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27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刻的处境相当诡异。

上一秒，她还在柯伊伯带跟来自另一个星系的外星生物浴血奋战，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已经赤|身裸|体，仰面躺在了一个明显不属于她那个时代的阴暗小巷里。

小巷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的味道，又像是人类排泄物的味道，还混着几丝好闻的食物的香气，这些味道单独存在的时候都在人类的忍耐范围之内，混合在一起，杀伤力立刻开始呈几何级数上升。

她被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离开，挣扎了片刻后，才发现这对现在的她来说，这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郁闷地发现，自己不仅浑身瘫软，身上各处火烧火燎般的痛，右手甚至还脱臼了。没了右手的支撑，她借着左手艰难地抵着墙挪动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坐起来。

此刻，她才终于借着不远处路灯的光芒看清楚了小巷的全貌。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垃圾堆里，身旁不远处就是个垃圾桶，身下，手边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破旧的衣服，沾着屎尿的尿布，甚至还有晚饭吃剩下的肉骨头……

她终于明白了空气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的来源。刚刚坐着喘了口气，她便感觉屁|股底下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艰难地用剩下的左手扯了半天，才从屁|股底下扯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一个键盘……

9527的眸光蓦地一缩。她记得这东西，这是一种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输入工具。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因为意念输入的普及而被淘汰了，如今只有在少数博物馆和极端复古主义者家中能够见到。

明显不属于她那个时代的小巷，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衣服跟尿布，早已被淘汰了几百年的键盘……她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了一个曾在联邦光网中风行一时的词汇——“穿越”。

很多人觉得，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好。可惜，这只是理想主义者的一厢情愿而已。地球联邦已经成立了五百多年，然而人类的生活却开始每况愈下。日趋贫乏的资源，越演越烈的种族冲突让联邦决定集中一切力量向外层空间发展。带来的结果却是战争，无尽的战争。

原来，太阳系仅仅只是外星生物的一个动物园。对于想要越狱的动物，饲主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起棍棒，狠狠将它们赶回笼子。

人类虽然弱小，却从来不是一个甘愿被奴役的物种。有压迫就有反抗，冲出太阳系在那之后成了无数地球人的梦想。在这个梦想面前，其他所有东西都只能让位。当9527出生的时候，距离地球联邦进入战时体制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全民皆兵的代价就是，所有人都成了战争这台机器中的微不足道的螺丝钉。个性被压抑，创意被泯灭，自由被践踏，人们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为联邦而战。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人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怀念千年前那个虽然落后，却无限自由的时代，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所以，当9527意识到自己竟然回到了那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年代时，虽然惊讶，随之而来的却是欣喜，无限的欣喜。

她是地球联邦柯伊伯带先遣部队的一名普通医务兵，编号9527。

因为超级医疗系统的存在，在她原来的那个时代，医生已经沦为了类似现在这个时代汽车修理工，乃至清洁工的存在。当普通士兵需要特殊训练，但自从有了超级医疗系统后，连白痴都可以当医务兵。所以，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医务兵的身份甚至还比不过餐厅里端盘子的服务员。

换言之，她是整个地球联邦最底层的存在，炮灰中的炮灰。

这个时代的医生虽然偶尔也会抱怨医生不如狗，但跟她那个时代比起来，却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那个时代，才是名副其实的医生不如狗。士兵在战场上压力大，医务兵自然就成了发泄压力最好的途径。

想想这些年在军中受的压迫与欺凌，9527一阵咬牙切齿。这个时代的患者还会担心如果自己态度不好，医生会不会搞小动作。在她那个时代，每一个超级医疗系统都连接着联邦智脑，在智脑的全程监控下，想搞小动作都不可能。

意识到千年前的医生拥有着怎样崇高的地位后，军中不少医务兵都爱上了光网上那些梦回古代，治病救人的影视作品。9527也在同僚的怂恿下看过不少，所以，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穿越，倒也没有惊慌失措。

这个身体显然已经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只要看看苍白纤细，不盈一握的左手手腕就知道。不需要系统扫描她也明白，现在首先需要处理的就是脱臼的右侧肩关节。这样的关节复位术，对于她这样的资深医务兵来说兵来说，当然不值一提。

她将右肩顶在脏兮兮的墙壁上，身体一个急转，只听“咔”的一声，原本仿佛断了线的木偶般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瞬间又找回了支点。她从不远处那包被丢弃的旧衣服中找了几件t恤，撕成布条，对肩关节进行了简单的固定。然后，便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深夜，一个女人赤|身裸|体，仿佛被丢弃的垃圾一样躺在阴暗小巷的垃圾堆里。

