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发现在姬之遒和他说完姬水月回来了之后,记忆开始模糊不清了,姬之遒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通通不记得了,过了一会儿就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跌向了地面。
风澈脑袋疼得要死,躺在地上像是回光返照,竟然看清了姬之遒。他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唇瓣扬起一抹笑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风澈四肢绵软,艰难地扭头,发现竹林后方又溜出来一道身影,看身形像是一个女子。
她朝姬之遒点头致意,甜甜地喊了一句:“哥,我们回家……”
她这一声,风澈笃定她是姬水月新夺舍的身躯了。
紫色的咒法光晕下,风澈晕了过去。
其实也不算晕了过去,他的身体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他的意识还在黑暗里沉浮,过了许久,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两个人的讨论声。
“神魂不全……风澈在炼心路把神魂击碎重组了,后来又染上了几次戾气,那条烂绳子上都是戾气和他的神魂碎渣……”风澈辨别了一会儿,这是姬之遒的声音。
“会有什么影响吗?”姬水月有些紧张。
“神魂不全就没法彻底封存风澈的记忆,也没法让姬子诺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归来。”
“那就想办法把神魂补回来啊!”
“‘尘念’上有戾气,风澈尚且需要‘何夕’压制,姬子诺到底不是他……倘若真的会引发走火入魔……”
“除了‘尘念’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的血不像姜临……不能修补神魂……抱歉。”
姬水月顿了顿:“那我把姜家那孽障抓过来!”
“慢着!他如今大乘期,举手投足引起各家注意,你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来?”
姬水月骂:“那你说怎么办?风澈和他约定大婚,最多拖半月,别说是他,风家可能先找过来。”
“你别急啊……”姬之遒慢斯条理地开口:“我说你不能把他带过来,又没说我不能。”
姬水月笑道:“怎么,看着这俩私奔嫉妒得要死,到头来还是利用私奔的借口,给姜家和风家散布消息强拖半月么?”
“话虽然这么说,”姬之遒深吸一口气:“我嫉妒什么?那只是风澈而已。”他打断姬水月的嗤笑:“姜临路上已经布下幻阵,他现在不在姜家,而是姬家炼心路,若我存心困他,几千载也别想出来。”
“那他的血?”
“我现在立刻去取。”
风澈看不见四周他们的神情,但能想象得出来这两个东西是什么嘴脸。倘若未来的自己真没回来,他和姜临恐怕面对的就是如今的这些。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风澈等了一会儿,听见门开合又关闭,再次被大力推开。
姬之遒一进来,姬水月就急切地问:“炼心路凶兽不多,他血够不够啊?”
姬之遒关上门,冷冷道:“他杀了一路,我加大了兽潮力度,几乎把外面的一个凶兽不落掏空了才让他败下来。凶兽把他撕咬得血肉横飞,血不就够了?”
姬水月啧啧感叹:“你们‘往生咒’的拥有者还真是天赐的资质……流这么多血还能活。”
“‘往生咒’是诅咒,但如今能让姬子诺回来,说是天赐也没错。”
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风澈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姬之遒见了,狠狠地抹去:“你哭什么?他又死不了,担心担心自己消失吧。”
咒法催动的声响自耳边传来,姬之遒画了几道,忽然停下:“不行。”
“又怎么了?”
“戾气还是,不能分割出来……本质上我们还是在用咒法拼凑,不能凭空修补,就像当初我没法在血池外重塑风澈的肉身,如今拼凑完整的神魂,也是在抽取‘尘念’里的神魂碎片。”
姬水月沉默了一会儿,骂道:“你真是,我他妈……”她一句话憋回去,闷闷道:“这几日我尽快想出压制戾气的咒法,既然我哥可以,没道理我不行。”
“清心咒……”
“你别他妈又提清心!”姬水月暴怒:“都说了我不行,那玩意儿要心思良善,心怀大爱,灵力中正平和……试问哪个姬家人能满足?”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能不能改良清心……”姬之遒叹息一声:“除了姬子诺,没有人配得上清心。”
“可是又不能让我哥自己压制戾气,清心根本无法施加在施咒人身上,如果拓印下来被我哥发现它的效用,更会暴露我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姬水月懊恼。
“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姬之遒没头没脑地低低说了一句,姬水月冷哼一声,没理他。
屋内咒法催动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姬水月忽然开口道:“我哥的记忆,务必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若他还是那副……看谁都是好人的模样,我无话可说。”
“他不可能留存全部记忆,倘若让他记得被诛杀的那段,我们怎么解释他如今死而复生?”姬之遒反对。
“起码让他知道是谁害了他!否则醒过来以后,他还想着救那该死的世人,非要去守城!你我功亏一篑,徒给那群废物东西做了嫁衣!”
“那就记得黑子审判……清心之下抹杀肉身过程太痛苦,我不想再看见他重温。”
“你还懂什么是痛苦不成?早知痛苦,当年就应该救他!”姬水月气得起身。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讨论这个了吗,是我对不起他,我会亲自谢罪。”
“算了,”姬水月声音露出沉重的疲惫:“你不够格喜欢他,你明白吧,他醒了也不要越界。”
姬之遒沉默良久,半晌才苦涩地答了一句:“我知道。”
姬之遒这人满心偏执不管不顾,性格近乎狂妄,如今面对姬子诺的问题,反倒一副谨小慎微的卑微模样。
但这依旧不能成为风澈同情他的理由。自己才是被破坏了正常生活的人,凭什么因为他的情感去付出代价?
接下来,屋内寂寂无声许久,风澈等了一会儿,重新听见了咒法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