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这样的霍成君,素的发髻,纯然的黑,素的面宠,本色的白,素的衣衫,朴拙的绣纹。
这不该是霍成君,没有珠环翠绕,没有嫣红双颊,没有腰饰白玉,没有锦绣满裙。很清很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没有属于人间的表情,属于冷宫女人的幽怨,或者是更深一层的幽恨。
我接过阿满手里的东西,叫她在外面等着。阿满答应得颇不情愿,她打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我到昭台宫来。
霍成君也相应地吩咐她的侍婢秀蓉候于殿外,应声刹那,秀蓉的面上有着和阿满如出一辙的担忧,她这是在害怕我会为难她的主子么?
好一个忠心的丫头,霍成君沦落至斯,居然还有她不离不弃,看来霍成君的人生也不是全然的失败。
入厅,坐定。
“似廉夫人这等当红得宠的人儿,不应当来我这冷清晦气之地。”
我不喜欢她讲话的口气,活像我欠了她什么似的。更加活见鬼的是,我居然就真的心虚了,居然真的就好像欠了她什么一样。
或者,我注定要亏欠她,从我打算利用她开始。
“我带了一些补药过来,你刚刚小产,身子很需要调养。”
这是我今天的主要来意,投石问路。首先我必须确定霍成君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在不在了。
终究不能很好地维持超脱和清冷,她泄露了心底的怨恨。
“我早就料到,此事你必定知情。这一切都是你廉子服的的圈套吧。你故意帮我怀上孩儿,又在陛下面前挑唆,挑唆得陛下狠心绝情,连自己的骨肉都不顾了。”悲声渐起,恨声愈浓。
这些悲与恨确实造成了我情感上的起伏,但我可以强迫自己忽略,只用理智来思考。
我果然猜得没错,果然是汉宣帝秘密用药堕了霍成君的胎。
这么一来,我便好做文章了。不管宣帝如何痛恨霍家痛恨霍成君,他应该明白,霍成君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但他亲手扼杀了这条生命,在他心里或多或少总有些愧疚。
至于这一点点愧疚能够翻起多大的浪头,就得看我如何计划,霍成君肯不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