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深，却也明白，这个身体此刻的状况并不正常。随着体位的改变，感觉着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顺着大腿根部蜿蜒而下，她是医务兵，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9527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恶心，对系统发布了命令：“开始全身扫描！”

每一个超级医疗系统跟医务兵进行的都是意识级别的绑定，既然她的意识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并不担心朝夕相处的系统会缺席。

果然，片刻后，系统熟悉的机械音便幽幽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右侧肩关节脱臼，霉菌性□□炎，盆腔炎，宫颈炎，衣原体感染……”

“开始全身修复。”9527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生硬地打断了系统的报告。

“能量不足，修复失败，请宿主补充能量后重试！”可惜，系统的反应却令她绝望。

9527狠狠咬了咬唇，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走了两步，让身体完全沐浴在路灯的光芒之下。借着路灯的光芒打量起自己的新身体来。这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性，皮肤很白，衬得皮肤上大片的淤青越发显眼。她的目光匆匆一扫，便定格在了腹部耻骨上缘一道横切的疤痕上。

根据疤痕的位置跟形状判断，这应该是古代历史上某个特殊时期，一种用来帮助孕妇分娩的方式留下的痕迹。系统对这部分的评估已经完成，根据子宫瘢痕愈合度判断，手术应该是在六个月前。

生过一个孩子，被不明人士蹂|躏后，像垃圾一样丢在垃圾桶旁，9527皱了皱眉，开始发挥想象推理着这个身体可能的身份。可惜的是，系统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

“发现外源遗传物质！dna获取成功，dna一号，染色体解析完成，端粒长度测量完毕，父系面貌建模开始……建模完成！”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张令人作呕的男性面孔。9527还没来得及叫停，系统却已经自作主张继续了下去。

“dna二号，染色体解析完成，端粒长度测量完毕，父系面貌建模开始……建模完成！”

“dna三号……”

一张张脸随着系统的建模接二连三地出现在9527的脑海之中，等到她反应过来，失控地大声喊停的时候，系统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建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是整整五张成年男子的脸。

9527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无法想象，这个身体曾经遭遇过怎样令人发指的暴行。

她拧了拧拳，毫不犹豫地对系统发布了新的命令：“扫描脑部，开始提取宿主记忆。”

“脑部扫描完成，宿主脑部生物电流紊乱，记忆提取失败！”

系统的努力并没有白费，随着扫描的进行，她的确接收到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可惜，画面凌乱不堪，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具有强烈精神冲击的情绪。那种极致的恐惧，就连她这个已经习惯了战争场面的医务兵也有些无法承受。

她强忍着恐惧努力接收者那部分的画面，可惜，直到她的身体在那种极致的恐惧冲击下开始摇摇欲坠，唯一能够让她看清的画面也只有一个“林江大学医学院”的校名。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9527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发布了下一轮的命令：“尝试连接这个时空的初级网络，开始身份检索。”

“开始网络连接，网络连接成功！”

“开始身份检索，身份检索失败，系统权限不足！”

……

权限？！她只是地球联邦一个底层的医务兵，系统权限自然是整个联邦最低等级的。未来的光网沿用的也是这个时代的构架，会出现权限不足这样的状况，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9527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靠在了身旁那堵布满了涂鸦的墙上，低下头，愣愣望着自己那只苍白纤细，指甲缝里却布满了泥垢的左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紊乱的脑部生物电流，脏兮兮的身体，还有公共厕所般的待遇……

愣愣地盯着那只绝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洗过的脏手看了片刻后，9527的脑海中猛然想到了曾在穿越回这个时代的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一种身份——精神失常的流浪|女。在那些影视作品中，这样的身份，一般情况下只会成为来自未来的穿越者救助的对象，没想到，却成了自己穿越的对象。

意识到这个事实，9527顿觉悲从中来。那些穿越作品中，大部分男女主角都会穿越到大富大贵之家，最不济，也是个有着隐藏身份的私生子，像自己这样一穿过来，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女的，估计绝无仅有。

就在她郁闷不已之时，系统的声音又再度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宿主处于排卵期，怀孕概率95，左侧输卵管检测到外源遗传物质存在！开始合子发育面貌模拟……”仿佛是嫌她还不够难受，系统竟自作主张开始了新的建模。

然后，9527的脑海中开始闪过一张张婴儿的脸……

“警告，外源dna遗传物质优生等级e级，不符合联邦优生条例，请宿主及时进行应对。”

