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翰林好像是德隆五年致仕归乡,盖了这座山庄颐养天年。
之前的几年,寄情于丹青之道,多有山水花鸟之画,但后来,偶然得到一幅南宋李嵩所作的《骷髅幻戏图》,突然就画风大变,满纸骷髅白骨,地狱图景。
但不得不说,这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李樗一边暗怀惊讶赏析着眼前这些黄翰林的个人画作,一边回忆着自己曾阅卷宗所得的相关情报,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几乎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就是,黄翰林手中的那幅《骷髅幻戏图》真迹已然化为异宝,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
黄翰林必定也对此有所了解,一度痴迷于此,试图研究和掌握。
在这期间必然有大量的练习之作,但能够被挑拣出来,放在各方宾客面前供人点评赏析的,必然是自己都得意的代表之作。
从这些画作的落款年月来判断,不难看出,他一直都在进步。
无论结构,笔法,还有整体的意境和韵味,都是越来越高了。
如果说前两幅的《货郎图》和《春社天伦图》只是让人看了感觉阴气森森,而且颇为怪异的话,那么这一幅《桃山市井图》,却是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惊怖之感了。
对此,李樗的评价就是“老家伙的艺术,越来越接地府了”。
但说句老实话,他是真的不大懂这些画作所蕴含的意思。
可能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吧。
似乎是见前几幅画的反响不错,黄翰林信心大增,又命家人取出了新的几幅。
德隆十五年三月十五,桃山居士,《踏青图》。
这一幅画中不难看出,黄翰林的画技水平明显更进一步,可堪称为名家了,即便是李樗这样不懂艺术的人都可以明显感觉得到,当中一些技巧性的东西渐趋成熟,风格也彻底定型下来。
这就像是迷茫的人拥有了自己的方向,踏上了正确的道路。
然而画面之中描述的东西却是更加的阴森和怪异,着实叫人一言难尽。
那表面看来,是士绅豪贵拖家带口郊外踏青的场景,但是画面一角有些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跑得远远的骷髅身影,费力拖着半残的骨躯以手刨坑,似乎在挖掘什么宝贝。
李樗有些困惑地把目光投在那个骷髅身影上。
整幅画面,就属他行为举止最为怪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整幅画的结构。
但是画中之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仿佛对方并不存在一般。
就在这时,李樗突然敏锐的注意到自己身边的黄莺好像对这幅画有所反应。
她目光定定的投在纸面上,似乎也在观察那个刨坑的骷髅人,被自己注目仍旧浑然不觉。
只是看得久了,终于似有察觉,忍不住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满脸绯红。
“好画!当真是好画啊!”
“我想起了隋代名家展子虔所绘的《游春图》……”
“此画水平已然不逊。”
“哈哈哈哈,诸位谬赞了,我与展子虔比起来还相差甚远。”
一众文人雅士不吝赞叹。
黄翰林得到了褒扬,颇为高兴,但面上还是谦逊说道。
李樗没有理会这些文人雅士之间的相互吹捧,把目光从黄莺身上收回,落在了第六幅画上。
一如既往的阴间画风,毫无意外的满纸骷髅。
这一回所呈现出的却是更加阴森可怕的场景。
只见和之前那幅《桃山市井图》相似的市井之中,行人如织,入眼尽是白骨。
再细看街边猪肉档,似乎挂着人躯,人腿,路边孩童玩的也不是皮球毽子弹珠,而是人头,人骨,眼球。
唯一例外,是有个面带惊恐的大活人,保持着正常的模样行走于其中,惶惶然不敢高声语。
那个人,好像在伪装!
也不知道究竟何故,满大街的骷髅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然而一旦被注意到,就依着那遍地都是异类的场景,下场想必会非常凄惨。
因为在那样的可怕之地,他这种拥有着鲜活血肉的大活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异类!
这是德隆十六年四月十八,桃山居士所作《桃山西街图》。
“这哪里是什么桃山西街,分明就是酆都地府吧?”
李樗皱起了眉头。
“公子,你看。”
就在这时,薛安略显惊诧的声音惊动了李樗。
李樗顺着他的暗中提醒往前看去,不由得一愣。
那里展示着第七幅画。
此画是一幅工笔画的山庄别墅图,以中国古画所特有的三点透视法描绘出了一幅山庄别院的中景图,内里屋舍井然,一如其他类似画作,展现出乡间士绅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