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青女剑出鞘时的寒光,比闪电还要迅疾。
连开口警告的空隙都没有——不,应当说,连眨眼的时机都没有,她的剑光如惊雷一般一连掠过了一十二人,直直擦过鹿鸣的脸庞,重重截断了那袭来的黑影!
云梦泽素来与她配合默契,此时也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已经猛地反应了过来,毫不迟疑地出手,银枪迅如闪电,眨眼间便划出一道清冽的灵气,生生阻断了欲从地下冒出的其他袭击!
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难道是死魔——”
“布阵!”
林宝婺也已将太阿剑握在手中,她咬紧牙关,额角虽隐隐渗出冷汗,口中调度安排却是一丝也不肯乱。
“照我们先前演练的,摆出诛邪剑阵来!医修与佛修在最中央,剑修与体修好生护法,别让死魔轻易伤了他们!”
“是!”
所谓队伍,最忌讳的便是将领慌乱,既然带队的林宝婺没有慌乱,其他人也是经验丰富的修真者,在吃了先头这一惊后便冷静下来,立刻按照林宝婺先前安排的剑阵列好阵势,纷纷祭出法器与灵石,灵光一时大盛,竟是生生在这个禁灵领域中开辟出了一方灵气周转的小天地来。
陆迟明也将自己的剑从地上拔了出来,他平静地看着那些拼命挣扎,最后还是不甘散去的死气,面上无喜无怒,只是冷静地权衡着什么似的。也不知他到底推断出了怎样的结果,只见这位剑仙稍稍侧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密云沉沉的天穹。
“阁下既然来了。”他说,“便现身罢。”
天穹之上,骤然张开了一只眼睛。
事实上,那只是视觉变化太快所带来的错觉罢了。
阴云急急回旋着,强力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凝聚成“眼”般的一点浓黑。死气盘旋着,化作了某种高高在上的风暴,在这死的风暴中央,漆黑的阴影缓缓地、缓缓地落了下来。
死的降临,总是寂静无声的。
赤.裸的惨白双脚,无声无息地踏上了这一片死地。
黑色的长衣落在她的身后,如同某种黑色的巨鸟,静静收拢了它的双翼。
风声,雨声,枯树摩挲的沙沙声,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
无声,无声,一切都是寂静的。
而这死寂之中,才生出了最大的恐怖。
黑暗的森林之中,浓黑的乌云之下,死亡就这样显现了身形。
一时之间,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离得这样近,白飞鸿才第一次看见了死魔的真容。
前世那一回,她实在落得太后,什么也看不到,待到她终于能靠近战场中央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她其实并没有看到死魔究竟长什么样子。
而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
光看外貌,其实很难分辨死魔究竟是男是女,她的身形接近少年,又接近少女,生得十分高挑,而又清瘦。乌黑的长发像是从未修剪过一样,披散在她的身后,那发色倒比夜色更漆黑,黑得像是能连黑暗都吞没。而死魔的肌肤却是惨白的,也许是因为不见天日,也许是因为死气侵蚀,白飞鸿还从未见过比那更惨白的肤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也看不到一点人气。
最没有生气的,却是死魔的眼睛。
若说四魔中的其他三人尚且有沟通的可能,在对上死魔的视线之时,任何人都会明白——言语是无用的。
那是至为深暗的混沌,比黑暗更深邃的幽冥,看到那双眼睛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死亡本身。
无善意也无恶意,无是非也无喜怒,不知对错也不知爱憎。
在那双眼中,甚至连杀意都不存在。有的只有纯粹至极的死亡罢了。
只是——
白飞鸿的目光稍稍下移。
死魔的手中,捧着一盆兰花,墨绿的细叶像是畏寒似的颤抖起来,雪白的花朵也悄悄低下了头。在连虫鸣也死去了,唯有破灭与死寂的森林之中,这兰花未免有些过于突兀,与这浑身上下都满溢着死气的黑衣人格格不入。
黑色的衣袖一垂,挡去了他人的视线,死魔半张脸隐没在衣领之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们,显出一种骇人的气势来。
“擅闯者死。”
她冷冷地宣告着。
而后,漆黑的阴影骤然化作泥淖,眨眼间便吞没了泥泞的大地。
除却法阵所围出的一方小小天地,一切都黑了下去。
他们脚下,死的深渊骤然张开了巨口。
在剑阵的中央,年轻一些的医修陡然呕出一大口血来,而年老一些的兜率寺僧侣们虽然依旧镇静,但从他们掐着念珠的手上突然暴起的青筋来看,他们此刻想必也称不上轻松。
唯有生机才能对抗死气,唯有佛门清净之力才能祓禊不净。是以这个法阵的核心便是无时无刻不在驱动的回春诀,以及由众位高僧所造就的结界。
似乎是不满这法阵对自己的阻挠,死魔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她伸出手来,对着他们虚虚一握——
无边无际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以这方剑阵为中心化作怨煞的漩涡,魔息急速运转之时所带起的呼啸有如鬼哭,黑魆魆的树林间悬挂的众多尸骸也摇动起来,发出惨嚎般的声响。
冲天而起的怨气之中,林宝婺惨白着脸,却还是高昂起头颅,祭出了太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