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尾四人蹲守在冰洞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投了三波内脏了,食水兽却完全没有要出现的迹象,炎尾看看所剩不多的饵料,不由有些着急,对炎雕道:“换个地方。”
炎雕也觉得不大对,因此没反驳,很快又找了个地方凿开冰面,炎尾小心翼翼地把内脏投放进去,四双眼睛巴巴盯着幽蓝色的水面,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炎尾看看空空如也,还散发着腥臭味的皮囊,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嘴里不住喃喃:“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已经按照丛容说的做了,凿冰洞,放饵料,一步都没有错,为什么食水兽就是不出现?
炎尾这辈子都不可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四人在烤肉的香味中,强忍着饥饿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
天亮后迁徙队伍继续前行,日升日落,又一天过去,和昨天一样,丛容让炎卯把兽肉搬下来分发给众人,唯独绕开了炎尾四人。
饿了一天一夜的四人饥肠辘辘,分到食物的人喜笑颜开,看在炎尾眼中却格外讽刺。他直勾勾盯着肥瘦相间的兽肉,咽了咽口水,片刻后飞快冲向一名瘦小的女奴,抢夺对方手里的铁角兽肉。
女奴发出惊恐的尖叫,死死抱住怀里的食物。
“炎尾你干什么?”炎卯大喝一声,将派发的工作交给弟弟炎丁,快步上前,矮小的炎尾被他一把拉开,甩到地上。
“我要吃肉!”炎尾恶狠狠瞪向不远处吓得缩成一团的女奴,“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凭什么能吃上肉,而我们作为红石族人,却要忍饥挨饿?”
不远处排着队伍准备领肉的人群在短暂的躁动过后陷入安静。
在原始人固有的观念里,炎尾的话乍一听,似乎颇有道理。大部分族人崇拜丛容这个圣主眷属,但不代表他们就能把奴隶放到和自己同等的位置。
奴隶是低贱的,像牲口一样,只配吃族人不要的馊菜团子和下水。
至于奴隶,他们在炎尾的恶语中低下了头颅,瑟缩着抱紧怀里的兽肉,仿佛这样就能从冰冷的肉块中汲取到温暖一般。
“呵。”寂静的雪原上响起青年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挨饿?”
对上丛容那双冰川般清凌的眼睛,炎尾心里一突,目光闪躲。
“对,十天前,炎尾已经把属于他的那份铁角兽肉拿走了,不止他,还有炎雕,炎鹗和炎角,他们都已经吃过肉了!”炎丁反应很快,立即道。
“是啊,那几天我看炎尾吃得可香了,差点没把我馋死。”人群中有人附和。
“我也是……”
“哼,之前吃肉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挨饿了!”
族人们议论纷纷,看向四人的目光满是鄙夷。
炎尾完全没料到丛容轻轻松松便扭转了舆论风向,一道道嫌恶的视线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利刃。
炎尾忍不住抖了一下,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进食了,难以忍受的饥饿让他失去理智,朝不远处的俊美青年怒吼:“是,我们的肉是吃完了,可你有那么多肉,为什么宁愿分给那些低贱的奴隶,也不愿意给我?”
对方的强盗逻辑差点把丛容气笑,他眼眸微垂,平静道:“我自己的东西,想给谁给谁,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也想尝尝神罚的滋味?”
青年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如何严厉,却莫名让雪地里的四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他们这才想起眼前的青年虽然看上去羸弱,却能把一个身强体壮的战士吓到失禁。
人群里的炎鸣下意识摸上自己才结痂的脸颊,觉得不远处的四人和一个月前的他一样傻逼。
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才会和丛容作对,如果再来一次,炎鸣一定什么都听对方的,青年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炎鸣是真的怕了。
丛容没再理会四人,示意停下来看热闹的众人继续领食物,自己则和炎朔找了块地方生火烤肉。
“丛大人……”身后响起老莫熟悉的声音。
“嗯?”丛容扭头,只见不远处乌泱泱站了一地奴隶。
“丛大人,这些肉请您收回去吧。”老莫说。
“为什么?”丛容挑眉,“你们不想吃吗?”
老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们不是很饿,您给我们一些肉汤就可以了,就像以前在部落里的时候那样。”
奴隶不配吃肉,只配喝稀得能照出人影的肉汤。
丛容定定看着这名满脸沟壑,浑身上下写着苦相的半老男奴。
老莫很瘦,长年的卑躬屈膝让他的脊背都佝偻了,他的身后是鸵和多虻,还有黑牙,仓,大石,毛莨,草籽以及蓬。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对肉食的渴望,这是人在饥饿状态下的本能,但他们努力克制住了,为了他们的眷属大人。
此时此刻,丛容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钝钝的,让他的胸腔莫名有些憋闷。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排遣掉这种陌生的情绪,可惜效果甚微,片刻后青年白皙俊秀的脸上才终于浮起一抹浅笑。
他说:“你们要记住,奴隶也是人。”
不是牲口,不是物品,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在丛容眼里,他们和那些红石族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听话讨喜。
“人?”老莫茫然。
不止他,其他奴隶同样茫然,他们能听懂丛容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理解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丛容暗暗叹了口气,固化的阶级观念荼毒已深,想要让奴隶们彻底挣脱束缚在灵魂上的枷锁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
既然如此,那就从学会大口吃肉开始吧!
丛大人没有要奴隶们的肉,回去路上,老莫忍不住哭了,心肠软的女奴们也都哭得稀里哗啦。
夏犬不明白大人们在哭些什么,于是他也跟着哭了起来,结果被他爹红着眼眶揍了一顿,瞬间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