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转过身,看着面前比我高了快一个头的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
目光最后定格在他胸口的名字:宋轶声。
我敢对天发誓,这绝对是一个巧合。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叫“医生”的医生。
他推了推眼镜,再次耐心地问我:“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反客为主问他:“请问您是精神科的医生吗?”
他眼中多出一份惊诧,随机点了点头。
我笑了起来:“那可以跟您要个名片吗?”
到最后我也没得到名片,只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打通的电话号码。
他告诉我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真正的需要关心的精神病人。
我刚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塞进口袋里,马行远就推门出来了,他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我。
“诊断结果说你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在那一瞬间沉默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这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马行远直接把诊断书给了我,“你自己的病。”
意思是:你的事我不管了。
我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比如那种突然失去依靠的恍惚,他又不真是我妈。
那既然全权交给我自己的话,我就不要那个专家,太严肃了,问问题的时候,眼神犀利地好像要扎进我的心里面,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好贵,果然名气最值钱。
我摸了摸口袋中的纸条,若有所思。
很不巧,马行远将我送回去的时候,一进门就碰到了在客厅阳台地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的赵寒。
开门的瞬间,他眼神直冲着我来,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跟马行远问好。
“六哥,去哪了?”赵寒的眼神只在马行远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又跟胶水一样死死黏在了我身上。
“下午去你房间找你,结果发现没人,我还以为你去医院了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了?”马行远往赵寒那边走了两步,问他。
赵寒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我猜的。”
然后又特别真诚地对我说:“六哥,真抱歉,应该是我陪你去的。”
他果然想岔了。
我紧抿着唇,不太想跟他说话,但在马行远面前又不能暴露我们之间的矛盾。
毕竟矛盾的源头我实在难以启齿,而且我马上就要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没必要多生事端。
马行远没有停留多久,他手下带的人不少,忙得脚不沾地,能亲自带我去医院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马行远一走,赵寒立马从地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我一圈。
我没理他,转身要往楼上走。
赵寒说:“昨天是我不对。”
我脚步没有一点停顿。
赵寒声音加大了点:“我向你道歉。”
我这次停下,在楼梯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打算怎么道歉?”
他笑得时候面部表情总是拉得非常大,应该是在屏幕前形成了习惯,笑容是他的代表特点,所以他要尽可能地放大美化。
但放到现实中来看就觉得有点夸张,我扶着楼梯手,半垂着眼,有些恹恹地看着他。
“最近的戏男三的位置还有空缺”,赵寒走上两节楼梯,跟我的距离缩短了些,但仰头的高度却更大了。
我看着他势在必得的得意样子,忽的笑了。
见我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探过来要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我将卷土而来的手打开,面色冷了下去,几乎是有些厌烦地回答:“你拍戏的时候,最好别回来再让我看到你。”
“六哥!”
我转身离开,他匆匆开口叫我,我加快了步子,砰的一声将他关到了门外。
这扇木门好像是一道屏障,将房间跟外面的世界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外面是属于汤校六的世界,而房间里隐藏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开了脚步声,应该是赵寒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洗澡去了。
等回来时,手机上多了一个未接来电,是马行远。
我愣了愣,擦头发的手停住,将毛巾放到一旁,我重拨了回去。
铃声响了足足十五秒,对方才接了电话。
没等我开口,对面就抛来了一堆信息。
大致意思就是现在仍旧是在合约期间,公司不养闲人,即使是个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的劣迹爱豆,也要顶着被人扔菜叶砸鸡蛋的风险,出去为公司赚钱。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资本主义,都是一样的可恶。
“马哥”,我问他:“我要是在片场发病了怎么办?”
对面沉默了一秒,才重新开口:“你病的不重。”
我垂眸看着滴在地板上的几滴水珠,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资本主义从来不谈感情。
资本主义的奴隶也一样。
我放下手机,长舒了口气,心中有些焦躁。
我只是个高三学生,半个月没碰试卷就已经生疏到连导数题都看不明白,十八岁不到的年纪更没什么深奥的人生经历。
没体验过五花八门的酸甜苦辣,让我去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可没办法,我现在是资本家奴隶的奴隶,没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只能点头和执行。
马行远动作很快,电话刚打完五分钟,剧本就已经发到了我的手机里。
戏份不多,比起龙套也多不了几个镜头,我这种人人喊打的偶像,能捞着个角色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
马行远就算没出大力,肯定也是为我说了几句好话。
点开文件,看见人物信息,我心稍微落了点地。
我要扮演的是个临近高考的高三学生,在学业和霸凌的双重压力之下,最终不堪重负跳楼自杀。
听马行远的意思,这算是个大制作,能让我掺一脚,肯定也不只是马行远那几句好话起了作用。
我这种现实恶人,在电影里却是个受尽欺负结局悲惨的懦弱无能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也能吸引不少的人去买票。
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精明又伤人。
但我心中没什么太大感觉,利益只有是相互的,才能长久下去,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开机的日子来得很快,在马行远的“逼迫”下,我还是不得已又去了趟医院。
这次不一样,只有我一个。
医生也不一样,不比专家便宜,但比专家帅气。
这么年轻却这么贵,肯定也是有他的原因。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带着眼镜翻看病历的宋医生,弓着后背趴在桌子上。
“医生,我的病怎么样?”
我百无聊赖,转着手中的笔,完成任务一样问他。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我面前挥了两下,将出神的我拉了回来。
“想跟我聊聊天吗?”他笑着问我,温温柔柔的,特别和气。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对上他的眼神,随后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聊不出来什么。”
“喜欢吃川菜吗?”宋医生将我随手扔在桌面上的笔,捡起放到了笔筒里,问了个跟病情毫不相关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拉进跟我之间的距离,让我放松。
人一放松,就容易说漏嘴。
“不喜欢吃辣的吗?”他见我摇头,随后问我。
“不是”,我看着他,抓了抓额头不听话的几缕头发,随口回他:“我没吃过川菜。”
“那喜欢吃什么?鲁菜或者湘菜?”宋医生将看完的病历合起放在腿上。
“有的就喜欢,有的就不喜欢,不分菜系”,我含糊其辞。
“是吗?”宋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真地将我的话听了进去。
整个过程挺顺利的,他没有想要一次将我挖空的疯狂想法,而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渗透。
我站起身跟他告别,他笑着说:“下次再见”。
我也笑着回应他,心中却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永远不见。
回了别墅,又变成了空无一人只有我的房子,我很庆幸不用再面对赵寒那张虚伪的脸。
装修最快也要一个月,加上散气通风,怎么也要一个半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我还要过一个半月躲躲藏藏的生活。
不过很庆幸,中间穿插的龙套角色,让我能逃过几天。
我从衣柜里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中,勉强挑选出仅剩不多的能穿的几件。
现在的经济情况,已经不允许我在服装方面奢侈了。
飞机在下午两点,马行远太忙,发给我剧本的时候似乎没想过我会同意,还同意地那么干脆。
所以根本没有帮我安排随行经纪人。
其实这样对我来说倒是更好,我只知道汤校六嚣张跋扈、攀炎附势,但一个人总不可能只有缺点。
我永远无法完美扮演,曾经存在过的一个鲜活的人。
我将自己包装严实,但不至于太过注目,以免适得其反。
