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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正被问得怔住。
他没想到沉朝顏一个后宅女子,面对此等场面竟然毫不怯场,甚至还有理有据,反客为主地压住了现场,一时也有些赧然。
不待他回话,另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沉朝顏回头,只见宣平侯一脸不愤地警告,“大庭广眾,还请郡主不要无理取闹,碍了皇家的顏面。”
沉朝顏简直被他这莫名其妙、倒打一耙的训诫给逗乐了。
她转身看向一脸正色的宣平侯,笑着问:“侯爷不出声我倒都没认出你来。你胞弟的案子,兇手不是早就伏法了?你这又是有什么苦,偏要冒着炎炎烈日,到这大理寺门前来诉啊?”
宣平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胞弟当年因为醉酒,在意图对一匹公马不轨的时候,被那匹马生生给踹死了。
宣平侯仗势欺人,不仅要杀了那匹马,还要那养马的一家人都陪葬。
最后刑部只能退让一步,杀了那匹无辜的马。
宣平侯被当眾点了痛处,辩驳无门,只能指着沉朝顏骂,“你这个不尊律法、狂妄至极的妖女!昔日靠着沉家的袒护便作威作福、专横跋扈!如今竟还敢在大理寺门前胡说八道!来呀!”
宣平侯情绪激动,振臂呼到,“后宅之妇妄想干涉朝政,乃我朝耻辱!将她赶出南衙去!”
这话若是放在平日说,像是没人会搭理。
可坏就坏在当下这些人,都是她爹生前得罪过的。如今逮着机会,又借着人多势眾,只想父债女偿,发洩一通。
故而当下一呼百应,纷纷激动地朝沉朝顏涌来。
纵使带着几名随行的亲卫,但闹事者势眾。亲卫只能将她护在人墙之后,努力往外撤离。
然许是人多胆壮,大家都报了法不责眾的侥倖心思,眾人一边喊着“沉狗草菅人命”,一边朝沉朝顏逼来。
推挤、拉扯……
汹涌的声音一浪一浪,盖过了她那点微弱的辩驳。
“啪!”
额角传来一记惊痛。
沉朝顏只觉一股黏腻稠湿的东西粘上她的鬓角,还一路沿着侧颊,淌进了她的襟口。
她怔忡地伸手去摸,却摸了一手澄亮的蛋液。
他们……
竟然敢……拿鸡蛋砸她?!
沉朝顏看着满手的蛋液惊骇又震怒。
而那帮乱民似也发现了此招的妙处,纷纷捡起身边一切能扔的东西,向她砸过去。
混乱中,有亲卫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乱石砸中,错身格挡的时候,露出了身前的一角空隙。
当下场景,饶是沉朝顏再伶牙俐齿,也毫无用处。
几人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却也只能无用地扑腾。
而韦正却带着刑部的人,不远不近地站着,全程抄手看热闹。
“放肆!”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喝,裴真带着几十名大理寺的衙役赶了过来。
他命人将沉朝顏和亲卫隔开,抽剑往眾人跟前一站,呵到,“大理寺掌天下刑狱,门面之处,岂容尔等胡闹滋事!”
气势凛然的一吼,现场登时便安静下来。
沉朝顏被一群人护在中间,最后才被有金搀着,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目光越过重重人墙,落在阳光照不到的匾额之下,呼吸微滞,她又和谢景熙狭路相逢了。
四目相对,他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她,眉心微褶,神情不耐,仿佛看着一群败坏风景的螻蚁。
从记事起,沉朝顏身边便永远是逢迎和讨好。像今日这般荒唐的场景和谢景熙当下的眼神,她真是见所未见、始料未及,且惊且怒之下,便怔在了那里。
谢景熙却漠然抽开目光,侧头问身旁的韦正到,“何事喧哗?”
韦正拱手一揖,将事情原委都说了。
谢景熙听完,依旧是用那种冷漠且睥睨的目光盯了韦正半晌。
韦正被盯得背脊发麻,轻咳两声后移开目光,恭敬地问了句,“谢寺卿可有话讲?”
谢景熙不答话。
他用那种慑人的眼神攫住韦正,缓声道:“重审刑部旧案?韦侍郎莫不是在跟本官玩笑?”
韦正假惺惺地解释,“这些只是罪犯家属的诉求,下官可没说同意重新审查呀!”
“那韦侍郎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我……”韦正被问得哑口,还想再狡辩,却见谢景熙转身对台下眾人呵道:“大周以礼法治国,重审、翻案皆有章程规定。诸位若是觉得不服判决,大可去朱雀门外敲登闻鼓。再者,本官看各位之中不乏勋贵皇亲,面见皇上也非难事。如何就要聚眾闹到我大理寺来?”
谢景熙侧头扫了眼韦正,继续道:“或者说,大家是觉得本官新官上任,找理由给本官一个下马威?”
“话可不能这么说。”
韦正笑得云淡风轻,“陈尚书一案,关係实在重大。大家平日里不是同僚就是姻亲的,关心之切也属正常。今日聚集于此,不过是想听谢寺卿一句态度,不会因为种种原因包庇偏袒……”
“哦?”谢景熙愕然,“韦侍郎这么一说,谢某倒是好奇了。我朝律法严明有度,包庇偏袒本就是重罪,何时需要无关人等的关心和提醒了?莫非刑部办案,是这样的风气不成?”
“你!……”韦正气急,半天说不出一句。
谢景熙从大理寺丞升任大理寺卿还不到一年,之前在朝中也是个善于藏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