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国王问展翅飞在上空的王万志。
“有山洪冲过来了,”王万志手指悬壁,再定睛看了看,“不,是身着黑服的军队,估摸着离此六七里距离。”
已经听到如雷鸣般滚动的隆隆声,未等国王下令,火把陆续点燃,兵甲声震天动地,军队开始集结,迅速朝悬壁方向列队。留王万志帮助季栾和隆辉太子护守大营,国王骑马在前排,李护卫和丁七及众马兵分列左右,国王一声令下,指挥塔上旌旗摇动,号角响起,马队在前,盾甲兵居中,长矛兵和短兵器随后,向悬壁方向进发。
“你能看到琮将军的人马吗?”隆辉太子问。
“全是黑影军团,没有其它的,”王万志打量奋马疾驰的国王军队摇摇头。隆辉太子不敢多想,国王的军队刚离开,他便把守护大营的军士们集合起来,一为后援,一为谨防守城墙的黑白铁面军出城助敌,并燃起烽火要膜苔平原方向的秦肴天驻军迅速增援。
肭仂祖大军行约两里,与黑影军团相遇,火把照耀下,眼前的敌军俱没马匹,也未穿戴甲胄头盔,手上只有看起来钝得连白菜都砍不断的刀剑类兵器,黑色兜帽的贴身布服使他们向潮水般跑起来灵活迅速,但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也太弱了。国王轻哼一声,和众马队一步不停,直冲进敌军阵中,俯下身,挥长剑砍劈被兜帽盖住看不清脸的头,剑光过处,那敌影便像黑沙般垮塌下去,迅即变成五六十条黑色长蛇攻向他的马匹,国王大吃一惊,奋马向前避开黑蛇,但已有数十条把马腿缠住,正在向马身上爬。第二剑、第三剑下去,同样的情况,不是倒下了敌人的尸体,而是有了更多难以应付的黑蛇,马匹已经被上百条黑蛇占领。国王只好纵身跳到地面,借助手上的火把保护着杀死攻击自己的黑蛇,绝望的嘶喊在阵中乱着一团,马匹和兵士倒在黑蛇的尖牙和铁绳般的身体下,丁七并几个还未战死的马兵先锋早已滚落地面,战十余合后与国王汇合,掩护着国王撤退,而他们的马匹都已阵亡。持短兵器的步兵尚可勉强应对,最可怜的是长矛兵,长矛在他们手里不起任何作用,只能活生生成为黑蛇的待宰羔羊。那些杀死兵士马匹,没被剿灭的黑蛇又都五六十条聚集起来,变回成隐藏在黑色兜帽里看不清脸的人的样子,手持短剑继续前进。
“这是什么鬼?”保护着国王且战且退的丁七等人捂着被蛇咬伤的手臂,扫视尸横遍野的战友问。
“相柳被大禹杀死后化成的黑蛇军团,”国王回答,他很清楚,镇守众蛇山的十巫部内耗不断,为应对烽烟四起的内乱而疲于奔命,导致镇守众蛇山变得力不从心,职责松懈怠慢。
黑蛇军团已经把步兵尽数卷入旋涡中,侥幸挣脱往回逃窜的兵士跑不出百米便被黑影吞噬,他们只得豁出最后的性命与敌抗争。正在发生的毁灭之战被王万志看在眼里,他顾不了是否会伤及无辜,纵身飞向战场,黑蓝披风在空中变成巨大的焰翅,当他落入国王军队与敌浴血奋战的核心时,焰翅已经是覆盖了整个战场的巨大火球,火光冲入天际,敌我双双被包裹其中,顷刻间,扶桑地界从悬壁直到膜苔水岸都被照亮如白昼。火球在短短的五六分钟后开始向内急速收缩,很快又变回一张披在王万志身上的黑蓝色翎羽披风。来势汹汹的黑蛇军团被燃成灰烬覆在原野,国王和幸存的军士们从灰烬中爬出来,拍着身上的黑尘向王万志聚集过去,大家向他投出感激的目光。
与黑色军团短暂的交锋,三千战士仅百余幸存,李护卫一开始便没逃脱黑蛇魔影,惨死在它们的利齿之下,膜苔平原的秦宥天率五千援军抵达时,战事已经结束,大家与国王会合,到悬壁找到尽已覆没的琮将军等守军遗骸,悲愤的情绪笼罩原野,士气低落,国王下令先收复扶桑城,把敌人打下地狱之后再行安葬牺牲的同胞们。清理完战场已是黎明时分,国王为攻城战部署完军队。太子隆辉在季栾和丁七的协助下带领一部份军队留在大营作为后援,并保护逃出来没有战斗能力的官员及他们的家属,他和秦宥天督尉率兵攻城。激昂的战前演说在太阳即将升起时开始,太阳刚从东边天际爬出半边脸来,攻城战随即打响,行事雷厉风行的肭仂祖国王亲眼看到了焰翅的威力,容不得王万志多有犹豫,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最快调好心态再次用焰翅助战。或许是因为王万志已经充分融入了焰翅的记忆和情感,焰翅和他能很好地融合了,掌控起来仿佛调整自己的身体部位般轻灵。
在焰翅的助战下,肭仂祖与秦宥天合兵一处攻打南门,很快就突破了叛军防线跨过护城河,他扑腾几下那烈焰的翅膀,轻易就把城门连同厚重的城墙给撞开了个大洞,熊熊大火吞没了城墙上的守军,瞬间把他们化为灰烬。国王军队潮水般涌进去,守外围城墙的叛军无法抵挡国王大军和在他们头上烈焰腾腾的焰翅,那可是随时扑闪下来便可夺去无数人性命的巨大怪兽。攻城战无异于对叛军歼灭式的屠杀,国王向敌人发出信号,只要缴械投降便可勉死,但敌军展现出最后的顽强,纷纷倒在自己战友的血泊中而无一缴械者。
