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奭的这一番开导,我自认为于他、于汉室有百利而无一害。而我这几句闲闲之语,对刘奭影响之深,却是我始料未及。
至于这影响是好是坏,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套句被数不清的人讲滥了的话,千秋功过,交由后世来评。
我只是个小女子,一个穿越而来、只想跟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远离纷争的俗女人。只不过,往往造化弄人,野心虽大,也能实现,要求再小,却难如愿。我还得继续在皇宫里,以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状态活着。
事实又一次证明,活在宫中,多疑,才是真真正正有百利而无一害。崔怀传来的检验结果,石榴中果然有毒,那毒与上次点心里的一般无二。
这次是崔怀亲至太子宫,不仅为了告诉我石榴里是什么毒,更主要的,是来传宣帝的口谕,宣帝要见我。
就我而言,我宁可去面对霍成君,也不愿意去面对汉宣帝。对着霍成君,我顶多硬起头皮,但对着宣帝,我得硬起心肠。在硬起心肠后,又被内疚淹没。倘若真的无情无心,倒也罢了。
“子服,消瘦了。”
没有想到,进了宣室殿,迎面而来,竟是宣帝的不舍与心疼,幽幽的,似凉夜一般迷离。
我愣住,继而惶恐。他的柔情,我习惯不了,更加承受不起。
宣帝居然不费吹之力就看穿了我的惶恐,他苦笑,迷离转为凄迷“子服在害怕么?是否,朕像上次一般冷言冷语,子服会心安理得一些?”
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该用哪种刚,才能化解他的这种柔,哀切的柔,哀切却无怨怼。这样的宣帝,对我来说,陌生之极。完全地弃了天子的骄傲,甚至弃了男子的骄傲。
弃了骄傲的他,是那碧海青天、夜夜伤悲的月,阴了的缺了的月。该给的不该给的,一骨脑地都给了,剩下永远的残缺,找不回曾经的晴、曾经的圆。
也许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残缺了吧,只是用那云、用那雾遮掩住了,在大多数时间,让我以为他不过受了些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