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那么,陛下心里还难过么?”
那笑,停滞了片刻,却未曾如残花般枯萎。然后,他抚弄着我鬓边垂落的发,像是没有听到我这一问,自顾自地接着前面道:
“子服,你知道么?那日,天还没亮,朕便要不得已令人把你送回祥云馆。那时候,你还睡得很熟,朕看着内侍将你背走,你知道朕心中有多遗憾么?朕遗憾了整整七年,终于在昨夜得偿所愿,朕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守在子服身边,一直到天光大亮,子服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朕。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发间的五指,不自觉地加重了那眷恋的程度“子服,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答应朕,陪朕重新活一次,好么?子服不是说过,若有来世,子服但愿先遇到朕。那此刻便已是来世,朕便是子服在这来世的第一眼所见,是么?”
他低声下气地问,企图博得我的认同。
刹那的迷惑,他是怎么做到的?只一夜的时间,便跨越前世,焕然新生?
也许皇帝,从来都是能人所不能的吧。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我做不到前事尽弃。虽然我不想活着了,但我毕竟没有死,不是吗?我还活在这一辈子,又如何踏入来生来世?
正如汉宣帝无法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选择了逃避,我也选择了逃避。
宣帝把我的沉默,当作默认,也许他根本清楚这“当作”里面有多少自欺的成份,但他却在假装糊涂。
我也不曾点破,现在的我太虚弱了,我没有力气去点破。整件事,尽管过程不受我控制,但是这结果却依然是我事先的期待。宣帝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对我撤去了心防,甚至于开始有一些依赖我。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然而,我却迷惘了初衷。我,还要继续吗?继续这幻灭?谁会是下一个萧屹,还要染上多少的鲜血才算完结?
我迷惘着,不过事实上,老天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迷惘。因为出了承光宫,回到常宁殿,我还要去面对其他的人,那些我不能不去面对的人。
阿满跪在我门外,求我降罪于她“一切都是奴婢自以为是,若不是奴婢拖延了夫人,萧大人便不会无辜枉死。”
魏夫人自长乐宫匆匆而来,宫装华美,我却从中看到了全身缟素的心“子服,萧大人为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陛下为何要将他杖毙?”
她们,虽然悲切,我却还容易面对。我最害怕面对的,最不能面对的,是霍成君。
我和霍成君,从来都不是朋友,所以她不会因为我的害怕而体谅我,所以她辗转托人,千方百计地送信给我,求我,无论如何也要抽身再去一趟昭台宫。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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