王万志打破城门使国王的军队得以顺利进入后,便只对敌人作威胁状在他们头顶盘旋,尽管经历过泰阿山的营救和黎明前发生的大战,与黑白铁面军的血腥战斗还是令他大吃一惊,赶紧收翅落到队伍行列,劝国王缓进攻以减少杀戮,但国王和秦宥天被复仇的怒火左右,无意制止已经释放出野性的狂躁军队,叛军向此前季炀一家受刑的法场且战且退的沿途已是尸横累累,还未到法场便已尽被歼灭。从攻破王城到守城叛军全灭,没有任何叛军的增援,也没一个百姓的身影出现在哪怕最隐蔽的窗洞,或从避难的地窖出来与国王军队并肩战斗,国王军队所到之处,只遗留了无数叛军的尸体和空空的街巷。令国王军队大感意外的是,叛军占领过的城内,民宅院落皆未受到损坏,甚至有落荒而逃的市民吃到一半的饭菜或未晾晒完的衣物还原样摆在那里,像突然被时间定格了,叛军败退时,也没有躲进民宅逃生防卫,他们全部战死在开放的街巷。
没有陷落城内的季相国或家人的任何消息,焰翅威慑住叛军反扑的可能性,为家人的安危着想,胜利在望便不应急于进攻了,国王收整军队不再贸然前进。王万志再次飞临上空察看敌情:叛军加筑了王宫的护墙,已全部撤退到墙内,他们似乎已经在王宫的护墙作了全面抵抗的准备,兵甲远比扶桑城外墙更为森严。但扶桑树发出的耀眼白光阻断了王万志的视线,使他看不到扶桑树周围的情况。国王派人通知隆辉太子和季栾、丁七把大营迁移至宽阔的法场驻扎,自己和秦宥天兵临宫墙二百米左右,沿墙的位置部署阵形,不过也按兵不动,希望想办法与叛军取得谈判的机会,尽最大努力平安解救季相国家人和王戚。
隆辉太子安排一部份兵士护送那些昔日在朝堂之上风光无限,而现在却在大战之下惊慌失措、无能为力的官员们先行到泰扶口避难,然后开始向法场移军,拔营未完,核桀荼乌和三四百流亡者护送太后和肭仂雯幉等部分王戚从涪源山庄赶来与之汇合,祖孙兄妹难后重逢,俱抱头痛哭。原来,叛乱发生后,押守肭仂坶、金璞玉、刘侍郎和卢绾铭等众人犯的兵士为保命各自逃跑,只留下一座无人看管的刑狱,肭仂坶和誓死追随自己的十几个待审的重刑犯越狱出来,才知道扶桑城已经陷落了。肭仂坶心系母亲,率众往后宫方向寻找,在逃难的人群中遇见太后和长公主肭仂雯珊,抱头鼠窜的民众像抓住了一棵救命草般聚拢到亲王左右。可以出去的三道城门皆被阻断了,不知哪里还算安全,他们只得尽全力保护着长公主和太后向扶桑城外沿败走。然而肭仂坶十余人怎么抵挡得了不断增多的铁面军?难民陆续沦为铁面军的俘虏。金璞玉被叛军围困后投降了,刘侍郎和另几个囚犯相继战死,肭仂坶亲王和长公主随后也被打散不知所踪,只剩卢绾铭孤身保护着太后随已为数不多的难民们东躲西藏。几天后,核桀荼乌带领几个流亡者找到他们。核桀荼乌是听闻叛乱发生,伙同流亡者兄弟们前来救驾的,而此时肭仂祖被赶出了扶桑城,流亡者只救得小公主肭仂雯幉及部份王戚,流亡者保护他们在离城中心较远的涪源山庄避难,核桀荼乌带领其他兄弟继续寻找落难者,终于找到了太后和卢绾铭,因卢绾铭愧对肭仂祖国王,把太后交给流亡者后,独自寻找肭仂坶亲王去了。直到肭仂祖反攻回城,将叛军逼退到王宫一偶无法反弹,核桀荼乌才把太后和小公主肭仂雯幉等人送来与隆辉太子团聚。
太后年迈,一路奔逃疲惫不堪,但军营喧乱,无法静养,再者战乱很可能随时爆发,留在营中会更加危险,原本太后坚持要去前线与肭仂祖相见的,隆辉太子由此劝服祖母,他安排家人随季栾于相国府上暂驻,季栾与流亡者负责保护家人。又唤快马将喜讯传报于父王,时父王正在整顿兵马,也无法返回与家人相见。
太后对这场大战感到顾虑,并不像肭仂祖那般乐观,于是违背国王之意,次日便安排流亡者在悬壁后面的山坡上选一片空地,把已开始膨胀琮将军等阵亡将士的遗体简单下葬了——其实将士的遗体也因为天气原因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对整个军营来说也是不小的威胁,可肭仂祖国王被复仇的怒火中烧,已经想不到这层去。没有棺椁,没有吊唁仪式,只在每一个将士遗体上垒起小土包,然而它们却占满了整片山坡。
虽经再次动乱,季相国家眷生死去向不明,但房舍屋宇皆未受损,家具物色等完好如常,没遭到一丁点儿破坏,季栾睹物思人。又因家人和长公主肭仂雯珊没任何音讯,流亡者和肭仂坶等皆没见到家人身影,不噤潸然落泪,安顿好太后等人,便辞别流亡者回到肭仂祖大军的前沿阵地。
肭仂祖知道季栾救家人心切,同意他随秦宥天一起打头阵,休整好之后明日攻城,但季栾更希望王万志能在最后总攻前把他送进王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