登机很顺利,去往剧组的路上也很顺利,出租车师傅还非常友好地跟他介绍了剧组附近值得一去的景点。
直到我在剧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猝不及防地转身,我逃无可逃,赤裸地暴露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里。
他似乎没想到在严词拒绝他后,我还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我知道他误会了,因为诧异之后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似乎是在为我想火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叫好。
他抬步向我走来,伸手想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他并不强求,只是轻笑:“六哥,既然想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我的保姆车还算可以,你也能舒服地休息。”
我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没有反驳也没有怒怼,他对我的态度,在我这里没有意义。
我只是秉承基本的礼貌,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走向一列排坐在一起的蓝色铁皮屋里的一个。
这里临近大山,条件不算太好,周遭都是茅土房,他们只能用铁皮搭建几个简陋的临时住所。
当然了,像赵寒那种咖位,另有住的地方,条件当然不用多说,至少也要比他“还算可以”的保姆车舒服。
每扇门都标注了名字,所以不用担心会进错。
我没想到赵寒会摸过来,最起码不应该饥渴到我来的第一晚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自认为无论是货真价实的汤校六,还是我这个只跟他见过两三面的冒牌货,都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似乎演练过许多次,赵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我的床,甚至在我熟睡的时候十分贴心地替我脱光了衣服。
我没有裸睡的习惯,应该说是住校要五点半起床的高中生不配。
所以当我翻身,全身皮肤接触到的都是滑溜溜的床单被罩时,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人不会在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不害怕,他从身后抱着我,像是恐怖电影里活过来的木偶娃娃。
我下意识踢过去,却被赵寒抓住脚腕,他压低了声音提醒我:“六哥,是我。”
幸亏他提醒的即使,我踢出的下一脚才能更加毫不犹豫。
我用了狠劲,他躲避不及被我一脚踢了个正着。
他闷哼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十分清晰、
我趁机从他的桎梏中逃了出来,然后立马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晃得我眼花。
我眯着眼看到赵寒光着身子盘坐在我床上,于是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他捂着被我踢到的地方,全然没了刚见时的蔑视,他皱着张脸,可怜兮兮地回道:“六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知道他藏着什么鬼心思,所以对他的示弱根本不为所动。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跳下床,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见我这么防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没有这么可怕。”
我的睡衣被堆成一团扔在赵寒的旁边,我只能从行李箱中找了一套衣服匆忙穿上,然后重新看向他:“滚出去。”
赵寒笑眯眯看着我,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要。”
我听完皱眉,打开相机直接将他这副样子拍了下来,然后亮给他看,威胁道:“我现在就可以发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他们口中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
赵寒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甚至摆出一个上镜的姿势,无耻地对我说:“六哥,这个角度比较帅,价格会更高。”
他见我一直皱着眉沉默,才坐直身子,撑着下巴问我:“你忘了我们签的合约?这几张照片泄露出去,你一辈子都要绑死在华云。”
华云是我那万恶的娱乐公司的名字,要不是赵寒,我还真不清楚有这样的条约规定。
于是我收回手机,赵寒以为我向他妥协,动了动腿想要站起来。
而我拨通一个号码,等待了几秒接通后,直接打开免提。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汤校六。”
我看着赵寒的笑容便僵,在他的注视中乖乖叫了声“马哥。”
马行远揉了揉眉心,看着手表显示的两点十三分,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悦:“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
我自然不愿意承担马行远这份怒气,毕竟在合同到期之前,我还要跟他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所以我看了眼床上的赵寒,然后果断地将手机扔了过去,提高音量说:“是赵寒要找你。”
赵寒看了我一眼,捡起手机,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马哥。
马行远似乎十分惊诧于凌晨两点赵寒竟然跟我这个"道德败坏、声名狠藉"的劣名艺人"鬼混"在一起,但赵寒似乎并不因此而慌张,他更多在意的是我出乎他意外的不配合。
赵寒面不改色地胡扯一通,让我见识到了他作为一名合格演员的强大业务能力,电话很快就被挂断,刚刚缓和的局面又变得紧张起来。
当然,这种紧张只针对我个人。
“六哥,我没有看不起你”,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极其虚伪的道德制高点的前提:“即便马哥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凭你的信用,你觉得他会信谁?”
“没有这种可能,你不会让他知道。”
我戳破他意图把自己的过错强加在我身上、并且无耻地企图我自愿接受的龌龊心思:“赵寒,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听完笑出了声:“六哥,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很大,我按照你的心愿亲近你喜欢你,为什么你先不高兴了?”
这肯定又是汤校六以前鬼迷心窍说的屁话,但我毫无印象,只觉得离谱至极:“那好,我现在不喜欢你,你能按照我的心愿滚开吗?”
赵寒摇头:“不能。”
他看着我皱眉,轻声叹了口气:“六哥,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明白他口中自私的定义,但肯定跟中文字典中的解释大相径庭。
我尝试着向门那边挪动,用对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你就当我自私好了。”
反正只有不到一年时间,我就能真正离开公司,跟他撇的干干净净,我跟他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没必要因为迁就他而忍气吞声。
我看向门锁,庆幸没有上锁。
于是我抬脚快速向门口跑去,我听到赵寒跳下了床,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将我拦腰抱住,砰地一声摁上了门。
他贴在我的耳边,声音沉了下来,似乎因为我的挑明而彻底摘下了伪装面具,他冷笑着嘲讽我:“跑什么?在床上当婊子,下了床当队友,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无法理解赵寒的逻辑和所为,他像是一座沉眠的火山,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彻底息灭,就像我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爆发。
但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阴晴不定的火山因为我的不断拒绝和逃避而蓄势待发。
岩浆一般滚烫的热息喷洒在我的脖子上,似乎要烫出一个专属于他的烙印。
“这是你认为我想要的”,我伸手去掰他紧锁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句道:“赵寒,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婊子和队友都是你想要的,跟我没关系。”
“你跟我上了床,现在又说没关系?”赵寒将我向后拖,我奋力挣扎起来,却被他毫不留情用膝盖顶在后腰处,我脱了力,被他扯着扔到床上。
“六哥,牌坊不是这么立的”,说着,他将我的睡衣拧成一股绳,把我的手腕紧紧捆住。
我喘着粗气,趁他绑我的时候,将腿从他身下抽了出来,狠狠踹向他的胸口。
来不及管还被绑着的手腕和被脱了大半的衣服,我赤脚跑下床,将蓝漆喷刷的铝合金门一脚踹开,随后拼命地往外跑。
因为明天要换场景,剧组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外面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刚跑了没有几秒,我很幸运地撞上了剧组剩余不多的人。
我跑得急,冲劲太大,装得他后退小步闷哼了一声。
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整个人脱力地快要站不稳,我抓住那人的衣袖,说:“帮帮我…”
话只说了一半,刺眼的手机手电筒照到我的脸上,随后一点点向下,是我被赵寒扯的歪扭的衣领,以及松垮挂在胯骨的裤子。
我抬头,在被强光刺激的目眩中,清晰地看到了秦匀毫不掩饰的、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我缓缓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由于奔跑而松散绑在我腕骨的睡衣滑落掉在地上,紧接着听见他厌恶地贬低:“汤校六,这次你又勾引的谁?”
