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正中的厅堂里一片肃穆,墙上长明灯火光幽幽, 房间深处放着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 祭坛上雕刻着繁复花纹, 流光隐隐划过。
祭坛上方,数百个牌位浮空而立,上面刻着已故周家成员的姓名。
大多数是先代祖辈,亦有少数是早夭的年轻子弟。
有个男人站在祭坛前,凝视着周子恒的牌位,面色沉重, “他仍然什么都不说?”
除了他之外, 还有十余人聚集在厅堂里,交头接耳的, 沉默不语的,低头看玉简的都有。
一个刚刚进屋的闻言摇头道:“他一直说他那日根本没见到人。”
“姑父。”
另一个人踏前一步, “我们抓到那魔修已经半个时辰了,若是甘木灵球在他身上,我们早就能发现……”
那男人叹息一声,伸手抚摸了牌位,“你们心中只有宝物,却是不管我儿被害死,老大和老二也被徐淩打伤,如今还在修养……”
那人皱眉,“甘木灵球若不在玉尘仙尊手上,以他的气性,大姐和二哥在他面前混说了什么话,那他定然不会忍的,要我说,我们应当给危云峰首座赔礼才是,得罪了他有什么好处?崇云仙尊实力深不可测,更何况朝华仙尊已经回来,我们纵然和天都那边……”
“够了!”
那男人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哈?我们几个费心费力抓到那魔修,我的伤少说十天半月才能痊愈,你口口声声要给你儿复仇,如何不亲自动手?”
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闻言冷笑一声,“若非姑姑在中域无法返回,又哪轮得到你这外人在此吵嚷?!你不过和我相同境界——”
“你亲自请缨去抓人,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过是希望甘木灵球在他身上,你好先行得了去。”
男人先是愤怒,似乎想要发作,又生生忍了下来,嫌恶地看她一眼:“我去了能作甚?”
“哦对,姑父是纯纯的丹修,剑诀法术不会几个,去了也是白搭,所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呢?姑姑将秘符交给你手里,也只是让你代为保管,并没有让你代家主之位吧?”
“你!”
“……行了行了,姐夫,子忨,你们别吵了。”
周围的人终于听不下去,怕他们在这里闹起来,纷纷上来劝阻。
周家家主的丈夫,便是周子恒的父亲,只出身三流氏族,自身修为半高不低,家中势力比起周家差得远,这边也没多少人瞧得上他。
他原本也没想要趁妻子不在主事,若非是幼子死讯传来,他压根不想见到这群姓周的。
一阵轻微的混乱后。
“危云峰首座亲自去了血枫山,却只拿回了这戒指。”
男人声音沉郁,“以他的修为,想要抢出尸身,纵然不是完整的,哪怕只是一块两块,也并非难事,你们当真觉得他并非故意……”
周家的几个族老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摇头道:“姐夫,他一开始也不知道子恒出去是为了见噬魂教魔修,除了姓柳的,他对这几个徒弟也不怎么上心,焉能立刻想到子恒是被害了?怕不是只以为子恒自己跑去那地方……”
“不错,苏蓁百岁化神,放眼九界都没几个比得上的,你看他如何反应?换成旁人怕不是要天天带在身边全心栽培,偏他还只想着小徒弟。”
更何况周子恒天赋还不如苏蓁。
脾气就更别说了,苏蓁不是多么讨喜的性子,但周子恒只比她更差。
周家的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清楚这事。
“故此,玉尘仙尊那个性子,怕是不愿意去拿什么血肉断肢的,这些大宗们里死了的弟子,有几个是能讨回尸身的?一块半块也没有的不在少数,多半也就是剩下遗物罢了。”
周子恒的父亲闻言再次叹息,“说来说去,若是没了血肉,我等也无法再证实子恒死前的是否被施咒控制,凭他玉尘仙尊说我儿中了魔门惑心秘法,我们如何知道是真是假?他若想我们相信,那至少除了戒指,还该带回些别的——”
另一个脾气不好的冷笑道:“他是仙尊,我们算老几?姐夫当他在乎我们如何作想?我们背后是谁,他也不清楚,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信呢。”
他想反驳几句,却发现事实也确实如此,心中不由更加烦闷。
当爹的在乎儿子如何死亡,其他人更在乎甘木灵球的下落,他们这边说了一阵,决定一同去见那魔修。
周家花了些代价,寻到那噬魂教教徒的下落,终于将之生擒,如今就关押在监牢内。
此人是地仙境界,在周家倒是也能找出几位境界相仿的,论理说抓他不会太麻烦。
但魔修诡谲手段层出不穷,险些让他逃脱,还让他重创了其中数人。
监牢建在山窟内,走过层层台阶,周遭渐渐幽暗,墙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结界层叠嵌套。
内里的人就算挣脱了辖制,也很难独自闯出监牢。
更何况——
在监牢深处,一间巨大的囚室内,一个赤身裸体、伤痕累累的人,正被数条锁链捆在石柱上。
他背后插了一根穿魂钉,全然凿穿了脊骨,将元神牢牢钉死在体内。
那环绕周身的链条、背后的立柱上,皆刻满了繁复的封印咒文,又贴了数十张金色符箓。
他裸露的胸膛上,一道道血红的纹路交错,拼凑出形似骷髅的图案,周围则是魔门的秘纹咒印。
魔神契印。
那是魔修的身份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