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走过娘亲身边,没想打扰,琴弦却突然断裂,琴音戛然而止。
肖烛汍停下抚琴的手,缓缓感叹道:“适才五月,今年的素馨花开得早,竟与梨花一同绽放了。”
“汵汵。”她又唤到方汵。
“啊?”方汵停下脚步。
肖烛汍道:“你坐过来。”
方汵“哦”了一声,走到肖烛汍跟前。
她刚一落座,肖烛汍劈头就问:“汵汵,你从不会无缘由地跟人动手,今天是为什么要跟江家儿子动手呢?难道因为前些年的事?”
“不是。”
“又是因为些什么呢?”
说不出口,方汵低头玩起手指。
见状,肖烛汍已经猜到。
方汵从小就藏不住事,无论好事坏事都会跟自己说,有时明确不让她做的事,她偷偷做了,也会憋不住几天,便跑来跟自己“炫耀”;如果避而不谈,多半是因为牵扯到自己的出身了。
她叹口气,“汵汵,娘亲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娘亲以前是皇都的大户人家,只比你大两三岁时便家道中落了。这世道女人的价值很单一,不管出身高贵,还是惊才绝艳,都得像爬山虎那样依附别人,不然还能做什么呢?所以娘亲就被卖到那种地方。可无论男女呀,最主要得活着。”
肖烛汍释怀地笑了笑,继续道:“自己是怎样的情况,只有自己清楚,别人怎么评价也是他们的事。众口难调。少控制。”
十四岁的方汵尚不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且还是小女孩,还不用承担施加给女人的全部责任。她嘟囔道:“……父亲不在了……我便不想听到娘亲被说……”
肖烛汍是位情感丰沛的女人。听闻女儿的话,鼻头瞬间一酸。她努力控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道:“可你的父亲从不会要求别人一定要理解他的想法与做法。大不了,我们换个环境生活。与旁人起冲突,伤害还是会回落自己身上。”
方汵怏怏不快,顶嘴道:“我不懂。既然父亲非常维护娘亲,为什么会让娘亲成为饭后谈资而不管?在我看来就是懦夫的做法!就应该光明正大地留在阅微堂,不该搬到浔武郊外来,让那些碎嘴的人好好看看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美满,他们求爷爷告奶奶都羡慕不来。这样,久而久之便不会有闲话了。”
恰时,一片梨花缓缓飘落,肖烛汍一时没说话,她静静地注视花瓣飘摇至琴弦之上,再摇摇晃晃地坠下琴弦,她没去清理,而是以过来人的语气说:“留在方家,硬让他们承认我,也不会有大的改变。方儒还是会……哎,生死面前,成为谈资倒算不上什么了。懦夫更难做,好汉与莽汉只凭一纸断言,若能长久在一起,这些又算什么呢?”
方汵一反常态,粗暴地说:“我不想听娘亲说这些!娘亲既然说‘少去控制别人的想法’,那也不应该控制我的想法与做法,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暗地里说您!”
肖烛汍一时无话可说。良久,她苦口婆心地道:“你是我的女儿,不是别人。娘亲说你是为了你好。”
方汵猛地站起身,“我知道。”她终是不会反驳肖烛汍,但语气却极其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