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喝醉了,朕是醉糊涂了,朕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很平常的一句话,谁都有喝醉过的时候。喝到烂醉的人,有几个会在清醒后记得自己的醉话。又有几个人,会把醉鬼的话当真?
然而,当那个醉鬼是皇帝,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谁敢不当真?谁能不当真?
司马洛依然在笑,讥诮,凉薄,怨愤,悲哀。是的,他笑到最后,唯有悲哀,只剩悲哀。
“原来,这杖毙之刑,只是陛下的醉后失言。原来,萧屹的一条命,只是陛下的醉后失言。荒唐,荒唐,世间荒唐,莫过于此。”
汉宣帝无法面对这荒唐,他不肯承认这是一个荒唐的错,他的错。
“司马洛,你凭何来指责朕?朕便是杀了萧屹又怎样?朕不该杀他么?他与霍成君那贱妇私下苟合、秽乱宫禁,甚而怀上孽种,朕忍下了这哑巴亏,他却得寸进尺,跑来向朕兴师问罪,为他的孽种向朕兴师问罪。朕便是杀了他,也是他咎由自取。”
听到这里,我可怜他,我可怜汉宣帝。他越是振振有词,我越是可怜他。他在撒一个蹩脚的谎话,不是为了骗别人,只是为了骗自己。
或许司马洛也看穿了他吧,或许他已无力再去愤怒。悲哀到悲凉“陛下,萧屹已死,陛下何苦再如此抹黑他?陛下,于心何忍?”
宣帝便像是那鼓涨涨的皮球,一下子戳破了,迅速地干瘪,瘪得只剩一副皮囊,如同榨尽了汁的甘蔗,一捧令人心酸的渣子。
我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敢再听下去,我不敢再听宣帝的声音,他的声音已不是让我心酸这样简单。
“洛,朕怎能忍心?朕如何忍心?你和屹,是朕的知己,是朕的生死之交,朕知道,你们愿意随时随地为朕豁出性命。
这些朕都知道,但朕不明白,你们既然愿意为朕拼了性命,却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朕?洛是如此,屹也是如此。你们背叛了朕,朕却不忍追究,朕放过你们,你们为何却不肯放过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