知道她着急,赵二嫂宽慰道:“太医方才诊过脉,父亲身子无大碍,只是乍然大悲导致昏厥,如今他正在里间施针,父亲已经醒了。”
“那便好。”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得知时她还是不由松了口气。
赵二嫂叹了口气:“此事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会……父亲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
“人各有命。”赵瑾轻声开口。
“只愿她一路走好,来世圆满吧。”赵二嫂念了句佛。
她是个心善的,诚然先前因为赵瑜母女大闹赵府一事有些不虞,但那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自己夫家大姑子,感情不多,但牵连总是有的。
她自己常年卧病在床,不知寿数几何,故而对生命便感触更深。
分明先前还能哭能闹的人,转眼之间就没了声息,到底令人惋惜。
在她们两人说话的当口,赵老爷也被赵二哥扶了出来,赵夫人和赵永阳紧随其后。
“父亲怎得不在里头歇息着?”
赵老爷摆了摆手,坐在上首:“不了……如何能睡得着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未发一言,其间沧桑与疲惫,还有怎么也藏不住的难受都令人动容不忍。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面容身形,赵瑾也的确不忍。
可赵瑜实在不能留了,若无她夫妻的纵容,骆恬兄妹不会胆大妄为至此。
且她的死也并非旁人插手,而是被她所深爱着的丈夫和子女一手促成。
赵瑾猜到,但也只是冷眼旁观。
她知道赵老爷会伤心,可若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如此选择。
父亲重要,但女儿也同样重要,她不能容忍伤害到裴羡的存在安然度日、寿终正寝。
而赵瑜作茧自缚,她不会动半分恻隐之心。
“去……去准备。”赵老爷哑声开口,“我们去送……送瑜姐儿最后一程。”
崔鹊忙屈身应下。
“可父亲您的身子……”赵二哥迟疑开口。
骤然被如此打击,赵老爷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半,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需要人扶着。
“我无碍,总要去送送瑜姐儿……见她最后一面的……”
“父亲……”赵二哥眼眶也红了,“大妹是为子女甘愿赴死,而非被人力所害,您……您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啊。”
赵老爷沉默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世事无常,白发人送黑发人并不罕见,尤其是在京城,在这名利场上沉浮之人,我是有准备的,只是……”他扯了扯唇,似悲似喜,“我原以为以你如此冷硬方正的臭脾气,说不定哪日就被惦记上除了命,叫我老年丧子,未想……未想你稳得住,却是……”
却是他最放心的一个先走了。
赵二哥叹了口气:“持身清正,上天总看得到,也总能降下福报庇佑。”
闻言,赵瑾偏头看了他一眼。
赵二哥大概率是不知道赵瑜私底下做的那些事的,所以方才这话应是为解释自己为何能活得好好的。
只是无形中内涵了谁罢了。
而赵老爷被他一提醒,果然也想起了赵瑜曾干下的亏心事。
一时之间,他只能叹气再叹气,甚至有些承认赵二哥之言有理。
若赵瑜不先起害人之心,她如今依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而不是闹得个身败名裂、自缢身亡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看向赵瑾:“你可知昨日安远伯府那桩事,究竟是谁的手笔?”
赵瑾也没瞒他,直接道:“骆恬意欲算计孝纯县主下嫁安远伯世子,却被孝纯县主将计就计,反设计了骆思源。”
她没提及裴羡也在骆恬目标之内。
不是为她赵瑜母女保全颜面和血脉亲缘,而是顾忌赵老爷的身体。
骤然失女他已经大受打击,若此时再得知自己一个外孙女算计着毁了另一个外孙女,再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倒下去。
当然她也不准备一直瞒着,毕竟后头她还要收拾骆恬兄妹,只是先等赵老爷熬过这一坎儿再说实话不迟。
而她也没猜错,只是得知这点东西,赵老爷就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孝纯县主……又是孝纯县主,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枉她白活四十年,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上赶着作死……还做出毁人清白这等丧良心的事,作孽……真是作孽啊……”
赵老爷急急喘着气,嘴里连道作孽。赵二哥急得直给他顺气:“父亲,小妹说的是骆恬算计,不是大妹,大妹不是这样狠毒的人,您的女儿没教错,是她自己将自己女儿教歪了!”
赵老爷听到这话喘得更厉害了,好半晌才缓过来,怒声开口:“若非她纵容放任,恬姐儿如何敢如此算计?!昨日之事,她岂会半分都不知情?!”
难为他伤心愤怒至此,还能看得通透明白。
赵二哥被他问住,只能避开这个话题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不过大妹与孝纯县主的纠葛不止这一回么?”赵二嫂轻声问赵瑾。
赵瑾点头:“上回骆恬于承恩公府落水一事,本是她母女二人算计蒋二姑娘下嫁,但却被孝纯县主反算计,叫骆恬与安远伯世子有了肌肤之亲。”
赵二嫂诧异一瞬,转而便想通了个中关窍。
她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强求不得,她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