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凡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周畅没好气的笑道:“怎么,现在你心里踏实了,不觉得害怕了?看你刚才的样子,就好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
林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尴尬的笑了笑。
他现在终于明白周畅刚才为何要跟他说那些话了,那是真心的把他当晚辈看待,是想要提点于他,这才会与他说这么多。
否则周畅在官场里厮混了那么多年,岂会不知人心善恶。
就算是他对林凡再欣赏,又哪会向一个刚刚才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些东西!
如果他连这点谨慎都没有,在这人心如渊、处处皆是阴谋算计的官场之上,周畅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更不要说拥有今天的身份地位了。
林凡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既然部堂大人与我父亲相识,而我父亲又让部堂照看于我,为何我父亲从未在书信中对我提及此事?甚至我也从未听我父亲提起过部堂?”
周畅知道林凡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这是在旁敲侧击,看自己是否真的与林汝贤相熟。
如果自己对林汝贤关系并不算很熟悉的话,正所谓言多必失,那自己接下来的言谈举止中就难免会漏出一些马脚,很难瞒得过十几年来与林汝贤朝夕相处的林凡。
而林汝贤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独子托付给一个并不相熟的人,那无疑是等于把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推。
对于林凡的这份警惕之心,周畅很是满意。
如果仅凭着手中的这一份书信,他就大大咧咧信了,对自己连一点怀疑都没有,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是很难走的太远的,早晚会落到别人的算计里面去。
古往今来欲成大事者,对于这些阴诡权谋之术可以不学、不为,但却绝不能不知、不懂。
很多人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最后一时不慎,只因为一点不起眼的小事就被人抓住机会,害的全家倾没,这种事在历朝历代的史书上都屡见不鲜。
如果林凡心里连这点提防都没有,周畅表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只是他难免会对林凡看低几分,他甚至会暗中给林汝贤写信,建议这位老友让林凡请辞归乡。
这样一来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但好歹可以平安一生,以江州林氏的影响和财力,让林凡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是没问题的。总比在官场上遭人算计,以致丢了身家性命要好得多!
周畅把这份欣慰埋在心底,笑着教训林凡道:“都说是暗中了,要是跟你小子说了,那还能叫暗中吗?”
为了打消林凡心中的疑虑,他接着往下说道:“我与你父亲是旧识,当年因为金丝楠木案,蜀州生变,工部的官员被愤怒的百姓打死。那些百姓被朝廷定为反民,而朝廷当时派去平乱的官员就是我。”
“只是等我到了蜀州之后,那些百姓都已经主动去你父亲那里认罪,被你父亲关押起来,这也就谈不上平乱了。”
“我原本是要依照朝廷律法将他们全部处死的,但你的父亲却一次次的找到我,让我暂缓处置。随后他又不停的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对那些百姓从宽发落。”
“在了解过整件事情的原委之后,
我终于被你父亲打动了,同意了他的要求,对那些百姓暂缓行刑。”
“没想到后来这事还真让你父亲给做成了,他成功的保下来了大部分的百姓,让朝廷免除了他们的死罪。”
“不过你父亲也因此得罪了大批的朝臣,尤其是工部和户部,不但死了人,还因为延误了工期、开支有所增加而被先帝责罚,罢黜了一大批的官员,所以他们对你父亲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而你父亲明知这样做上会触怒先帝,下会得罪大批朝臣,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在我看来,像你父亲这般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官员,才是我大云朝的真正柱石。你父亲所践行的,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在那之后,我对你父亲极为敬仰,便和他成了朋友。在蜀州之时,我们曾多次促膝长谈,携手同游。那时你才刚出生不久,我还抱过你呢!”
这句调笑让林凡更是尴尬不已,只能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憨笑几句。
“只可惜你父亲那时有感于官场阴暗,早已是心灰意冷,再无意于官场,在不久之后便辞官归乡了。”
“在这之后的将近二十年里,我与你父亲虽偶有书信往来,但我不愿打扰到你一家的清净,更不想用官场上的这些腌臜事来惹你父亲烦心。”
“所以我们平日里也就只是叙叙旧,或是讲一些家长里短的日常趣事。我从未向你父亲说起过朝中之事,你父亲也从来不问。”
“直到两年前,你父亲奉旨出山,担任御史台左佥都御史,我才能够在京城与他再次见面。”
“然而没过多久,我就被调任出京,成了这中原道总督,就只好与你父亲再次告别。”
“在永阳之战后,你父亲担心你的安危,害怕你万一再有什么危险,这才给我写了这封信。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我这位老友的儿子也已经出来做官了。”
“之后我便开始关注你,你最近做的许多事我也了解一二,只是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得以相见。”
听周畅说完这一番话,使得林凡心中疑虑尽去。
他羞愧道:“是下官小人之心,请部堂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