9527一向对联邦优生条例嗤之以鼻，她自己也是因为不符合联邦优生条例才会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孤儿院的，然后，因为无法负担高额的教育费用，才沦为联邦最底层的医务兵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莫名其妙替人生孩子。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上的剖宫产疤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原主之前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么来的。

竟然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就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忽然忍不住有些羡慕这个时代的女人。在未来，地球联邦对生育有着严格的限制。为了提高全人类的素质，只有特定基因优生等级的人才能享受生育权。联邦法律规定的最低优生等级是c，而她是d。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开始，只是法律的强制规定，后来，就算能生，也没有人愿意生了。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在一个基因等级排序的世界，有着劣等基因的孩子，就算被生下来，也不过是到这个世界受苦而已。

就像她自己。

因为这个d，就算她跟智脑的配合度高达98，她也只能当最低等级的医务兵。

在那个超级医疗系统已经普及的年代，跟智脑的配合度越高，代表着医务兵的能力越强，而医务兵的平均水准只有60。哪怕她的基因等级能够有c，以她跟智脑的配合度，她也应该有个将军的头衔。

虽然医务系统的将军跟实权将军根本无法同日而语，但这也已经是很多人毕生的目标了。因为这个d，就算她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普通将军无数倍，也无济于事。

因为这个d，她一上战场就被派去了最危险的柯伊伯带战区。在柯伊伯带服务了整整两年，才在外星人的粒子流中化为灰烬，说实话，连她自己都在为上帝的特别眷顾而感到惊奇。因为柯伊伯带战区普通医务兵的平均寿命是两个月。

在孤儿院里，被其他孩子欺负，骂成劣质品，眼睁睁看着其他孩子被人领养，只有自己永远留在孤儿院里，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父母以爱为名，不顾一切地生下了她，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痛苦。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就在她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警告！检测不到其他战友存在，判定宿主为此战役唯一幸存者。根据联邦特别条例，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9527用力摇了摇头：“不！我不要这个孩子！”

“宿主，请好好考虑一下！”

“不！我不要这个孩子！马上杀死所有外源遗传物质！”

“能量不足，无法完成操作。”

9527已经快要崩溃了：“我说了，我不要这个孩子！”

就在她行将绝望之际，忽然听到系统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开始扫描附近可用资源，扫描完毕，十一点钟方向发现药店，扫描到可用药物。”

9527眼前一亮，从刚刚的垃圾堆里翻出一条破旧的灰色连衣裙，套在身上。强忍着浑身上下不时传来的阵阵疼痛，大步向着系统所指的方向走去。

时间已是深夜，街上行人寥寥，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在她眼里仿佛一座寂静宇宙中的灯塔。

“推荐首选药品，左炔诺孕酮片。价格，人民币十元。位置，货架。

网络果然是一柄双刃剑，可以用来伤人，弄得不好，却会反噬自身。

刷着那个爆料帖里的回复，刘明伟欲哭无泪。他真没想到孙建业母子竟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修改病历不成，反而诬蔑慈济伪造病历。而慈济，身为一家黑历史罄竹难书的“黑心医院”，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怀疑。

这个帖子一出，连原本已经被他拿钱成功安抚下来的医疗事故苦主也开始跟着上蹿下跳。帖子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对黑心医院的声讨大会，一时间，慈济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看到刘明伟这样烦恼，刘战原本想让智脑直接□□了事。可惜，智脑给她的回答却是，这种时候□□，只会让不明真相的网友认为慈济这边心虚，非但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让事情进一步升级。

刘战是个在联邦军事体制下长大的未来人，情商跟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法比，完全无法理解那么多弯弯道道。听智脑这么一说，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免得弄巧成拙。于是，决定还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转而把视线落到了重症监护室里的林晓身上。

林晓的状态已经开始好转，肝素已经停了。此刻正输着血，阿斯匹林、潘生丁、肖炎痛之类的药物也用上了。刘战是个未来人，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问过智脑，确定林如枫的处置没什么问题后，也就没有插手。

得知妈妈已经好转，小家伙又恢复了精神，每天趴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朝里面张望，偶尔还会去看看已经恢复了意识的外婆。

