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里不能长时间逗留,薄景遇也刚醒,精神十分疲惫。
没过一会儿,他上下眼皮子就扛不住黏在了一起。
安笙等他睡了过去,低下头去,干裂的唇瓣在他额头上吻了吻,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林筱意牵着迦南就站在门口。
“笙笙……”
看着安笙出来,林筱意欲言又止。
薄景遇的情况她一直关注着,自然是听到了风声。
迦南松开林筱意的手,扑进安笙怀里,仰头期盼地看着她,“姐,二叔怎么样了?”
安笙眼睛一热,用了好大劲儿才忍着没掉下泪来。
林筱意看她这神色,胸口一闷,“他真的……”
后边的话再说不下去,眼睛也有些酸,转头瞥了眼重症监护室的门,神色一片复杂。
“笙笙,那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默了半晌,她还是把这个现实的残酷的问题问出了口。
其实对薄景遇本人,林筱意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好恶感,只是因为他妈妈的原因,他本身也就带上了原罪。
如果不是有上一代的恩怨在,她肯定是会鼓励侄女跟他走下去的,即使家世背景天差地别,这些并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
问题就出在那段恩怨上。
那段恩怨太沉重了,隔着谎言,欺骗,背叛,人命,谁能承受的起?
就是场死局。
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侄女飞蛾扑火!事到如今,她更不得不为侄女做最现实的考虑。
说她自私也好,冷漠也罢,谁都得为谁自己的孩子着想,谁都想自己的孩子挑轻省的路走。
安笙抬头,静静地看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大概猜到的小姨想说什么。
她理解,只是无法接受,也不会接受。
同样,她的选择,小姨也肯定会反对,她不想跟小姨争论什么,没有精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旦她做出某种决定的时候,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林筱意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她太了解这个侄女的性子了,倔强,执拗,一条道走到黑,哪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动了动嘴唇,她也没再问下去,那些话不管是对安笙,还是薄景遇,都太过残忍无情。
“走吧小姨,回病房了……”
安笙牵着迦南,抬脚率先走了。
林筱意落后两步,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逐渐漫上浓浓的担忧之色。
……
晚上十点左右,薄景遇又醒了一次,睁眼,他老子正坐在病床边,瞪着眼直勾勾地瞅着他。
那双眼睛……似乎有点儿红……
薄景遇微微睁大眼睛,还下意识地眨了眨。
突然发现他爹的白头发有盖过黑发的趋势了。
薄景遇想起被扔去国外的那年,他爹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可无论是外貌还是精神头,看上去顶顶多也就四十出头。
依旧拿着皮带抽他抽得虎虎生风。
跟他哥站一起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
这两年,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把老头儿的精神气儿也带走了。
他仿佛是一瞬间衰老了下去。
薄景遇对着这个从小到大不对盘的父亲,心里难得生出点儿心酸惆怅的感觉。
但老头儿不上道,真的很不上道儿!
没两句话就把他心里的那点小情绪给搅散了。
“您就等着认输吧,安安是不会放弃我的。”
他想起傍晚安笙过来时说的那些话,微微挑起眉头,掩饰不住的得意,还有挑衅。
薄钦言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哼一声,“这才哪到哪儿!你刚出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想着立刻走人。”
薄景遇不屑冷哼一声,重申道:“她什么时候都不会走的!”
薄钦言也冷哼,父子俩如出一辙的表情,淡淡道:“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自然见分晓。”
薄景遇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那一个月是不是也太久了?”
薄钦言沉了一张老脸:“一个月才多长时间,你少给我讨价还价,我还嫌短呢!”
他说着,站起身,“行了,这一个月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消停点儿,公司那边我回去暂时顶着。”
薄景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等薄钦言走到门口,忽然又叫住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