秦匀对我的恶意似乎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无法推测汤校六以前到底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事,才让秦匀这么憎恶他。
赵寒腿长步子大,没等我开口解释就追上了来,而秦匀的目光绕过我的肩膀落在赵寒身上,眼神又暗了几分,他后退两步跟我拉开距离,仿佛我是一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
“秦匀,你怎么在这儿?”赵寒十分自然地跟赵寒打了个招呼,尽管他像我一样衣衫不整。
这两个人刚偷完情,如果我是秦匀,一定会这么想。
“不是…”我试图解释,把自己从这一天大的冤屈中拯救出来,但显然赵寒并不愿意给我这个自证清白但坏他名誉的机会。
他长臂向前伸过来,横在我脸前,然后毫不客气的捂住我的嘴,把我向后拉到他怀里,笑呵呵地接上了我还没说完的话:“六哥的意思是这次不一样,他不是自愿的。”
我愣了一秒,不太明白赵寒说这话的意思,这种坏自名誉而证我清白的操作,让我大脑运载负荷而空白起来。
赵寒对上我震惊的表情,中指暧昧地弓起轻轻摩挲我的嘴唇。
但秦匀对我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兴趣,他只是再次扫视我一番,然后对我做出评价:“汤校六,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
是的,对于赵寒强迫我这件事,秦匀毅然而然地选择了侮辱我这个受害者。
他们的对友情果然名不虚传。
赵寒在秦匀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中指强硬地想要伸进我的口中。
我这次顺了他的意思,刚张开嘴,他的手指便迫不及待地伸了进去,而秦匀的眼神也更加厌恶。
他的厌恶我完全理解,但他这么恶心我,还站在这里处之怡然地观赏我跟赵寒的调情,我百思莫解。
不过这恰恰也证明了一点,“汤校六”这个人,对秦匀来说有着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意义。
虽然我并不记得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这正是让我暂时逃出赵寒虎口的一个关键。
于是在秦匀冷漠的态度中,我张口,狠狠地咬在了赵寒的中指上。
赵寒吃痛抽出,一圈深深的牙印,我毫不露怯,正视他的目光。
他正要发火,余光瞥见站得挺拔的秦匀,忽地变了态度,将我揽得更紧,黏糊地故作亲密:“六哥,你是怪我刚才在床上咬你咬疼了吗?”
赵寒张口就来的谎话我早就见怪不怪,但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着秦匀,他周身不近人情的保护罩似乎微弱了不少。
很幸运,我捕捉到了他眼中瞬闪而过的诧然。
于是我凝望着他,直到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我才缓缓开口:“你看到了吗?我的态度。”
秦匀动了动脚,似乎并未想到我会说出这些话,他突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耳鬓的发丝随着夏夜的风而向后扑去。
“汤校六,你到底还要骗我多少次才会觉得愧疚?”
秦匀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让我坚定了秦匀跟汤校六不同寻常的过往。
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确定我的回答是否会为我带来有利的条件,我不敢冒险。
而我们两个的相对无言,换来了赵寒的行动。
我被赵寒拦腰往回拖,狼狈地冲秦匀伸出了手,他的目光沉落在我向他伸出的手上,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报警?报警比我有用。”
我当然知道报警有用,但我没用,报警牵连的人太多,且先不说马行远,以赵寒的身价,甚至会惊动公司的高层,我没这么大的本事得罪他们,也不想我退出娱乐圈后,顶着个“诬陷顶流强奸”的污名,躲躲藏藏一辈子。
我被向后拖了一米多远,才大声回他:“你先”
只是我还未说完,便被赵寒捂住了嘴,回答戛然而止,而秦匀站在原地像是棵执拗的松,一动不动。
赵寒幸灾乐祸地靠在我耳边,带着满满的恶劣:“六哥,该让我说什么好,你偏偏找他救你。”
赵寒重新将我扔到床上,已经解开的裤子轻松地就能被脱下,其实我知道自己今晚已经再逃不出去,我任由赵寒脱掉我的所有衣服压在我身上。
我不是什么贞洁至上的人,我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跟他做爱,能避免天价的违约金以及退隐后的安静生活,其实勉为其难也可以接受。
因为虽然赵寒是个人渣,但好在足够赏心悦目。
又是个当红爱豆兼新生演员,包养起来,应该要比我一年的通告费还要多上几番。
于是我不再挣扎,这反倒引起了赵寒的好奇,他俯下身来,鼻尖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然后冲我吹了口热气,问我:“六哥,怎么不反抗了?”
我伸手将人推开:“我没有当的爱好。”
他听这话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我倒想试试当s的感觉。”
说完,他又要贴过来,我一手捂住嘴,一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试图跟他商量说:"能不接吻吗?"
他罕见地点头同意:“当然,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他给人扩张的时候异常熟练,甚至连我这个从没谈过恋爱的高三生都能察觉出来,果然娱乐圈的大部分人都“身经百战”。
于是我下意识的想到性病上面,猛地一愣,刚要开口问他,又想到之前那次醉酒的事情,就算后悔也早就晚了。
其实我对做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更别说对方是个在我上面的男人。
可临了临了我也逃不掉,还不如欣然接受。
润滑液有些凉,似乎是桃子味的。
因为赵寒非常恶心地把他指尖上的润滑液涂在了我的胸口,桃子味顺着逸到了我的鼻尖,我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躲避不开。
我皱着眉看他,他却不以为意:"你不觉得很好闻吗?六哥,这是我专门为你买的。"
他说的话,我一点不敢信,刚才他从管中挤的时候,我明明白白地看到润滑液只剩下了半管。
剩下半管他抹到了谁的胸口,我不得而知。
赵寒的确遵守承诺,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我跟他接吻,可他却恶劣地在我脖颈处留下了明显的吻痕。
让除我跟赵寒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所谓的黑料爱豆,在进组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勾搭上了某个投资方,以求像以前那样愚蠢地重蹈覆辙:升番加戏份。
我不知道他这种做爱水平算得上是什么等级,他插进来时的低喘很性感,像是古早唱片里的低沉男音。
我没有感到不适,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赵寒情动的样子,仿佛我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头人。
我没有感觉到一个正常男人做爱的时候应该有的那种澎湃,整个过程平淡地像是寡味的白开水,、高潮和结局连成了一条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
进行到一半,我甚至想打开微博刷刷八卦。
可我的双手被赵寒强硬地十指相扣压在床上,我只能看着漆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赵寒压在我身上,用他喘得有些沙哑的质问我为什么不叫出声。
在他深信我羞于出口的时刻,我真诚地点破他:“或许是你不对我的胃口。”
他一再地追问,让我烦不胜烦,只好装模做样地夹起嗓子低喘几声。
我实在是没有经验,装得太过拙劣,被他一眼识破。
刚演到兴起,就被他捏住嘴:“六哥,别装了。”
我适时地停下,抬眼看他:“不好听吗?”
“好听”,他说:“但太假了。”
我动了动由于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麻意的大腿,然后就被赵寒捞起,环在了他的腰上。
虽然他的腰很细,但我仍旧感觉是他把我的小腿掰折,然后像缠绳子一样缠到了他腰上。
于是在他再次想要冲进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出了声。
我一下推开他,整个人僵在床上不敢动了,赵寒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异常,他动了动身子想要靠过来,被我出声制止:“别动,抽筋了。”
赵寒听见这话,有眼色地往后挪了挪,然后伸出右手想要摸我的小腿。
我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拉动腿筋疼的我整个人僵住一动不敢动。
“你躲什么?”赵寒这次不容置疑地握住我的脚腕,然后像晃汽水一样上下左右、雨露均沾地晃了好几下,并且恬不知耻地美名其曰:“这样就好了。”
其实并没有。
我整个人都绷直,躺在床上像一条风干的腊肠一样。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能在喝醉的时候,跟别人做爱。
当然,单方面的强奸就算了。
我缓了很久,几乎要十分钟,而赵寒也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软了下去。
我承认,刚才叫床有几分演戏,现在装抽筋也有几分故意,完事都需要先尝试再做评价,所以我现在可以心无愧疚的表示:我不喜欢赵寒,更不喜欢跟他做爱。
本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做爱,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你回去吧”,我动了动小腿,只剩下抽搐后的轻微胀痛。
“不回”,赵寒直接躺在我身边,汗津津的胳膊横在我脖子后面将我揽进他怀里。
男人都会认为这样很帅,但被搂在怀里的我除外。
即使做完了,赵寒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被他搂在怀里,脑袋倚在他梆硬的胸口,硌得我不太舒服。
可我只要一动,他就立马将我搂紧,好像我是只随时都会跳走的兔子。
他打开微信,毫不避讳的当着我的面回复马行远的消息。
对于我深夜拨通他这个我避讳不及的经纪人的电话这件事,马行远对此只有三个字的回应:别太过。
甚至回应的是与我关系僵硬的赵寒,而不是当事人我。
我再次感慨于马资本的舍义取利,他那么敏锐的人,肯定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没有犹豫地、果断地抛弃了我这个只有半年合约的废牌,转而好心告诫赵寒:
别太过。
赵寒自然地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说实话,赵寒的脸很小,头也不大,但脑袋真的出乎意料的沉。
像是一摞秤砣黏在了我头顶,我甚至被压的有一瞬间的恍惚感。
直到他出声问我:“六哥,你说我怎么回?”
