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带来的两位幕僚,其中一位身材高大,比常人高了两个头,而且身形异常雄壮,典型的日耳曼人种外貌,他就是小克虏伯从德国带来的保罗·冯·兴登堡,钦差大人带来的另外一位幕僚是个会德语的中国人,其实就是兴登堡的翻译。
保罗·冯·兴登堡不光身形伟岸,而且是金发碧眼,跟亚洲人外貌迥然不同。为了不引人注目,兴登堡每日黑衣黑裤,戴黑色头罩,蒙黑色面巾,吃住也是单独一人。大家都很怕他,暗地里叫他“夜叉”。
兴登堡除了翻译,从来不跟其他人说话(“夜叉”说的话,大家也听不懂)。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兴登堡在军事方面的知识和素养,那是非常的高。兴登堡每日带着翻译,为黑旗军讲解枪械知识和配套的战术。
枪械方面,兴登堡讲得非常细致:毛瑟m1871步枪的使用方法、这样清洁保养、枪械的特性等等。而且循循善诱,通俗易懂,就连普通山民也能弄明白。
“夜叉”所讲的战术,更是和以前的大相径庭。其中有一种战术,把黑旗军分成若干个小组,每个小组只有几个人,三五条枪甚至一两条枪。这些小组预先分开埋伏在敌军周围或者行军路线上,离敌军最近的小组不到两百米,然后在预定的撤离路线上,布置多个小组。先由离敌军最近的小组射击敌军,当敌军反击的时候,由旁边的第二小组(相邻一两百米)从侧边射击来犯的敌军,掩护离最近的小组撤退。当敌军转向第二小组时,预先埋伏的第三个小组又从侧方向射击敌军,掩护第二小组撤离。周而复始,敌军一直挨打,又一直抓不住人。令兴登堡感到吃惊的是:这种战术,黑旗军学习的非常快。其实,黑旗军以前是广西境内的一支起义军,为了对抗清廷的清剿,天生就会打游击。后来黑旗军逃到越南(中国的藩属国),越南一向把中国人当作天朝人,没人敢去打。后来黑旗军就在越南屯垦(就是种地,本来这些起义的农民就会种地),黑旗军的首领刘永福还被越南国王封为三宣副提督。兴登堡的这种战术,与刘永福的作战思想“纵敌人我重地,始能痛歼”(把敌人放进来,才能通快的歼灭敌人)不谋而合,所以黑旗军上上下下都很支持。
兴登堡在战术训练的时候,也对黑旗军士兵开展了军事训练,并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分配了不同的战术任务。枪打得准的人,分配到战术小组中,担任射手一职;跑得快的人,在战术小组里,担任跑腿联络员;会武术的战术,分配大刀长矛,专门近距离搏杀。俗话说“用人当用长”,让每个人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每个人都比较容易接受,而且能自动的越做越好。
在兴登堡训练黑旗军的时候,钦差大人去了清军的北宁大营(在越南的北宁府)。清军北宁大营在河内的东北方向约一百多里,黑旗军驻扎在越南山西府,在河内的西北方向大约八十里,而法国殖民军占领了河内(越南北部中心城市)。随钦差大人一同去北宁大营的还有广西提督(广西省军队最高长官)冯子材(冯子材这位老英雄大家都耳熟能详,在史实中这时的冯子材被排挤辞官),钦差大人一到北宁大营,就令冯子材整顿军务,限期三十日,并扬言表现不好的直接用尚方宝剑祭旗。清军各位将领一看钦差大人这阵势,显然是要杀几个人立威,都乖乖配合,生怕被抓住把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清朝这边大力整军的同时,法国殖民军可也没闲着,厉兵秣马,准备主动出击。1883年10月25日,法国以孤拔为远征军总司令,统一指挥在越南北部的海陆军队。而且,法军在河内、海防、海陽、嘉林、丹凤等地不断增筑炮台,加强防御,同时,加宽河内至丹凤的道路,以便向越南山西府的黑旗军发动进攻。12月初,越南北部的法国殖民军已增至九千余人,大部分集中于河内地区,作战准备基本就绪。
12月11日,法国殖民军从河内出发,兵分两路向越南山西府扑来:内河舰队沿红河而上,陆军直逼山西府。内河舰队的炮艇装备了速射炮和哈乞开司机关炮,哈乞开司机关炮又叫哈乞开司五管回转炮,是法国著名武器设计师哈乞开司在1871年设计的37mm机关炮。哈乞开司机关炮通过摇动手柄,驱动五根炮管顺时针旋转。只要不断摇手柄,并持续往输弹槽放入炮弹,哈乞开司机关炮就能一直射击,形成持续火力。内河舰队的炮艇在红河上耀武扬威,肆意驰骋。
