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几位相公说,——”薛婉樱顿了一下,伸手抚上女儿的头发,“你前些日子为陛下举荐了几位年轻的寒门学士。”
咸宁并不否认,只道:“相公们想来是同阿娘告我的状了。”
涂壁入内,奉上茶汤。
薛婉樱看了一眼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女儿,摇了摇头:“他们怎么想,并不要紧。只一件事,你还未开府,如何来得门客。”
咸宁一愣,像是没有想到母亲会问起这个问题。
半晌,她笑了一下,轻声道:“是亭姜阿姊父亲的门生。”
李沅登位之后,咸宁不是没有想过劝说弟弟将好友的父亲召回京城。终归于私,赵邕是亭姜的父亲,于公,赵邕才华横溢,在朝政上颇有作为。李沅一开始在她的劝说下,先是松了口,但过后无意间同郭淹说起,却被郭淹用“三年无改父之政”的大道理堵了回来。
毕竟先帝才刚刚薨逝几个月,若是李沅现在就把被父亲贬谪的罪臣召回来,岂不是堂而皇之地打了先帝的脸面?
想到这里,饶是咸宁再好脾气,也不免有些阴郁。
郭淹是为了维护父亲的声誉,亦或只是不愿有人再朝堂上和他分一杯羹?
薛婉樱举起茶杯,笑了一声:“亭姜是个好孩子。”
咸宁回过神来,挽着母亲的手臂,笑道:“阿娘,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什么?”
咸宁坐回案几后,挺直了腰:“此次开科举,何妨开女科?”
“女科?”薛婉樱看向自己的女儿,琢磨了片刻,“为女子而开的科试?”
像是害怕母亲否定自己,咸宁急忙道:“阿娘,世间不独男子有经世之学,报国之志。为什么我们女子,就不能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有自己的肆意人生。”
薛婉樱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自己年逾十四岁的女儿。
半晌之后,薛婉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看向咸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你说的这些都对,可对的东西并不一定有用。我现在只问你,你要如何令省中的那些相公们认可你,开这科试?”
“稚娘,”她说,“士族竭力反对科试,是因为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凭借荫封入士,以期世代簪缨。朝中的庶族官员推崇科举,是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寒门子弟和自己并肩作战。你的父亲、祖父,有时看重士族,有时打压士族,扶持庶族,说到底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这是科试尽管艰难,到底还是能够维持下去的原因。这个朝廷里,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是推崇科试的,因为这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今你要开女科。”薛婉樱正色,问她:“谁是你的盟友?”
咸宁低下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她才再度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用一种平和却坚定的声音对母亲道:“没有人会是我的盟友,因而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徐徐图之。”
“宫廷之中,总要有人操持宫务、甚至为太后攥写文书,归档信函,识文断字的女官再适合不过。就让女科从这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