“你问我?”我回过神,不太情愿地开口敷衍他,同时试图将他从我脑袋上推下去。
而他抓住我推他脸的手,将手机塞给我,乐盈盈地看着我,说:“你帮我回。”
我捧着手机,问他:“你说真的?”
“骗你干什么?”赵寒饶有兴趣地抚摸我的肚子,漫不经心地说:“我都听六哥的。”
听着他没有一丝真心实意的话,我捏紧手机,又问他:“什么都行?”
“当然了”,赵寒不假思索地回答。
得到他的肯定,于是我也不假思索的将他的26键换成了我更加顺手的9键,然后迅速地打出“操你妈的”四个字,发送成功后,在赵寒震惊的目光中,用尽全力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手机屏幕四分五裂黑了下去,而赵寒也终于如我所愿的松开了我,下床去捡他的手机。
他在尝试开机无果后,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
他的眼神绕过我,落在床角的手机上。
于是在他震惊的表情中,我再次将我的手机抢过来,摔了个粉碎。
我有些心疼地看了眼我的新款手机的残骸,抬头对上赵寒满是怒气的目光,说:“这是我的手机,你生什么气?”
赵寒看向手中还在掉着玻璃渣的手机,又看向我。
我笑出了声,回他:“不是你说的什么都行?怎么,反悔了?”
赵寒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不会低头,他冷冷瞧我一眼,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僵直的背才一点点放松下了,整了人失了力一样仰倒在床上。
手机被摔坏了,我也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只能穿好衣服,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已经有点泛白,想来也睡不成了。
我刚想关门收拾行李,却忽地瞥见一抹黑影,我愣了一瞬,将门彻底打开,这才看清门旁站着个活人。
我额角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开口问他:“你在这站了多久?”
秦匀没说话,看向我脖颈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沉。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匀,想起我求救时他的无动于衷,有点反胃,于是不再管他,直接关上了门。
我摸了摸鼻子,又突然闻到手指间的檀腥味,有点恶心地皱了皱眉。
等到了新片场,我才得空洗了个澡,将我身上的腥味扫了下去。
原主年龄不大,但演个高中生也算是厚着脸皮,化了妆才有点青涩的学生样。
赵寒是男主,来得比我晚几分钟,黑眼圈有些重,看着萎靡不振的。
我见他冷着张脸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骂了句活该。
我的戏份不多,跟主角几乎没有对手戏,所以能同时开机。
说实话,除了被霸凌的部分,我也不算演戏,毕竟刚从高中生活中脱离了没几天,所以也挺像模像样。
同组的人不怎么爱搭理我,我一个黑闻缠身的人,他们这样做,我表示非常理解。
连带着赵寒也开始跟我避嫌,这让我轻松许多。
中午太阳大的厉害,我站在树荫下,额头的汗都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没有经纪人,连张椅子都没有,停机的时候,只能背靠着树看剧本。
赵寒从房车出来,便看到汤校六整个人从头到尾红透了,像只烤熟的虾倚在树旁。
他脚步一顿,问身旁的人:“他的生活助理呢?”
顺着赵寒的目光看过去,王益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汤校六,想到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含糊道:“马哥已经再安排了。”
赵寒收回眼神,没再多说什么。
王益抱着剧本跟上去,心道:公司哪还会给他配助理,赚不到钱不说,合同也要到期了。
今天拍的是重头戏,我将剧本放到一旁的衬衫外套上,深吸了两口气。
我脸上化了几道伤口,换上了校服。
导演喊了开机,我背对着镜头,乌泱泱过来一群人将我围住。
我眯了眯眼,倒是在一群人中发现了张新面孔,只是没等我仔细瞧,就有人拽着我的领口将我推到了地上。
我没想到他真用了力,一时反应不及,重重摔到了地上,细碎的小石子划过手掌,传了一阵挫疼感。
导演没喊停,我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对面的领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旁边的人有眼色的开口骂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吕哥正在走这条路吗?”
这条路不窄,三人并肩齐行也是绰绰有余,吕寻只是因为在学校里被杨程易压了一头心又不爽,又碰巧遇到我扮演的这个怂包角色,所以才把火气全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靠着吸食弱者的恐惧滋养嚣张的火焰。
我手指微蜷,低着头小声解释,语气中充满了恐惧,整个人因为害怕而小幅度颤抖起来:“对对不起,是我没看到。”
“一句没看到就完了?”
李云效狗腿地将我从地上粗暴地拖起来,扔到吕寻面前,抓着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仰视吕寻的眼睛:“跟吕哥道歉!”
顺着剧本演下去,我被人按在水池旁边,整个上半身悬空在池边,被人按着脖子压进了水里。
原本过个几秒钟就该放手让我跌进池子里,他们嘲笑我一番后,我带着一身伤回家。
可直到我开始有窒息感,身后的人也没有松手的迹象,我察觉到不对,扶在池沿的手开始小幅度的挣扎起来,按住我的人看出我的意图,不仅没有放开我,反而加大了力气,让我动弹不得。
我心跳开始加速,求生的本能让我开始用肢体疯狂地求救,似乎看出我变得激烈的动作,身后的人才将我提起来扔到一边。
我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声,头顶的几个人开开合合的张嘴,我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直到导演大声喊了句“卡”,我才稍稍回过神来,我用力撑住水池边缘,慢慢站了起来,抬头就看见导演拍了拍扮演吕寻的演员,说了句“辛苦”。
我上半身已经湿透了,头发上的水顺着皮肤一滴滴往下流,刚才的窒息感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我回到树下,将剧本拿到一旁,坐在了外套上。
缓了将近有两分钟,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种心悸感才被我压了下去。
我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感觉有些疲惫。
娱乐圈果然是勾心斗角的要死,资本家多,资本家的奴隶也多。
我想着,闭上了眼睛,头发把牛仔裤浸出一块湿痕,我也没去管它,脖子被掐地有点闷疼,我伸手摸了摸那处,没忍住喊了一声。
“你你还好吗?”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刺眼的阳光直射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闭了闭酸涩的眼,生理性的分泌出了些眼泪。
我无所谓的直接用手背擦了擦眼,就看到面前的人走近了一步。
他又重复了一边:“你还好吗?”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般,将手上的毛巾递给了我:“你擦一下吧,别受凉了。”
我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个进剧组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对我示好的人,愣了一瞬才伸手接过了毛巾,说:“谢谢。”
他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坐了下来,我这才看清,他就是那个刚来的新面孔。
我接过毛巾毛巾擦了擦头发,身边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让我无法忽视。
只是当我扭头看他的时候,他又立马红着脸躲开,我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因为收了他的毛巾不好催他走。
正当我准备把毛巾还给他的时候,他却猛地抬起头来,眼红的更厉害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往旁边歪了一下,被他拉住手腕拽了回去。
我看他通红的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赶忙把手抽了出来。
“要不你先……”
“对不起”
我俩异口同声的开口,我本来就不好意思说的话,又硬生生被他噎了回去。
他又重新抓住我的手,我怎么甩都甩不开。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真挚地快要落泪的大眼睛,问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先把我松开。”
他情真意切地好像我俩结过八百次的婚:“刚才我不该像他们一样不管你,我哥说得对,我一点都不勇敢。”