比起水路,法国的陆军就遇到麻烦了。刚出河内城,就有小股的黑旗军不断施放冷枪,大部队停下来进攻,这些黑旗军就溜走了,一旦部队开始行军,这些小股黑旗军又冒出来打冷枪,非常恶心人。部队就这么走走停停,第一天行军不到十里,还伤亡了几十人。关键是这些黑旗军躲在树林里,水田的农作物后面,打几枪就换地方,打了一天仗,黑旗军的人影都没抓到一个,法国殖民军司令孤拔气得要死又没有办法。
到了晚上,挨了一天打的法国殖民军终于宿营。可是夜里又有黑旗军偷偷过来,这些黑旗军都是武术练家子,不带火器,只带着短刀,身法灵活敏捷,不知不觉就摸了上来,有的哨兵连预警都来不及就被无声无息的干掉了。一小股黑旗军冲进法国殖民军营地,放了几处火,还杀了几名士兵,趁法国殖民军营地混乱,这股黑旗军又溜了出去。到了下半夜,又有黑旗军在营地外放枪,搞得法国殖民军一晚上紧张兮兮,根本没有休息。
第二天,一夜没休息的法国殖民军继续行军,刚刚出营地没多远又遇到黑旗军打冷枪。昨天法国殖民军只在前进的道路上派出了侦察兵,今天在大部队行军的两侧也派出了侦察部队。这些侦察部队一出营地就被小股黑旗军打了冷枪,当法国殖民军的侦察队去追击这一股黑旗军时,旁边又冒出一股黑旗军,对着行进间的侦察队开枪,令侦察队根本无法追击第一股黑旗军,只得调过头应付第二股黑旗军。当法军侦察队追击第二股黑旗军,又会冒出第三股黑旗军打冷枪,掩护第二股黑旗军撤离。法军侦察队每次都会伤亡一两名士兵,而且还追不上打冷枪的黑旗军。法国殖民军总觉得漫山遍野都藏着黑旗军,但是追上去又找不到一个人影,身体上和心理上备受煎熬。
本来黑旗军总共只有两三千人,但是在钦差大人的命令下,驻扎在北宁府的清军抽调了一部分军队,过来和黑旗军一起演练新战术。驻扎在北宁府的清军一共有三十几个营,每营清军抽调一队到山西府,一边演练新战术一边实战。这里随便说一说清军的编制,一营清军通常有大几百人,由千总统领,而一营清军有四队,每队一百多人,由把总带领。史实上也有一部分清军,帮着黑旗军协防山西府。现在每营清军抽调一队过来,刘永福名下的黑旗军加上协防清军总共有大几千人。刘永福把部队分成几部分,轮流上去演练新战术,法国殖民军觉得到处都有黑旗军来骚扰,不分白天和黑夜,没完没了,苦不堪言。
比起陆军终日紧张兮兮,红河上的法国内河舰队就放松多了,河面上没有任何敌军舰只。士兵们的注意力都在河岸上,防止有敌人从河岸的树林里或者河堤后面打冷枪。法国舰队按照行军要求,跟岸上的陆军齐头并进,只不过现在陆上部队的龟速,逼得法国内河舰队走走停停。到了下午,法国内河舰队就找了一处水流平缓的河面下锚熄火,远远地等待陆军。
法国殖民军出征第二天,也没有行进多远,士兵们建立好临时营地,埋锅做饭,搜索警戒,军官们集合开会,商议反制黑旗军的战术。但是讨论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应对黑旗军的战术,首先越南的植被茂密,一小队人藏在里面根本发现不了;其次黑旗军打几枪就换地方,追过去就找不到人,即使找到了正在撤退的这一队黑旗军,旁边还有另外的黑旗军放冷枪掩护;最要命的是,黑旗军可以准确命中几百米外的法国殖民军,这一定是带有来复线的步枪,而且射速不慢,只有后装枪发射定装弹药才能达到,很明显黑旗军手中的武器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步枪,完全不比法国殖民军差。
陆上行军实在困难,有的军官建议用内河舰队运载一部分陆军直杀黑旗军的驻地——山西府,走水路几个小时就能赶到,而且炮艇上的舰炮和哈乞开司机关炮是黑旗军无法抵挡的。抢占码头和登陆点后,舰队可以源源不断的运送陆军,只要是正面决战,法国殖民军还是有信心击败黑旗军的。
会议商定后,已经是傍晚了,天刚刚擦黑。众人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水面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