因为处置及时，外婆恢复得不错，甚至几次挣扎着想爬起来去见女儿。医护人员怕再刺激到她，当然坚决不许，只说情况已经好转，让她不必担心。

祖孙二人默契地没提孙建业他们母子，说不定在她们的意识中情愿这两个人并不存在。

小家伙果然还是个孩子，见了外婆，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该有的表情。虽然每天妈妈外婆两头跑，表情却前所未有的轻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晓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之时，刘战的纳米机器人却向她发出了警报。根据纳米机器人监测到的结果，林晓竟然已经开始转向低凝状态了。

dic首先的确是全身血液凝结，当血液中的凝结元素用完后，却反而会出现大出血。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从高凝转向低凝。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高凝还有一线生机，低凝则神仙难救。

nnb医生一般会在高凝状态的时候给家属下病危通知，一旦转入低凝状态，则可以直接通知家属准备后事了。

得到消息，饶是刘战这样的未来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治好了林晓，慈济医院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治不好，不慎让林晓死了，孙建业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慈济故意治死人。到此慈济医院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想明白这一点后，刘战，让别人去逼杜家拔管。

闹过一次之后，他偷偷拿了杜立行的血液样品去库里配型。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到配型结果出来，煽动舆论，竭力强调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的悲惨境遇，让舆论来逼杜家就范。用一个已经被医生宣判脑死亡的纨绔，来交换几条无辜者的性命，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没想到运气比想象中还好，其中一个配型成功的，竟然是朱家的孙女朱正月。

朱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还算有出息的就只有一个在林江市公安局当局长的儿子，早年却是相当了得。朱家的老爷子朱其昌曾经当过南方某省的省长，现在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门生故吏却满天下，在京城也有着极为深厚的关系，跺一跺脚，整个林江市都得震三震。

朱家的老爷子一向以清廉执拗著称，对儿女管束极严。一子一女，儿子朱清明在公安局，女儿朱清月则供职于省内某著名研究所，算是顶尖科研人员，跟他那帮子女借着家里老爷子的威风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老伙计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朱清明是公职人员，结婚又晚，年过四旬才有了朱正月这个女儿，朱清月又一心只想做研究，快四十了也没结婚，子女更是无从谈起。这个朱正月现在是朱家，没想到的是，那些视频却没有跟她预想中那样迅速席卷整个网络。为了替未来的身体洗清罪名，智脑情绪空前高涨，短短几分钟就把消息散遍了整个网络。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发出去的帖子，挂出去的视频链接每次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它怎样更换网名，更改ip也无济于事。

智脑不信邪，锲而不舍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然而，无论它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就连不少出言声援它的网友也遭遇池鱼之殃，不约而同地被封号□□。

“靠！不是吧？舆论封锁！”智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遭受的待遇，身为联邦智脑，一向都只有它封锁别人，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被人封锁的待遇。它哭笑不得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刘战，惹得刘战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过是一场车祸，至于吗？”刘战被对手的兴师动众深深震撼了。

她开始还以为是张孝云他们动的手脚，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张孝云他们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过是几个富二代，这一切绝对不是他们能够做到的程度！这个时代的富二代吃喝玩乐还行，塞钱让某几个网站的内部人员□□也不是不可能，但把事情做到现在这种程度，不是在开玩笑吧？

智脑又不是普通人，它发布的消息可不是那么好删的。虽然没用动用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却尽可能把所有发布帖子的帐号都提到了最高权限，后来见情况不妙，甚至还冒用了不少有权有势的人物的名义。不动声色地删掉那样的帖子，别说只是张孝云他们几个富二代了，就连他们的爹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够做到。

“既然不是张孝云他们，那会是谁？”刘战百思不得其解。杜立行现在在网上再怎么有名，也只是个富二代而已，至于让别人如此处心积虑来对付吗？

“想想除了张孝云他们之外，还有谁最不想看到我成功洗脱罪名。”智脑虽然已经以杜立行自居，可惜，它终究不是杜立行，根本就不知道杜立行除了张孝云他们之外，还有哪些敌人。

“看杜立行那样子，也不像是那种会得罪很多人的人。”杜立行的电脑虽然已经被张孝云拿走，但网上的痕迹却没那么容易清除。这段时间，智脑已经通过他在网上留下的痕迹大致摸清楚了他是怎样一个人。

那小子就是个普通的宅男而已，爱日漫，更爱美漫，爱推理，更爱游戏。排除掉他富二代的身份，帅哥的外形，本质上就是个比起三次元更爱二次元的宅男。既然是比起现实，更喜欢沉浸在虚拟世界中的宅男，自然对普通人没什么兴趣，更谈不上得罪什么人了。

哦！他倒是曾经在游戏里仗着大神的身份踩过不少人，但那只是游戏而已，不可能让对方追杀到现实世界吧……

“你觉得，会不会是朱家？”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智脑忽然想到了不久之前刚刚跟杜立行配型成功的那几位等待器官移植的病人。除了朱正月，其他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如果动手的真是他们，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家。

