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河。
往西不到三里地。
秋风萧瑟。
和硕亲王阿敏纵马上前,目光不由自主朝~着正南的方向望去。
已经临近十月。
正是中原地区百姓们的收获季节,同样也是草原人一年一度绝不会错过的-打秋风时间。
“他娘的!”
“要不是这个汉人突然攻打居庸关,我们部落里的儿郎想必早已经牧马南下,在汉人的田野里肆意驰骋了!”
阿敏一想到往年的情景,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身后的各部首领也是纷纷附和。
接连不断抱怨起来。
要是今年秋天不能照常在汉人的土地上抢夺走大量的粮食,那么到了冬天,北方草原上的寒冷还有饥饿,将会夺走许多族人的性命。
就在阿敏已经在畅想南下中原肆意烧杀劫掠,玩弄汉人小娘子的时候。
一队斥候从西南方向匆匆而来。
“报!!!”
“启禀大贝勒,前方斥候发现大批汉人的车队!”
“全都是前往居庸关的马车,而且都是满载的粮食!”
往居庸关运输粮食的车队?
阿敏闻言顿时虎目怒睁,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你可看清楚了,全都是粮食?”
“大概有多少辆马车!”
要知道眼下各部都对中原地区的粮食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毕竟草原上的规矩就是。
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为了能够让自己麾下的部落过一个温暖的冬天,继而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汉人的粮食就是他们眼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金人游骑旋即抱拳喊道:
“最少有不下五千多辆马车,属下已经实际勘查过,这些马车所过之处,皆是轮印纵横,如果只是空装的马车,不会造成如此深的印记。”
“随行有不到两千名的甲士护佑!”
“再不动手,这些人就要抵达居庸关了!”
嘶嘶~
身后的首领中响起了一阵冷嘶声。
按照牛车的运载能力来估计。
一辆四轮马车可以装载三十石的粮食,一千石粮食不过三十多辆四轮马车便可以轻松拉走。
那么五千辆四轮马车可以拉走多少粮食?
阿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虽然这个算式题很简单,但还是疑惑地看向身后的部下。
军中稍稍识字的副将赶忙上前惊呼道:
“回贝勒!”
“五千乘四轮马车,最少也能够拉载十五万石的粮食,要是能够悉数收入囊中带回草原,这个冬天绝不会再出现族人饿死的事情了!”
十五万石粮食?
阿敏以及身后的各部勇士都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骨子里的狼性被彻底激发出来,草原恶狼,只要是看到了猎物便会变得极为残忍冷血。
贪婪成性的因子在血液里翻滚咆哮。
“二贝勒,战机稍纵即逝啊!”
“这可是十几万石的粮食啊,绝不能白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批粮食要是运完了居庸关,汉人守将必定据城而守,死战不休!届时居庸关如鲠在喉,我们还怎么南下中原?”
“再不出兵可就来不及了!”
众人三言两语纷纷劝谏出兵。
阿敏却是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甚至于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往里面跳。
实在是这个诱饵太大了。
刻在草原人骨子里的打猎基因。
就是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要放手一搏!
“他娘的!老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通知各部!!”
“立即随本王杀向西南方向!”
“嗷嗷嗷!!”
下一秒钟。
无数赤红着双目的草原人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狼崽子一样,纷纷策马狂奔,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长刀。
阵阵诡异的狼嚎声响彻云霄。
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群集体出动狩猎。
锋利的狼牙上。
已然是垂涎着泛有腥臭味的唾液!
“这是到哪了?”
“再过去一点点就到拒马河了!”
“那岂不是快到居庸关了?”
“你确定阿敏的队伍会在我们入关之前发起进攻?”
“这还能有假?岳将军亲自嘱咐,不会出错!”
“可是这太阳都快下山了!”
在车队的尾部。
几名士兵正在窃窃私语。
这时候。
李山回头恶狠狠地说道:“大将军算准了这草原人贪婪成性,见了这么多的粮食,必然是哈喇子流了一地,还能走得动道不成?”
“我军提前得知敌骑到达拒马河的时间,故意以粮草诱之,不要说是已经傍晚了。”
“就算是下雨下冰锥子,这敌人也一定会出现!”
这就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阴谋。
哪怕敌军明知道有诈。
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一试。
身后的将校们听得一头雾水。
李山则是冷笑道:“记住一句话,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一个道理罢了!”
“不用东张西望了!”
“就我这鼻子比东宫里的细犬还要灵,只闻着风里的味道就知道,敌军的游骑就在附近,随时做好准备!
李山耸了耸鼻子,好像煞有其事一样。
车转转,马萧萧。
车轮碾压在路面上,不断地浮现出高低不一的车轮印。
越是往北的方向。
官道路面越是不平整,已经沦陷多年的上谷郡,不仅荒废了大量的田地、驿站还有关隘,甚至于连官道都变得破败不堪。
这也大大提高了行军和后勤补给的难度。
只有骑兵才能在这个荒凉之地来去自如。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只见一队队骑兵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从远处的山丘上拔地而起,旋即风卷残云般从山丘上席卷而下。
轰隆隆!!!
狂乱的马蹄践踏在土地上。
旋即黄沙漫天、遮云蔽日!
伴随着大地震颤的声音。
这一幅画面恍如末世降临!
“敌——袭!”
“准备迎敌!!”
李山高举陌刀,旋即将仅有的两千名甲士集结起来。
而随行的上万名农夫更是训练有素,火速利用马车结成一面面难以逾越的拒马阵。
一个严丝合缝庞大无比的圆形阵旋即出现在平底山。
一切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敌骑还在冲锋的路上。
圆形阵中的将士们已然严阵以待。
虽然这些农夫的穿着打扮都如同普通服徭役的庄稼汉一般,但是其很快这些农夫便手持强弓劲弩,死死地握紧手中的长枪刀剑。
目光所向,只有敌骑的影子。
战马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大。
惊天动地!
甚至于已经掩盖了各部将校的施号发令。
这些尚未经历过九死一生的新兵蛋子,在看到真正的金人如此大规模的精锐骑兵后,终于是露出了一丝胆怯之色。
兵器特有的金属质感上传来丝丝凉意。
哪怕是十月份的燥热天气。
却还是让人背脊直冒冷汗。
寒毛战栗!
李山来回纵马于阵前,厉声大喝:
“不要害怕!”
“这时候谁敢临阵退缩,那他就不是燕赵男儿!”
“想想在你们的背后,是自己的妻儿父母!!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敌人肆意玩弄你的妻女娘亲,奴隶你们的父兄子侄吗?”
“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哪怕是死都要给老子死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娘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是个有种的燕赵男人,就他娘的都给我把兵器握住了,谁要是敢后退半步,老子瞧不起你!你的妻儿老小更是在村子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都他娘的把脑袋给我昂起来!!!”
近乎咆哮出来的声音振聋发聩。
甚至于穿透了马蹄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