“这跟你没关系”,我尝试着扯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我无奈开口:“真的,我理解他们,也理解你。”
“我不信”,他已经带了点哭腔:“我哥跟我说,你这样的话还是在生气。”
他固执地像头纯种遗传的驴。
“你哥说的并不一定都对”,我有点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哥宝男。
他开始疯狂摇头,并且自顾自地决定:“我要请你吃饭,我哥说做错了事就要请别人吃饭。”
“别了”,我赶紧拒绝:“我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泪珠一颗颗滚下来,比我刚才被水池里爬出来的时候水还多。
我求你放过我。
我无奈妥协:“那就这样吧。”
反正一会儿收工之后,我直接逃走也无所谓。
他这才满意地放开我,他被风吹得有些毛燥的头发向四面八方炸开,好像只被人撸傻了的智障小狗。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到我面前:“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
我把他快贴在我脸上的手机推开,说:“没这个必要吧,我到时候就在这棵树底下等你。”
他睁大了眼睛看我:“要是你提前走了怎么办。”
我:“……好吧。”
我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却并没有点击加好友:“好了。”
“我没收到你的好友申请”,他又把手机推到我跟前儿。
我低头,手指点了“好友申请”。
对方的手机这才叮咚响了一声,他这才笑了起来,配着他那红的像刷了漆一样的眼,显得有点滑稽。
对面发来了备注:宋云珠。
这名字是怎么琢磨也不像个男孩名儿。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我只能礼尚往来,手指硬生生拐了个歪,才没有发送“汤和平”三个字。
“汤哥”,宋云珠指了指手机,自来熟地称呼起我:“我等你的消息。”
我给了个肯定的回应,他这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等确定他走远了,我立马拿起手机拉黑了他。
我来剧组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没那么多心思应付他这种……
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一个特别贴切的词来形容他。
我的戏份拍的差不多了,打开手机一看,还没到四点。
于是我拿着剧本和沾了土的外套,果断溜了。
我回到剧组安排好的宾馆房间,洗完澡后,连头也没擦,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闭上酸涩的眼皮,忽然开始想念起我那些傻逼但单纯的高中同学。
在义务教育嚣张跋扈这么多年没遇到的校园霸凌,在电影剧组谨言慎行当个缩头乌龟碰见了,真是倒运。
算了,反正只剩明天最后一天的拍摄,我就能逃之夭夭。
我开始放空大脑,想着我银行卡里的钱,又想起我那正在装修的新房,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
在未来美好生活的丑恶当下,我竟然奇怪地回忆起过去。
正回忆到我那写的绝妙的语文作文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我正奇怪是谁的时候,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响起:“汤哥,你在吗?”
我即将踏出去的脚步,瞬间收了回来,我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敲门声持续了几秒,随后就消失了。
我抽出一个枕头扔到一边,打算睡个下午觉。
只是我刚闭上眼,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得心猛地一跳,我抬眼看着房门。
心想:坏了。
果不其然,在我手机铃声响起的下一秒,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那声音中多了几分惊喜,怕我听不到一样,敲门声也加重了几分:“汤哥,我就知道你在里面!”
没有办法,我只能打开了门。
宋云珠看到我,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见我没有表情,高兴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向我解释:“汤哥,对不起,我收不到你的消息,只能来这找你。”
我看着他发了一串消息的微信界面,叹了口气。
我还是屈服了,他简直是死缠烂打,让我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长着张看着就会大红大火的正经演员脸。
我从口袋中拿出口罩递给他:“遮上点脸。”
宋云珠两手接过去,听话地带上了。
他那张脸太显眼,我是真怕别人盯着他看的时候认出我来,冲过来劈头盖脸骂我一顿。
“汤哥”,宋云珠轻声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看他的穿着,也不像是什么有钱的样子,顺着街道一直走,随手指了个大排档,说:“就这个吧。”
宋云珠站在店门口有些犹豫,他有些不太自然地说:“汤哥,真的要吃这个吗?”
我看他一眼,直接抬步走了进去,他这才赶紧跟了进来。
这时候人还不多,我随便找了隐蔽的角落,这才摘下口罩深喘了口气。
我看宋云珠有些坐立难安地扭来扭去,把一次性筷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这地方没什么认识我们的人。”
宋云珠学着我把口罩摘下来,跟我的口罩整齐地排在一起。
见他摘了口罩就没有动作,我只能打开手机扫了桌角贴的点菜二维码,然后递到宋云珠面前,说:“看看想吃点什么。”
我看他托着手机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能将手机拿回来,说了几个这家店的特色菜,问他:“这几个菜都吃吗?有没有什么忌口?”
宋云珠低着头,我也不明白只是单纯让他说个忌口,他的耳朵、脖子就能红的连成一片。
他动了动身子,小声地说:“我都可以。”
我看着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真看不出他哪里“可以”。
我只能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几个菜,我喜欢吃辣却又不怎么能吃辣,所以点了水煮鱼的同时又点了锅包肉中和一下。
菜上的很快,我已经吃了大半,抬头却看见宋云珠举着筷子一脸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实在搞不明白他,于是开口问:“怎么不吃?”
宋云珠抬头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太辣了。”
水煮鱼确实是辣,于是我的目光落在锅包肉上示意他:“这个不辣。”
他还是没动筷子:“这个有胡萝卜。”
我长舒了口气,又指了指白灼虾:“这个不辣,也没有胡萝卜。”
他再次摇头:“我不喜欢海鲜的味道。”
我攥紧了筷子:“皮蛋瘦肉粥你总能吃吧?”
宋云珠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耐烦,他连忙点头:“可以吃的。”
然后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粥,拿起勺子后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口,艰难地咽下去后,我甚至能看到他的眉毛在生动的舞动。
“算了”,我将他面前的粥挪开:“你别勉强了,重新再点几个菜。”
说着我拿出了手机:“你到底还有哪些不吃的?”
宋云珠见我冷了脸,也不再敢隐瞒:“葱姜蒜,洋葱,黄豆芽,芸豆,豆角,海带,萝卜,香菇……”
宋云珠洋洋洒洒来了一大段,最后加了个气的我嘴角抽搐的后缀:“这些我都不吃。”
他说完还毫不掩饰地来看我的眼色,甚至问我:“汤哥,你不会生气吧?”
我咬着牙回了个“没有。”
反正挑食挑到天边儿,最后营养不良的又不会是我。
我在一长列的菜单里,看到眼角酸涩才给他挑出来几个能吃的菜。
于是最后加上粥俩人一共点了足足七个菜,理所当然的没能吃完。
我把菜打了包,想着半夜饿了爬起来也能当成夜宵凑活一顿。
见我起身,宋云珠也跟着我站了起来,向着柜台那边走,说:“汤哥,我去付款。”
他刚抬步,就被我拽住:“不用,我在手机上付过了。”
宋云珠慢慢睁大了眼,急忙拿出手机,生怕我误会他一样说:“那我把钱转给你。”
我嫌饭馆里太热,提着东西走了出去。
宋西贺在我后头跟个小鸡一样跟着,追问我饭钱多少。
“反正你也没吃多少”,我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剩了不少:“不用给了。”
宋云珠眼尾趴趴下来:“汤哥,是我请你吃饭。”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说实话,你根本就不需要请我吃饭。”
宋云珠的歉意来的没头没尾的,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心里的回路。
“汤哥”,宋云珠弱弱地喊我:“你别生气,那下次我再请你,好不好?”