脑海中闪过朱家的资料，刘战越想越觉得可能。朱家的确有动机，也有能力完成这一切。

除了张孝云他们，朱家绝对是最不希望看到杜立行成为受害者，甚至是英雄的人。

人们可以接受把一个纨绔恶霸大卸八块，拿他身上所有的身体器官去救人，但如果换成一个好人，一个英雄，这样的抉择就明显艰难得多了。

杜云龙原本就拒绝拔管，一旦得知儿子是被冤枉的，必定会更加难以作出决断。脑死亡之后，大脑不再分泌人体必须的各种激素，病人的身体状况每时每刻都在恶化，再拖下去，器官随时有可能会出现衰竭。器官一旦衰竭，也就失去了移植的价值。

朱家好不容易才等到孩子配型成功，自然不想等来这样的结果。

刘战虽然已经想清楚了这一切，却依然有些无法接受：“不会吧，如果动手的真是朱家，那他们这么做，跟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智脑的反应却比她平静得多：“未必是恩将仇报，可能他们打算等朱正月换完肾之后，再替杜立行平反。你别忘了，在普通人眼里，杜立行已经是个死人了，既然是死人，暂时受点委屈又能怎样？我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最好还是守着点杜立行。”

“啊？没那么夸张吧？”刘战被智脑暗示的可能吓到了。

“不要低估了人类拯救最爱的人的决心！”

既然事情很有可能是朱家干的，那么智脑替杜立行洗脱罪名的计划就只能延期了。它倒也不是没有能力跟朱家对抗，只是担心一旦真的动起手来，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而已。要是不小心让杜家跟朱家掐起来，那么原本已经把杜家当成称霸世界的地发现原本已经被判定为脑死亡的杜立行脑电波又有了活动。智脑开始时不时地让杜立行的身体做出诸如眨眼，动动手指之类的动作，距离彻底康复，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害怕朱家再跟之前一样进行舆论封锁，智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朱正月吻醒杜立行的消息散遍了全世界的网络。没有人不喜欢奇迹，像植物人醒来这样的消息总能在世界各地的报纸上占据一席之地，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唯美又浪漫的故事了。

等到朱其昌那边回过神来，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世界。不仅国内媒体，甚至连外国媒体都闻讯而至。面对全世界好奇的目光，朱其昌只来得及隐去了孙女的身份。

随着消息传开，被朱家刻意封锁的事故真相当然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为了不伤害无辜的婴儿而脑死亡，在所有人都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却被一个被纯洁的小女孩吻醒。

这不仅仅只是个童话，这简直就是一个善恶终有报的最佳典型。

果然没有人去追究医院的责任。所有人都自发地从自己的角度开始为这个奇迹寻找解释。上帝的恩慈，佛祖的保佑，安拉赐福……刘战哭笑不得地发现，原本被当成纨绔恶少典型的杜立行，竟在一夜之间成了被神选中的圣人。

幸亏他身处宗教氛围不那么浓厚的中国，如果换在其他国家，说不定已经有人开始对着他顶礼膜拜了。

朱正月小朋友当然不可能知道只是一个精心策划后的阴谋，满心以为是自己吻醒了杜立行，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在往慈济医院跑。看那模样，显然真的把杜立行当成了自己的王子。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总是特别单纯，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很难再改变。朱其昌想解释，却又害怕因此伤害到孩子，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因为小家伙总是往慈济跑，甚至不得已把孩子平时透析的医院也换成了慈济。

杜立行都已经醒了，再怎么向云龙药业施压也没有意义了。看着小孙女跟杜家上下一片和乐融融的模样，朱其昌只能无奈放弃了继续揉捏云龙药业。

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但吃了这么大的瘪，朱其昌到底意难平。某天，跟刘战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跟她打了声招呼。刘战开始受宠若惊，听到他后面那句话才意识到他的真实意图，顿时冷汗淋漓。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奇迹，没有人不喜欢奇迹！”老者的声音不紧不慢，语调悠然，就像只是随口一提。刘战却明白，这句话绝对不像表面上听起来那么简单。

当时她跟朱正月说的那番话是当着两个警卫的面说的，根本不可能瞒过朱其昌的眼睛。普通人眼里这只能说是一个巧合，但在老谋深算的朱其昌眼里，显然不是。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刘战半天，忽然笑道：“刘明伟的干女儿吗？不错不错！”

明明什么也没说，明明只是一句称赞，刘战却感觉浑身发毛，就像突然被一头恐怖的凶兽盯上。直到目送着老者背着双手走远，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喂，你看，为了你，我被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盯上了……”她把心中的恐惧化为了对智脑的怨忿。

