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
到底还是留了?她的性命。
姜胤的话才说完,只听嘉惠冷笑?了?两声,拂袖大步迈出了?门去。
宋悯德拉着宋随,匆匆告退,随后?也出了?大理寺。
“你可知道你今日在做什么??”
“我知道。”
宋悯德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他只怕自己晚来一步,事?情?便无法挽回:“你怎么?如此自私!我多次与你说过,你娘的身子不好,经受不住这些!你若是今日在圣上面前将当年的事?情?抖出来,你娘知道了?真相,你让她怎么?办?!”
宋悯德说的,宋随都一一受着。
当年他自护城河被推落水后?,本就存了?死志,他没想要活下来,可机缘巧合被宋悯德救下。
若不是宋悯德,若不是心中那一份恨意,若不是想看看姜婳燕和谢竟煊究竟能活成什么?样子,他不会活到今日。
宋悯德说过,他名中虽有“悲悯”,“德馨”之中的“悯”,“德”二字,但他从来不是什么?慈善的人。
那一日,宋家的船只停在护城河河岸,他买了?药材后?匆匆上船,脚步才踏到船舱上,耳边便传来一道巨响。
他回过头,只见水里隐约飘着个人。
而那人在水里并?未做挣扎,却也未沉底,反而朝着他这边飘着。
就像是……有人在底下托着他一般……
他从来都是敏锐小心的性子,自己恰好在上京停了?船,便有人在他脚边落水。
宋悯德自是知晓那日的事?情?似乎有些蹊跷,若是放在往日,他并?不愿多管闲事?。
可想到自己病榻上的儿?子,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后?来也没想到,宋悯德带了?许多珍贵药材,跨了?许多江河赶回来,仍然是无力回天。
随后?何玉林一病,他更是大受打击。
儿?子已去,他不能再看顾不住何玉林了?。
所以即便是他那样清醒的人,也妥协下来,胁着那个在上京护城河捡来的孩子,在何玉林面前演了?十几年的戏。
日子久了?,就连宋悯德都恍惚要忘记,忘记眼?前的宋随不是真正的宋随。
若不是何玉林每一年饭桌上呈上来的清蒸鲈鱼和宋随每次吃完后?一脸的红疹,他险些连自己都要骗了?过去。
可宋随毕竟不是真的宋随,他后?来千方百计来了?上京。
宋悯德从那时起便知道了?,这孩子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当年心软了?一瞬,答应他放他来上京。
而今,却不能再放任他戳穿自己的身份,再给何玉林带来无法愈合的伤口。
两人走到了?宋府,宋悯德深深看他一眼?,开口想与他说些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甩袖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随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独自在门口站了?许久。
他心中好似被一只大手?放肆揉捏,酸涩疼胀,却无人可言语……
今日差一点,只差一点,便能将娘无辜枉死的事?情?翻出来,给她一个公?道。
只可惜,此身终是不由己。
虽然,没有证据,又过去多年……或许他今日将事?情?翻出来,也会被压下去,又或是无人问津,但试都不能一试,他只觉得自己无能。
他靠在墙上,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彷徨笼罩。
承曦的案子这么?大,都不能要了?姜婳燕的性命,他还能怎么?办?
他应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的努力,难道到了?今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若是这样,当年在护城河里,他就该死掉的……
他往怀里摸了?摸,除了?那块荷花佩,又摸到了?那副同心佩的玉环。
玉环上有好看的飘花,轻盈灵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屋里那人一样。
抚摸着玉环,他眼?里沉沉的雾团终于散开。
路还长着呢,况且他身边,如今也并?不是空无一人了?,他,也有想要守护着,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了?。
他该更沉得住气一些的。
宋随站起身,准备往院子里去,一只羽箭忽然破空而来,钉在木门上。
箭尾栓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宋随拔下那支插在门上的箭矢,取了?尾端附着的字条。
字条徐徐展开,上面写了?一首诗:
云边白鸟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