我确实没生气,可也不想跟他再耗时间了,于是随口回了句:“有时间再说。”
等我到了房间,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半躺在我床上,懒洋洋地看着我想要打发时间而刚买的书的赵寒。
我几乎没有思考,转身就要关门离开。
但不知道赵寒步子怎么这么大,我刚跨出去一步,他就从床上跳下来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着他抓住我胳膊的手绷起的青筋,说:“放开。”
“六哥,我今天可没得罪你”,赵寒笑得开心:“突然发什么火。”
说着,他将我拉进房间里,将门关上后才又开口:“气性别这么大,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娱乐圈的人都这么热衷于请人吃饭吗?仔细一想还真是,多少火热八卦不都是从饭局里传出来的。
“我吃过了”,我如实开口,意思是别来沾边。
赵寒愣了一秒,随即冷不丁靠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被他握住脖子在我衣服上闻了几秒。
“没骗人”,赵寒说着,眼睛一笑就弯了起来,似乎是我的话得到了他的考验,他满意道:“味道好重。”
“那就当你陪我”,赵寒恬不知耻地说,然后钩住我的脖子让我动弹不得。
我瞥他一眼:“不怕被人看见?跟我一起上热搜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寒闻言眨了眨眼:“那就点外卖好了,我不挑的。”
他说这话时,正正看着我,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笑意猛地朝我扑过来,冷冷地打在我身上,好像我变成了他这句话里的主角一样。
赵寒虚伪地要命,我一直都知道。
明明恶心对方恶心的要死,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我猜他是在电视上做惯了戏,所以整个人从才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虚假的镜头感。
他点了的菜都很清淡,看过去白青一片,连鱼香肉丝都像是被水冲过一样,除了胡萝卜和木耳炸眼的黑红,只剩看着就柴的塞牙的鸡肉丝。
见我一直盯着,赵寒递过来一双筷子,说:“一起吃?”
我没接,撑着下巴指了指他面前的鱼香肉丝,问他:“这个能有味道?”
他把没拆封的筷子随手一扔,直接夹了鱼香肉丝送到我嘴边:“你自己尝尝。”
我往后撤了一下躲开他已经用过的筷子:“算了,我没兴趣。”
其实主要还是嫌他恶心。
我的行为很明显,就像是揪着他的领子冲他吼:老子不吃你的口水。
虽然我并没有这么说,但赵寒肯定这么想了。
因为在我躲开他的下一秒,他就慢悠悠地开口:“刚才秦匀给我打了个电话,就在我来找你之前,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六哥?”
我口袋中的手机一震,我拿起来一看,是宋云珠发来了消息,问我明天还有没有戏份。
我回了“没有”,然后抬头看着赵寒:“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赵寒长腿伸展,脚放在我的大腿边,他亲昵地蹭了蹭我,像是跟我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口吻告诉我:“他问我操你爽不爽。”
我扔开手机,盯着他笑盈盈的脸,说:“那他问的是你爽不爽,还是我爽不爽?”
“不确定啊”,他挑起眉头,嘴角像是被线缝起来一样,固定在一个完美的弧度,他探过身来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轻快地回答我:“所以我才跟他说,你自己操操不就知道了。”
果然是人生平淡如水,全靠sb调节味蕾。
我没有如赵寒所愿的被激怒,似乎反而让他更加来了兴趣。
他将筷子随手扔到桌子上,俯身向我靠近,浓郁的香水味刺得我鼻头一痒,扭头就打了个呸嚏。
缓过来后,我立马嫌弃地把他推开,感觉周围空气里都塞满了那陌生的快要熏死人的味道。
看到我的反应,赵寒一愣,跟我拉开了距离。
我起身退到了窗边,将窗户开到最大,带着阳光味的新鲜空气争先涌入鼻腔,强势地将那股气味冲淡了许多,我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我低眸看着坐在桌边似笑非笑的赵寒,问他:“哪只狗喝了香水后把你舔了一遍?”
也是奇怪的很,那香水味,离远了倒还好,不怎么能闻得到,刚才他将我拖进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呛人。
可离近了就像火山爆发一样,让人逃无可逃。
我甚至觉得那种味道是从赵寒毛孔里面满满渗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样。
赵寒向后靠在沙发上,松散地样子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他撑着下巴戏笑道:“六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单手扶在窗台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解析赵寒这句话的意思,甚至觉得自己闷头苦做多年的理解都没这么复杂。
但我至少能够合理的提取一个要点,他到现在依旧坚持认为,我这段时间出现的所有不合常理的行为,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而所谓的失忆,不过是隐藏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的借口。
从他的话中回过味来,我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于是反问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赵寒无赖地摊摊手,毫不在意地表示:“那就当你是真的失忆好了,反正这个也没那么重要。”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赵寒在成功用毫不友善的一系列行为惹怒我之后,恬不知耻地来了这么一句。
“看不出来”,我对上他的目光,说:“我不想跟你吵架,更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
我指着桌子上那一摊寡淡无味的东西,不想留丝毫的情面:“吃完了你这一堆破东西,就乖乖地给我滚出去,好吗?”
“别发火啊”,赵寒拱起一条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圆溜溜地转来转去,最后定点在我身上,像是一只狡猾的猫。
“我们都是一张床上睡过的人了,说这种话,也太伤人了吧”,说着,赵寒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点不用心的表演,拙劣地像是马戏团没有给够好处的猴子,假的要死。
“别装”,我冷声说:“我不介意现在就开个直播,让大家一起见识一下你这副嘴脸。”
“六哥,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威胁人”,赵寒勾起一抹笑容,慢慢地开口:“你只会抱住我的腰,求我操你,求我射到你的嘴里面去。”
想象到这副恶心的画面,我一下没忍住崩了表情,甚至有种马上从十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下去的冲动。
说实话,赵寒这个人,让我在跟他做爱和被他意淫中,拉开了一个生理厌恶的界限。
可偏偏我又拿他毫无办法,好不容易在别墅里摆脱了他,现在又在同一个剧组撞了面,如果不是自己的戏份在明天就能结束,我不认为自己还能继续忍耐下去。
我看着满桌子的清汤寡水,稍稍抬头入目的就是赵寒那张让人反感的脸,我实在没有跟他掰扯下去的耐心。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啊”,赵寒挑着眉看我:“我就是来你这躲躲清闲吃个饭而已,生什么气?”
“六哥,你对我可是一贯的好脾气”,赵寒吃饱了开始嘴贱,他往后半仰在沙发上,一副惬意的样子:“突然换了副样子,你得让我习惯习惯。”
“我不需要你的习惯”,我直起身,向他走了几步,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反正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没关系”,赵寒长舒了口气,双臂向上举起生了个懒腰,然后冲我招了招手,声音像是夏日正午烫人的阳光余下的红温,热气搔刮着人的皮肤。
他做作地盯着我,莫名其妙地深情起来:“反正你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心非你妈!
我忍着怒气,指着门说:“你自己出去,还是我再给马哥打一次电话。”
提到马哥,赵寒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马哥?”
他学着我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缓缓收了起来:“你以为他能一直护着你?离开了我们,你还有什么价值?”