“你放心，哥以后罩你！”智脑此时正在杜立行的身体里，舒舒服服地在张兰的服侍下喝着粥。听到抱怨，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刘战这才稍稍觉得平衡了些，叹了口气，大步往喵喵所在的儿童病区走去。

喵喵的爷爷奶奶那帮家人果然厉害，不知道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硬是让杜云龙把赔偿标准提高了一倍。如今杜立行并非车祸罪魁祸首的消息传开，竟然惊慌失措了起来，不顾孩子还没彻底痊愈，就吵着要出院。生怕杜家回过神来，会向他们讨要那些赔偿。

面对出院的要求，喵喵的外公外婆当然不可能同意。两家人这些天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大概也看出喵喵的爷爷奶奶那一大家子人不可能善待孩子，喵喵的外公外婆坚决不肯放弃孩子的监护权。

因为杜家给的巨额赔偿，喵喵的监护权如今已经不仅仅只是监护权了。爷爷奶奶那边当然不可能同意。医院以孩子情况还不稳定为由，拒绝了他们的出院申请。短短几天时间，那边已经尝试过好几次半夜偷偷带着孩子溜号了。幸亏医院这边早有准备，才没，才没让他们得逞。

得知这一消息，外公外婆又气又急，看到孩子安然无恙才长舒了一口气。看看孩子的爷爷奶奶这么不把孩子的健康当成一回事，二老更加坚定了誓死跟对方抗争到底的决心。

害怕爷爷奶奶那边再做出偷偷带着孩子离开的行为，这些天外公外婆一直轮班守着喵喵，生怕一个不留神，孩子就会被带走。

刘战偷偷去看过几次，因为每天守着孩子寸步不离，二老的精神已经萎靡到了极点，跟病床上一天天好转起来的孩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嘛呜……嘛呜……”病床上的小家伙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看到刘战进来，立刻手舞足蹈地打起了招呼，小脸上满满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刘战先用系统扫描了一下小家伙的恢复情况，扫描完毕，确定恢复良好后，才走过去，握了握小家伙的小手。

刘战跟孩子的爷爷奶奶没什么接触，却因为曾经在事故发生之后照顾过喵喵，被孩子的外公外婆当成了孩子的救命恩人。考虑到当时的确是自己做的手术，刘战面对二老的感谢的时候理直气壮。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艰难生活，刘战发现自己对喵喵监护权的问题有种异乎寻常的关注。不仅让智脑时刻关注着，甚至还经常亲自跑过来打探消息。

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特意打探，二老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每次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对她讲诉起喵喵的成长过程，各种趣事，甚至喵喵父母相识相恋的全过程。

不长的一段时间，刘战已经对喵喵一家三口外加一只猫的一切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什么工作，喵喵喝什么牌子的奶粉，用什么牌子的尿布，甚至连他们家的猫小虎喜欢吃什么牌子的猫粮都知道。

听着两位悲伤的老人的叙述，那对在刘战脑海中原本只是符号，只是死亡数字的父母的形象渐渐一天天立体了起来。

喵喵的父母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进了同一家公司工作。因为深厚的感情基础，两人关系极好，甜甜蜜蜜仿佛蜜里调油。如果没有这场事故，他们一家三口外加一只猫将会跟所有普通人一样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他们会陪着喵喵一起长大，看着他青春叛逆，看着他娶妻生子。可惜，一场车祸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两个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巨额的赔偿金，刚刚学会叫妈妈的孩子成了孤儿。而原本就有嫌隙的两家人则彻底反目了。

喵喵的父亲来自西南某省的一个小村庄，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在一个有着浓厚重男轻女氛围的地方，没有生为女孩，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从小，父母就特别偏爱大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大哥的，他只能跟在大哥后面捡剩下的。后来弟弟出生，连捡剩下的都没他的份了。

慈母多败儿是世间亘古长存的真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哥成了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混混，他却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努力学习，成了那个小村庄第一个大学生。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早已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就算是在这样的小村庄，也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大学生一毕业就失业的消息。他拿回的录取通知书非但没能换来父母的笑容，反而只换来了一句花这么多钱上大学有什么用？

就在他四处筹措学费的时候，父母却偷偷替他联系好了工地的工作，理由是替大哥还赌债。为了能够上大学，他连夜带着录取通知书出逃，靠着勤工俭学和奖学金读完了大学。

喵喵的外公外婆笑眯眯地回忆起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的情景，吐槽着女婿当时怎么土，怎么呆，眼中却是泪光点点。他们说他们当时知道女婿的背景后，死活不肯让女儿嫁给他，后来，无意中在他打工的店里遇到他，才改变了心意。

