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世上弹性最好的材料,也有些禁不住崔怀的控诉。他义愤填膺,和着血泪一般,仿佛伤了手掌的、睡不着觉的、吃不下饭的,受这百般煎熬的,就是他本人。我只能抓住这一点,来反击,保护自己。
“崔大人,也莫要忘了,你心疼陛下又怎样?到头来,你还不是陛下的废子?还不是逃不了那必死的结局?”
我这话残忍了,对于一个豁出了性命的忠君之臣。但我的残忍,却没有伤害到崔怀分毫。
他大笑,狂笑,从未有过的狂妄,此生唯一仅有的一次狂妄。
“崔怀之心,夫人怎知?崔怀之心,天地自明。崔怀虽死无憾,崔怀死得其所。”
便在这笑声中,他向我行全身拜礼,将身后未了之事托付给我,一直地趴在那地上,恭送我离开。
回眸一眼,似有错觉,仿佛看见了,笼罩在他周身,那代表死亡的阴影,不恐怖,只是可怜,可悲。
三日后,掖庭令崔怀暴毙宫中。
汉宣帝采纳了我的意见,位卑职小、年纪尚轻的李末压倒许还应,继崔怀之后,掌管掖庭。
这倒不是像崔怀以为的,宣帝对我,有求必应。而是因为我告诉他,让李末就任掖庭令,是崔怀的遗愿。
尽管汉宣帝毫不犹豫就满足了崔怀的遗愿,尽管他将崔怀风光大葬,尽管他厚赏崔氏族人,但他对于崔怀的死,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忧伤。
虽然他哀叹着,痛失忠臣,痛失臂膀,可我感觉不到那哀叹里哀的份量。崔怀是真真正正洞察了人心世事,汉宣帝恐怕早就动过除掉他的心思。
或者我不该横生枝节,但那一刹那,有一个念头凌驾于理智之上。
于是,我说:“陛下,是否如释重负?这世上,知道陛下秘密的人,又少了一个。不,应该讲,这世上,知道陛下秘密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只剩下子服一个。”
然后,我又问:“陛下,会不会也有一天,便如同曾经要杀崔怀灭口一般,而杀了我呢?”
给读者的话:
今天更新结束,也许到这里都有个疲软期吧,其实早上看到留言,突然有点想哭的感觉。我会调整好自己的。我不会草率地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