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皇后心里松懈下来,心知今日最冒险的关卡已过,满是庆幸地捂着颈间缓声道:“本宫能查到这些,也只是意外而已。”
当年贺家被灭时,主支旁支千余口人几乎全部在册,不仅是京中贺家,就连不在三族之中的旁系,陆崇远他们为保万无一失,也几乎是将他们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萧厌屡屡在她面前流露出对陆家仇恨,也屡次提过跟陆家不死不休,陆皇后察觉他针对世家手段太过,便派人去查他底细。
谁知这一查却意外得知萧家跟贺家二十几年前居然是有过姻亲的,而且她寻到了一位二十年前曾在萧家伺候过的老人,才得知萧家那位嫡次子出生后没多久就已夭折。m.
萧厌的身份是假的,那他百般针对世家的狠厉,也让他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陆皇后手中的人有限,又有陆家困着,根本不敢大肆去查,她只是将这事当成了最后的底牌,打算关键时候拿出来拿捏萧厌,可怎么都没想到,还没等她查清楚,四皇子就出了事。
陆皇后其实并不知道萧家那些人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确定萧厌身份,她刚才只是在赌。
赌错了,不过是错失先机。
可一旦赌对了,她就能替她自己和皇儿找到最有力的盟友。
显然,她赌赢了!
陆皇后手中染了些血迹,却丝毫不在意脖颈上伤口:“萧督主的身份,只有本宫和金枝知道,连四皇子都不知晓,本宫愿意替萧督主保守秘密,也愿意助萧督主一臂之力。”
萧厌嘲讽:“皇后自身难保,还想帮本督?”
陆皇后丝毫不恼:“本宫相信只要萧督主愿意出手,本宫和四皇子困境自然能解。”
萧厌闻言只嗤笑了声没说话。
陆皇后自然看清他眼底讥讽,只继续说道:“当然,只要萧督主愿意护着本宫母子,本宫也会拿出让萧督主满意的酬劳,想来萧督主也看得出来,陛下对陆家态度大变,陆崇远也好似拿住陛下把柄才能重归朝堂。”
“你想对付陆家,光靠着漕粮的案子和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是不可能的,陆家手里握着陛下最紧要的秘密,若是鱼死网破之下,陆家没有好下场,陛下那皇位也会动摇。”
“陛下不会让人威胁到他自己,除非有什么能将陆家置于死地,让陛下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他们,否则陆家永远都是百足之虫,你能让他们元气大伤,却根本毁不掉他们。”
萧厌听着皇后的话,脸上神色总算有了些变化,他抬眼冷淡:“只是说说,谁都会,皇后娘娘想跟本督合作,至少也得拿出让本督心动的东西。”
皇后闻言顿笑:“自然有。金枝。”
一旁金枝转身朝着里间走去,片刻之后,她捧着个陈旧的匣子走了出来。
皇后解下腰间挂着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一枚钥匙,连带着一起放在盒子上,让金枝递给了萧厌。
“这是墨家传人打造的机巧盒,若无钥匙强拆,隔层放置的毒物会立刻毁了这盒子里的东西,也会毒杀强开这锦盒之人。”
萧厌看了一眼未曾接过,皇后便知他是在防着自己,示意金枝拿了回来,她亲自打开那匣子之后,取出里面的东西交给金枝,让她送去给了萧厌,这一次,萧厌未曾拒绝。
那是一张白色绢帛的血书,下面还有一封染了血迹的信,萧厌先是拿着那血书看了起来,那干涸的血迹形成的字迹潦草却不凌乱,间或还有大滩的血滴落在绢帛上,却依旧能让人看清楚里面所写的东西。
下面那封信里则更加规整一些,里头的字迹清晰明锐。
“二十年前,南地水患,戾太子谢天昭奉先帝之令前往南地赈灾,运送灾银和赈灾粮食的官船却在豊江下游一处汹涌河道突然凿沉,满船钱粮连带着船上一百二十七名押送官兵全数沉入江中,当时还是五皇子的陛下以及陆崇远等官员随行,因戾太子想要巡查周围河道受灾情况另行乘船避开一劫。”
“船沉之后,戾太子当即命人打捞,可那段河道汹涌湍急,只捞出寥寥无几的银钱,粮食几乎全数覆没。”
“南地受灾已久,饿殍遍野,百姓满心期待朝中赈灾,却遭此意外,戾太子怕引起哗变命人封锁消息,传信回京让京中筹措钱银再次送往南地,先帝却因他押送不利震怒,加之朝中有人弹劾,第二批钱粮久久未动。”
“戾太子无奈之下只得临时沿途‘征粮’、“筹银”,且变卖东宫旗下家产,以其母家贺氏一族拿出大笔银钱填补赈灾所需,才勉强稳住南地灾情。”
萧厌拿着那份血书指尖蜷紧,垂眼遮住眼底寒霜,只安静听着陆皇后说话。
陆皇后低声说道:“贺家从中周旋,南地灾情缓解,戾太子抽出手脚便开始彻查沉船一事,可谁还没等他动作,荣江一带却突起疫情。”
“为保其他人周全,也怕引起恐慌,戾太子不得不将荣江县城封禁,亦封锁瘟疫消息,原是想调集医者前往镇压疫症,却在此时,先前封锁的沉船之事宣扬开来,有谣言直指戾太子,说那船赈灾之物被太子私吞。”
“本就勉强平稳下来的灾地瞬间暴乱,义军匪寇四起,戾太子成为众矢之的,先帝只得命其返回京中,将赈灾之事交给了五皇子,也是就如今的陛下,而当时戾太子回京之前,曾命贺家三子贺文琢留守荣江县。”
陆皇后说到这里,抬头看向萧厌:“萧督主应该知道,贺文琢死在了荣江。”
萧厌垂眸:“说是被荣江暴民袭击。”
陆皇后嗤了声:“不是被暴民袭击,而是被活活烧死在了荣江。”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