“喵喵的爸爸真是个好孩子啊……”二老说到这里的时候，抱头痛哭。

自从离家之后，他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后来，还是喵喵的外公外婆提出，都要结婚了，不能不通知家里。然后，奇葩的事情来了，得知失踪多年的儿子要结婚了，娶的还是城里的独生女，喵喵的爷爷奶奶第一反应竟然是向女方索要彩礼，说反正儿子以后也不会回村里了，算是入赘。

喵喵外婆的说，当时听到这话，喵喵的父亲哭得特别伤心，上大学的时候再苦再累也没哭的他，那时候哭得像个孩子。他没要他们二老的钱，把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给了父母，算是彩礼。然后笑着跟他们说，以后他就是他们老王家的人了。那笔彩礼后来被他的父母拿去给大哥盖了房子。

听完喵喵外公外婆的叙述，刘战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爷爷奶奶的哭声远远没有外公外婆那么有感染力，原来在他们心目中，这个儿子根本就可有可无。

“喵喵姓王，我们死也不会让那帮人把他带走！他们要钱可以，要孩子，没门！”

可惜这一次，孩子跟钱是捆绑在一起的……

就在喵喵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为了抚养权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杜家这边却是一片和乐融融。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杜立行终于给面子地恢复了意识。真正的杜立行早已脑死亡，如今脑细胞都是新生的，智脑当然没办法获取他的记忆。所以，只能假装记忆受损。好在杜氏夫妇原本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能够见到儿子醒来就已经很开心了，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为了帮助儿子回忆起过去，张兰这些天一直抱着杜立行从小到大的相册，指着一张又一张照片跟他讲述他小时候的经历。

听众除了杜立行本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小丫头。这个小丫头自然就是成功吻醒了王子的女主角，朱正月小朋友了。

“立行哥哥，原来你小时候这么调皮！”

“立行哥哥，这张照片拍得真好！”

“立行哥哥……”

苦难令人早熟，因为疾病的折磨，小家伙的心智水平远超她那些只会玩芭比娃娃的同龄人。自从杜立行醒来后，俨然已经以他的未婚妻自居了。这些天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努力试图融入杜家的氛围。

因为她年纪太小，杜云龙和张兰非但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还大力支持，时不时拿她和儿子开个玩笑，常常惹得小家伙满脸通红。

面对这一切，最痛苦的莫过于杜立行了。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原装货了，身为没有丝毫恋爱经验的人工智能，就算对方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他也还是会觉得困扰的。这些天，他最常出现的表情就是满脸通红。不是他真的对这么小的孩子有兴趣，他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而已。

如此纯情的反应，理所当然地惹来了围观群众一片嘲笑之声。然而，却也让朱正月小朋友越发粘他了。在小孩子简单的意识里，会脸红，就意味着有好感。

于是，智脑从刚刚成为人类的那一刻起，就幸运的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朋友。

小家伙陪着他听张兰讲小时候的事，陪着他一起吃饭，陪着他一起做康复运动，甚至陪着他一起上厕所……连张兰都说，如果朱正月的年纪再长十岁，他们肯定已经做主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朱家的掌上明珠啊！如果真能娶回家，那杜家简直就是交了几辈子的好运。可惜的是，他们的这位未来儿媳妇现在只有五岁半。儿子起码还得等十五年，想想就觉得这不太现实。

所以，面对小家伙的各种示好，杜云龙和张兰只是心情愉快地哄着孩子而已。满心以为小孩子玩够了就会自己离开，没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竟然越聊越投缘了。投缘到，朱正月甚至不太愿意回家。

刘战默默将其归结于两人的心理年龄相近。联邦智脑虽然实际年龄已经是最长寿的人类的好几倍，但心智成熟程度却依然跟孩子差不多。不然，历史上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以它主角的笑话了。面对杜立行的求救，她只是笑而不语。

就在杜立行为该怎样结束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关系而烦恼不已之时，一直对他冷眼相向的朱其昌却忽然对他展露了笑颜。

“没想到你跟小孩子这么合得来。很久没有看到小兔笑得这么开心了。谢谢！”

连oss都这么说了，他只能欲哭无泪地继续维持这段关系。

身体稍稍恢复之后，杜立行甚至陪着小家伙一起去做了透析。透析的过程他没有对刘战进行直播，所以刘战不得而知。只是回来后，他忽然开始锲而不舍地求刘战贡献出最后一支基因修复液。