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表情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但我不怕他,无论是赵寒这个名字,还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我唯一担心的是,他所能带来的社会舆论,会让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隐私,暴露地更加完全。因为摧毁一个公众人物最锋利的武器,就是澄清不了的舆论。
如果我跟赵寒站在了舆论的对立面,那么我想要退出娱乐圈的想法,就彻底变成了无稽之谈。
其实赵寒说的不错,离开了他们,我一无是处,可我偏偏要的就是这个一无是处。
我只要失去了商业价值,失去了让所有人讨论的乐趣,才能让公司像清扫垃圾一样把我抛掉。
赵寒就像一个精神病,刚才还面无表情,像是要把我吃点一样可恶,现在却又挂上了笑容,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客气起来:“六哥,有空的话,我还会来找你的。”
我看着赵寒站起身,从沙发上拿了外套披在肩上,像个模特走t台一样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几秒里,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教养过。
也意识到一个宝贵的真理:不要试图跟傻逼讲道理,傻人有傻福,傻逼自有天收。
桌子变得乱糟糟,好像赵寒留给我的坏心情化成了实物,重新恶心了我一遍。
我打电话叫来了保洁,顺便让人把我打包热好的饭菜带了上来。
只是我没想到,跟着我香喷喷饭菜上来的,还有一个同样香喷喷的宋玉珠。
他双手各提着摞成一叠的饭菜,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智能机器人并列一排:“汤哥,该吃饭了。”
我扶住墙,抚住额头。
傻逼刚走,傻人来了。
“我有饭吃”,我的眼神随着这句话落在机器人肚子里的饭菜,示意他识趣地离开。
而他像是没有看懂我的暗示,直愣愣地越过机器人走到我面前,像是炫耀战绩一般,将手中满满当当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宋玉珠笑得真诚:“不一样的。”
饭菜的香味围着我的鼻子绕了一圈,我低眸斜眼看着由于直行路线被挡住,而急得直撞宋玉珠腿窝的大肚子机器人。
除了送饭的单三他or它,没有什么不一样。
新鲜的饭菜,在我这里,远远低于独处对我的吸引力。
我盯着他,语气平淡到让他的笑容直接消失下去:“我并不享受跟陌生人一起吃饭,如果不是你强求,第一次我根本不会去。”
“你乐在其中,但我实在很痛苦,所以我只能这么直白地告诉你,别再来找我了”,我说得流利又干脆,像是个饱经风霜的渣男,就比如阴晴不定的赵寒。
赵寒恶心人很有他的一套,我比葫芦画瓢学他说话,我知道我把话说的狠极了,因为宋玉珠这种任何情感都浮现在表面的人,真是太好猜了。
他面色有些难看地要死,却还是不死心地小声问我:“我昨天很开心,所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不开心”,我伸手推开他,机器人地滚轮在我们尴尬的氛围中发出前进的声音,我蹲下身子把东西都取了出来,头也不抬地回他:“我也没认为我们是朋友。”
周围安静地像是被调了静音,等我取完热好的饭,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没了宋玉珠的身影。
他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准确的来说是跟汤和平差不多,所以我最知道他不想听到的是什么。
在这个爱情还很朦胧的阶段,友情是最能慰藉人的良药。
但很抱歉,我暂时不需要友情。
第二天的戏份少地可怜,好消息是今天没有人恶意搞乱,宋玉珠也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让我的世界安静了不少。
坏消息是,完工的我,依旧只能回那个让人压抑的别墅。
我提着旧行李箱和新手机,推开了别墅的门。
一楼的客厅没开灯,窗外透过绿叶洒进来的光,将沙发上的秦匀整个人拢在明亮里。
我现在精疲力竭,实在没精力再去应付他的刁难,所以我将行李箱拖进门后,打算直接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也是奇怪,明明七八月的酷暑,别墅一楼却冷的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我抖了抖头发,就感觉到一股冷气直冲着我脑门过来,要把我整个人射穿一样。
我想也不想就知道是秦匀,我知道汤校六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肯定是个见死不救的傻逼。
我没想理会他,拉着行李箱朝楼梯走,却没成想他开了口:“汤校六。”
我闭了闭眼,想要假装没听到,停下的脚步刚抬起来,就又听他喊了一声。
还是带着点不知道缘由的轻蔑。
于是我只能停下,然后转身,像他喊我一样喊他:“秦匀。”
“你最好有事要说。”
我毫不客气地质问,似乎点燃了秦匀的导火线,他周遭的气压低下来,猛地起身向我冲过来。
我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偏身躲开他伸过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手。
我皱眉看着他:“你发什么神经?”
秦匀的双眸像是结了冰,冷冷地盯着我的脖颈,我浑身一凉,顿时感到不对,抬腿刚要逃跑,就被秦匀掐着脖子摁到了楼梯旁的墙壁上。
他掐的很用力,我两只手都上阵也没能掰开他,但倒不怎么疼。
我只是像被箭射中的野兔一样,被他钉在了光秃的树桩上。
“汤校六”,秦匀咬着牙喊我的名字,几乎是愤恨地质问我:“你怎么就是改不掉呢?”
我看着他额头崩起的青筋,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地向外拔,也咬着牙道:“你管我改不改的掉?你恶心我就离我远一点!”
“恶心?”秦匀听到这个形容冷笑了一声,他慢慢靠近我,鼻尖几乎要跟我碰在一起。
“是啊,我快要被你恶心死了”,他说着越靠越近,然后在我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他直接亲了上来。
他亲的又凶又猛,像是一种惩罚,我被他掐着脖子,整个人贴在墙上退无可退。
我闭紧了嘴挡住他,他却一点点咬磨着我的下唇。
我伸手抵在他胸膛,他的心脏像是飞升太快而爆炸的热气球一样,隔着胸壁撞击着我的掌心。
他贴的实在太近,睫毛起落扫在我的眼角,我闭了闭眼一狠心,直接使劲儿往他小腿上踹了过去。
秦匀吃痛卸了力,我趁机从他的桎梏中逃了出来。
我几步夸上楼梯,警觉地看着蜷缩着一条腿的秦匀。
“神经病”,我狠狠擦了擦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和赵寒能不能都滚远点?”
秦匀的眼神从我的小腿往上,一直落到我的喉结处停顿了一秒,才继续往上对上我嫌恶的目光。
我被他惹得怒火中烧,他却又平静下来,他眼皮抬起,眉锋也跟着向上。
我低着头看他,秦匀狭长的双眼被后窗的光照得有些睁不开,他死死地盯着我,像只没有神智的疯狗:“赵寒操了你几回?”
