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敌顿住。
朝轻岫提问的速度很快,基本不给周无敌反应的时间,后者一开始还不明白朝轻岫为什么要问那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朝轻岫前面的问题都是在试探加收集资料,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周无敌没有说谎时的心跳频率。
仅仅是一刹那的犹豫,面前这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人的目光已然锐利起来,唇边的笑意也多了一种森寒之气。
周无敌不敢犹豫,赶紧开口:“问悲门的简老三,一直没放弃救他妹子,四处寻找神医,在下、在下担心有招摇撞骗的郎中上门,容易引起误会。”
朝轻岫眉毛微扬。
她听说过问悲门的简老三,此人名叫简云明,本来随父母还有姑姑姑父隐居,结果全家被孙相派人杀害,唯有他自己运气还算不错,被碰巧途径此处的岑照阙救了一命,自此认了这位比自己年纪更小的问悲门门主为老大,为他鞍前马后。
据说简云明性烈如火,打起架来很不要命,又因为家仇的缘故,深恨孙相一党。
朝轻岫虽然了解过问悲门的人员情况,却不清楚所有细节,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简云明尚且有一位妹妹在世。
她转头看向许白水,后者看着并不惊讶,显然早有耳闻。
许白水忽然开口:“你说的是简老三的那个表妹?”
她这句话,一半是对周无敌说的,一半却也是在为朝轻岫解释。
周无敌赔笑:“正是。”
在跟许白水说话时,周无敌忽然觉得一阵轻松,他并非胆小之人,却完全不敢跟朝轻岫对视,只觉对方的目光几乎能剖开自己血肉,深入骨髓。
朝轻岫心中思忖,既然说的是“还没放弃”,就代表对表妹的治疗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结果。
徐非曲代替帮主问话:“周兄如此说,是觉得问悲门的简大侠不晓得哪些大夫可靠,才需要你代为筛选?”
周无敌心知自己话中破绽太多,冷汗从额角流下,他注意到朝轻岫的目光又一次停留在竹签上,忍不住道:“姑娘不知道,此事乃是我们朝帮主的吩咐下的,小的不过听令行事。”
——周无敌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很要紧的一点,就是他毕竟是自拙帮的下属,旁人就算拿下他,看在朝轻岫面上,也未必会直接发落,到时候再扯一扯虎皮,说不定能被直接放掉。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在说完这句话后,新来的三人面色都有些古怪,却没一个表现得畏惧,甚至有一位嘴角略略抽搐,明显是在忍耐些什么。
许白水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同时在心中暗暗自我告诫——现在还在审问呢,作为训练有素的帮派成员,她决不能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朝轻岫目光微凝,旋即也笑了一下,真心实意道:“这个,我倒是真不知道。”
她虽然在笑,却更让周无敌如坐针毡。
周无敌心中暗暗着急,觉得莫非老天无眼,竟让自己撞上了一个不忌惮朝轻岫名声行事的傻子。
朝轻岫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笑意盈盈道:“对了,在下今日来得其实挺早,方才在屋顶上听见周兄口中提到过一个穿着白衣的郜方府罗刹鬼,敢问此人又是谁?”
周无敌小心瞧了面前的陌生人一眼。
他觉得这人还真挺敢问,多半是刚出江湖没多久的菜鸟,还未来得及感受到自拙帮帮主的可怖之处。
奈何对方敢问,周无敌却不敢直言罗刹鬼是谁,又意识到自己话里出现了破绽——假设事情真是那位罗刹鬼的吩咐,他干嘛担心被罗刹鬼撞见?
第166章
周无敌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忽悠对方,让人误以为自己方才只是抱怨领导。
不过看对方靠心跳判断说谎与否的做派,周无敌觉得自己未必能轻易敷衍过去,只好勉强道:“郜方府中多是喜穿白衣的无名之辈,姑娘无需在意。”
——无名之辈。
许白水默默看着周无敌。
这人还真有胆子说。
她自从成为自拙帮客卿以来,很少会遇到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朝轻岫看着手上的金线,温声道:“周兄或许不知道,你说谎时,心跳比平常快上两分。”又慢悠悠道,“在下是诚心请教,奈何兄台定要敷衍于我……”
周无敌听出对方话中杀气,立时寒毛倒竖,张口就喊:“我这就交待!这就交待!”他似是担心对方不肯再给自己坦诚的机会,将秘密一股脑倾吐出来,“我奉容州左大人的命令行事,以朝轻岫下属的身份,拦截江湖上的大夫,虽然未必能起到多少效果,长期以往,总能让两家生出嫌隙。”
朝轻岫淡淡:“自拙帮小小基业,蒙那位左大人看得起,居然被安排跟问悲门生隙,当真是何德何能。”
周无敌越听越觉得面前陌生人的语气十分奇怪,听着像是在替自拙帮谦虚。
徐非曲盯着周无敌:“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得到的命令?”
周无敌含糊:“以前外出办事时,见过左大人的手下,当时我遇到些麻烦,蒙人施以援手,所以想要报答,就答允替左大人办些事情。若是左大人要吩咐我做什么,就让行商带信过来,若是发现信上有暗记,那就是命令到了。”
朝轻岫:“左大人亲自吩咐你?”
周无敌:“……左大人的手下吩咐的我。”
朝轻岫:“若是你要找对方,那该如何接头?”
周无敌:“去丘垟城外的废庙里,连点三炷香,就会有人来见我,要是没人来,那我就先回去。”
朝轻岫:“点的是什么香?”
周无敌:“城门口有许多卖檀香的小贩,我会顺道买上一点。”
朝轻岫问得细,周无敌回答得也仔细,中间没有停顿犹豫,不像是在编造。
徐非曲:“可有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