“小兔太可怜了……战姐姐，战大大，战女神……求你了……”自从拥有了杜立行的身体，他跟刘战交流时使用的声音也变成了杜立行那充满了磁性的男声。同样的句子用童音说出来还好，用年轻男性的声音说出来简直令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刘战摸着身上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断然拒绝：“免谈！最后一支了，我得留着以防万一。”

然后，杜立行仿佛幽灵般阴魂不散地缠上了她。接下来的几天里，无论刘战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那凄厉的哀求声。她竭力想要当这个声音不存在，可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某天，她终于忍不住冲进杜立行的病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丢上轮椅，推出了门去。再不跟他好好谈谈，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会被他逼疯。堂堂联邦最高存在，没想到这么无赖，竟然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开始死缠烂打。

“那是你的未来老婆，你自己救！”将杜立行推到无人的角落，看看四下无人，刘战杀气腾腾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要是再来烦我，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身为人工智能，杜立行关注的重点果然跟常人不同：“开什么玩笑？什么未来老婆，我又不是萝莉控！我只是看小家伙可怜。”

看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刘战觉得好玩，调侃道：“怎么，你想亲过了不认账？”

她满心期待着杜立行能够露出更加有趣的表情，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家伙闻言，竟然艰难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她正奇怪他站起来想要干什么，一双大手已经伸过来一把捧住了她的脸，然后，杜立行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瞬间在她眼前放大。

等到她回过神来，想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之时，对方早已在她的嘴唇上烙下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吻。

一吻过后，杜立行心满意足地退开，露出一脸胜利者的表情，得意洋洋地道：“现在，我也亲过你了，按照你的逻辑，你也是我的老婆了对吧？”

如果是正常人，遭遇的这样的非礼，第一反应肯定是狠狠甩过去一个巴掌。然而，刘战却面不改色。在她眼里，杜立行等于智脑，智脑等于这个时代的电脑。如果你被一台电脑亲了，你会觉得被冒犯吗？当然不会！顶多觉得电脑跟人类的思维方式果然是不同的。

大概是刘战此刻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了，杜立行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黯了下来。

“你别转移话题！”刘战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异样，依旧在努力维护自己的最后一支基因修复液，“这世上哪个生病的人不可怜？如果因为可怜就要去救，那我就算有一万支基因修复液也不够用！”

她说到这里，狠狠瞪了杜立行一眼：“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去想办法！”

说完，她丢下杜立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战姐姐……嘤嘤嘤……”杜立行依旧在垂死挣扎，嘤嘤了半天无果之后，终于只能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其实杜立行自己当然有办法救朱正月，不过是区区肾衰竭而已，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身为联邦智脑，数据库中存储着未来几乎所有的科研成果，就算穿越过来的时候只保留了一部分，只要他能好好利用起来，找到治愈朱正月的办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就是懒而已，既然有更简便的方式可以救朱正月，他才懒的去想别的办法。身为一个未来人，刘战对联邦智脑的德性了解得一清二楚。想明白这一点后，她才不会继续纵容他的任性。

果然，不过只是沉寂了几小时，刘战就听到脑海中响起了杜立行兴奋的尖叫：“哈哈哈……找到了！小兔有救了！”

“细胞修复剂，可以用细胞修复剂！那东西虽然没有基因修复液那样起死回生的威力，但是长期使用还是有很大可能能够让衰竭的器官恢复功能。而且，它不仅能修复肾脏，还能修复小兔身体其它受损的器官！最重要的是，细胞修复剂的原料没有基因修复液那样难以提纯，就算是以这个时代的条件也能配置出来。太棒了！就是它了！”

“我现在马上去网上挂一个征集治疗肾衰竭办法的帖子，在全球征集所有可能的方式。过段时间，就把细胞修复剂的配方以民间祖传秘方的方式拿出来，然后再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科研团队……”

“对！就这么干！咦，云龙药业竟然有现成的科研设备？咦，连水平达标的科研人员都有？”

“使用杜立行的身体，果然是我做过的最明智的选择！哈哈哈哈……”

……

曾经的联邦最高存在当然不是白痴，认真起来之后，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接下来就是后续操作的问题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所幸肾衰竭也不是什么急症，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

跟杜云龙沟通过后，杜立行在网上以云龙药业的名义贴出了那份全球征集令。

这样的举动当然瞒不过朱其昌的眼睛，看到那份征集令，脑海中浮现出杜立行笑着陪小孙女一起玩耍的情景，他忽然有些后悔曾经对杜家的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