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我妈……”

安笙没有再挣扎，她低下头去，像一只斗败的困兽，只片刻，眼泪就流了她满脸。

薄景遇看着她，五脏六腑都被她的眼泪搅的生疼，却无能为力。

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

“是我对不起她。”

好半晌，他松开牙齿，呼吸里滚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是我逼你，你不想，都是我的错……”

他说着，抓住安笙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抽。

“啪——”又是清脆的一声巴掌，响彻寂静沉默的夜。

“你没有错，一切都怪我，所以以后心里难受狠了，就来打我，别打自己，也别憋着……”

薄景遇说着，带着她的手继续往自己脸上挥。

“啪”的一声，又一个巴掌。

安笙如梦初醒，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望着薄景遇，眼泪汹涌，“你干什么呀？”

她突然发怒，攥着拳头冲上来，又推又打，“你干什么呀！你凭什么？不是你的错，你凭什么认错！滚！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薄景遇被她推搡着一路退到门口，直到安笙抓住门把手要推门，他才伸手按住她，哑着嗓子喊了声，“安安……”

安笙咬牙望着他。

“别哭了安安，别哭，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他伸手为她擦泪，可却是越擦越多。

那两只眼睛像决堤口，洪水倾泻。

“你故意的是不是？”安笙恨恨骂他，拳头却再不忍心在他的身上落下，“你个混蛋！卑鄙小人！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让我难过愧疚，你就开心了！”

她又哭又笑，爱恨交织在一起，冲着薄景遇嘶吼，“我不会的，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对你愧疚，臭混蛋你死了这条心吧！”

薄景遇看着她，嘴角扯出抹无比苦涩的笑，渐渐红了双眼，点头说，“最好不会，安安，我宁愿你不会……”

安笙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捂住脸，缓缓蹲下去，放声大哭。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看着这样的安笙，薄景遇心痛到几乎窒息。

他跟俯身下去，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将安笙搂进怀，“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不会再逼你，再不会逼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笙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她没有再怪薄景遇，她没有怪他的理由。

她只是轻轻地推开他，去了浴室洗澡，洗去满脸的泪痕。

夜深人静，天上圆月高悬。

窗帘只拉上里面的一层薄纱，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朦朦胧胧一团清晖。

安笙躺在床边沿，侧身对着窗户，双腿并拢曲起微微蜷缩着，睁眼望着窗外虚空里的某一处。

薄景遇同样侧着身子，面对着安笙的方向，躺在心照不宣的那条分界线的另一端，默默地看着她的纤薄的背影。【1】【6】【6】【小】【说】

谁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两道呼吸，一个轻一些，一个重一些，都很平稳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可是彼此都知道，对方还醒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草丛里的虫鸣都歇了声，卧室里越发的寂静。

“……过几天，我还是从老宅里搬出来吧。”

忽然，安笙的声音在这寂静中冷不丁响起来。

她哭了一大场，这会儿嗓子哑的厉害，沙石磨过一样。

薄景遇眼睛动了动，停了两秒，嘴里泛出些苦涩的味道，“安安，你不愿意，我难道还真会强迫你？”

“不是不信你。”

安笙身体轻轻动了动，却忍着没有回头看薄景遇。

过了一会儿，她低低补充道：“我是不信我自己。”

怕自己太软弱，没原则，怕自己随时随地会陷进薄景遇的旖旎陷阱里。

他是她唯一爱的男人，她没有那个抵抗诱惑的意志力。

她不能再往母亲心上插刀子了，即使她现在已经完全疯掉，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能。

母亲的一生，太苦了，她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母亲的痛苦之上。

薄景遇听到她这句话，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甜也有，苦也有，就好像糖皮里面包着苦药丸子。

“你不用搬出来。”半晌，薄景遇有些苦涩地开口，“以后你带着女儿在主卧睡，我去睡隔壁客房。”

顿了顿，他又道：“安安，你不能搬出来，二宝他们都离不开你。”

安笙心里乱糟糟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薄景遇也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