秦匀的话露骨又下流,像是颗没有缓冲的流星,直直地砸进我的脑子里。
我攥紧了拳头,瞪着眼怒视着他:“你以为你是谁?我的生活、我的选择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汤校六”,秦匀打断我的质问,他声音压的极低,整张脸阴沉地像是砚台里刚磨出来的墨汁:“是你先来招惹我,现在又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好似结了冰的湖面,被一块巨石砸得四分五裂,原本还竭力压制的感情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好人坏人你都做了,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失忆,就想把所有都一笔勾销”,秦匀抬头,像是跟我有着深仇大恨一样,红着眼一字一句地强调:“你别痴心妄想了。”
又来了。
我的失忆像是所有脉络的中心点,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仿佛失忆这件事从来都是无稽之谈,是我逃避一切的借口。
这组合里,不是变态就是听不懂人话的傻逼。
他阔步跨过楼梯,直冲着我追过来,我被他吓得一抖,直接扔了行李箱,逃进了房间里。
我听见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停留在我房间的门口,过了许久,才听到秦匀压抑着的颤抖的声线。
他似乎花费了好大劲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显得平静了很多。
我站在门口,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听见他依旧没有太多感情地说:“我没想让你怕我。”
我没回答,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的沉默,于是继续道:“可总是事与愿违,我恨你”
他说:“也恨我自己。”
秦匀的一番话像是青涩坚硬的番石榴,青草味般单调的硬皮里面,是让人摸不到头脑的生果肉。
我伸出手,握住有些凉意的金属把手,我脑中一片空白,洞缺的那个区域,让我成为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大阻碍。
所以说,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问题。
我向下按动把手,下定决心打开了门。
可门外空空如也,门向外推动,将行李箱撞向一边,咕噜噜好几秒才停下来。
我走出房间,走廊上空无一人,像是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我把行李箱拖进了房间里,仰倒在不过几天就有了尘封味儿的床上。
窗外是止不住的蝉鸣,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白色床帘洒进来,我顺意闭上眼睛,觉得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在被放大后,变得无比和谐起来。
我意识开始朦胧,柔软的被子像是高空的云,我整个人被包裹进去,舒服极了。
我能看到对流的空气,结对成群的蝴蝶,甚至太阳和月亮牵着手散步。
在我思想快要完全放空的时候,忽然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
我猛地睁开双眼,心脏加速跳动,像是安装了120/分钟的起搏器。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很陌生,我犹豫了一秒,按了接通。
“您好”
电话对面客气地让我感到惊吓,于是我从床上坐起来,礼貌地回应了句:“您好。”
听到我这么回答,对面停顿了一秒,随后传来一声轻笑:“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他娓娓道来,像是讲故事一样有耐心地跟我解释:“于是我换了一个号码。”
我从这几天发生的各种破事儿中翻了一通,终于把电话对面的人记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叫宋轶声的宋医生。
打不通才是对的,我把他拉黑了。
因为跟他交流的每一秒,都让我再一次深刻意识到“时间就是金钱”的重要性。
“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在他解释完后,礼貌拒绝进一步的合作。
对面并没有因为我的直接而生气,声音反而变得更加“和蔼”,友好地让我有些难绷:“你哥哥联系过我。”
我哥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哪里蹦出来个哥哥?
没等我得出结论,就听到对面接着说:“他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说了很久,大体内容就是我“哥哥”替我付费了几个流程,一月一次,足够让我挺到合约终止。
我听着对面对所谓“哥哥”的赞美,我只想反驳回去:那不是哥哥,是要把我压榨到极致的资本家。
于是惊慌之间提起的心,又一点点落了下来。
“下一次是明天”,在讲述了来龙去脉之后,宋医生恪尽职守地来了这么一句。
明天?
好累,我在心里抱怨,马行远像个该死的奴隶主,要把我累死才满意。
但我只能劝自己再忍忍,毕竟解约的时间白纸黑字的写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变。
所以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算个正常人:“好的,当然可以。”
当我处理好一切下楼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变得柔和的阳光,从客厅的窗户洒进来,覆盖在小桌子的一半上面。
我出门买了肉菜,整个做饭的过程中,秦匀都没有出现。
相较于秦匀对我说过的话,扪心自问,我今天下午的回怼对他算不上什么侮辱,他的自尊心不至于脆弱到这种程度。
于是为了犒劳自己,我决定放肆一把,做了一大桌子我一个人绝对吃不完的盛宴。
我把桌子往前挪了挪,以便我能坐在柔软的毯子上,让我的美食跟我的胸口平起平坐。
当我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即将要送到嘴里的时候,“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抬头望过去,是康子野。
即使戴着帽子和口罩,我也能看见他正对我温柔的笑。
于是为了对这个别墅里唯一对我友好的人表以礼貌,我只能放下筷子和筷子上的肉,回以微笑,并且客套对话:“回来了,辛苦了,吃了吗?”
在我贯彻一系列的客套专用法则之后,康子野将行李箱放在门口,摘掉口罩和帽子,坐在了我旁边。
然后在我笑容逐渐勉强的那几秒钟里,自然地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筷子,笑着对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只想说:你还是客气客气吧。
当然我并不能真的把这话说出口,我只能起身去厨房重新拿了一套餐具。
我做饭一向很好吃,我回来的时候坐的离康子野远了些,在我面前清出一片空地儿,然后打开平板里的下饭视频。
我这个人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我神经大条,总是错过许多细节。
所以当我吃完一碗米饭,准备再战一碗的时候,不知道康子野什么时候靠近了过来,把我吓了一跳。
他的脖子像是会随意转动的弹力绳,咻的一下就撑着脑袋跑到了我旁边。
他贴的太近,我甚至都感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像是穿了铠甲的痞老板,抵挡着他的靠近。
康子野看了眼我的视频内容,然后问我:“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真的温柔的要死,像是被稀释到恰好的天然蜂蜜。
我看了他又看了眼视频,寻思你看着视频问我视频,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可我依旧机械化地露出笑容,故作耐心地回答:“电影解说。”
这次我没有说“要一起看吗?”的狗屁客套话,可康子野却变成了主动方,他将碗端了过来,问我:“小六,可以一起看吗?”
我笑容不变,将碗往里一推,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康子野,说:“我吃饱了,平板给你,康哥你继续看。”
可怜我那观看未半而中道崩殂的经典鬼片,以及电饭锅里等待我光顾的东北大米饭。
康子野把平板还给我的时候,面色显而易见的不太好看。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关切地问候他:“康哥,你没事吧,看着脸色不太好。”
康子野将平板递过来,笑得有些勉强:“没事。”
他这么说着,又顺道夸了我一句:“小六,你胃口真好。”
我礼貌地夸赞回去:“康哥,你说话真好听。”
然后,在康子野一成不变的笑容里,我利索地关上了门。
我将平板随手放到桌上,刚躺到床上拿起手机,微信就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是赵寒。
赵寒:六哥,到家了吗?
我看到有关赵寒的东西就心烦,索性当没看见。
见我没有回应,又是一连串的消息发了过来,最后实在受不了我的无视,赵寒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
我伸手挂断,他接着打,我挂断,他再打。
就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只能认命地接通。
赵寒应该是刚洗完澡,衣服都没穿就躺在床上跟我开视频。
赵寒把镜头拉进,有些埋怨地质问我:“六哥,怎么这么久才接?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有些不耐烦,没心情听他的抱怨,直截了当地开口:“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吗?”赵寒笑起来:“我太实在是太想你了,想你想的都受不了了。”
赵寒说完这句话后,像是气短一样,长长地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来。
胸膛也随着呼吸起伏,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曲线往下流。
这种话假的不能再假。
我忍着耐心长舒了口气:“你要是没事儿,我就挂了。”
“别挂啊,六哥”,赵寒直了直身子,这才说了正事儿:“我今晚回去。”
“你回来关我什么事儿?”
赵寒的笑容逐渐变深,声音也压低变得性感起来,像是专门为了勾引人一样开口:“我不是说了,我想你想的厉害。”
说到这里,我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了赵寒话里的意思。
我直接冷了脸:“你想都别想。”
说完我就要挂断电话,赵寒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急忙开口制止我:“六哥,先别挂,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趁我因为他这句话愣神的时间,赵寒的屏幕下移,下一秒一根勃起粗大的阴痉出现在我的面前。
血管像是快要爆炸一样鲜红,阴痉上面还缠绕着突起的青筋。
一股呕吐感从我胃里涌上来,我直接骂道:“滚你妈的,有病!”
在我骂完这句话,按下挂断键的前一秒,我听见赵寒一声粗重的喘息,乳白色的浊液喷洒在摄像头上。
我手一抖,下一秒才回过神来按断了电话。
妈的变态。
我一想到赵寒在视频对面意淫着我射了出来,那种反胃感就更加明显,我下床到浴室漱了好几遍口,才把那种恶心给稍微压下去了一点。
从浴室出来,我直接把房门从里面反锁,确认了好几遍门真的锁上了,才放心的回到床上。
可即便这样,我依旧在沉睡中被吵醒,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悄无声息地进门爬到了我床上。
该死的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