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温姝按照昨夜与谢夫人的约定,带了温二娘出门。
两人行至府院门口,却被闻讯而来的王府管事给拦了下来。好在谢夫人亲自来了趟王府,对方到底是国公夫人,管事的再横,也碍着身份,不敢在谢夫人面前过于放肆,最后只得给温姝和温二娘放了行。
巳时正刻,各间坊门早已大开。东市作为沣京城里最热闹的坊市,此时正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的景象。
既说是买冬衣的料子,谢夫人倒真带着一行人从坊门逛到了坊尾,锦缎裘皮来者不拒,替温姝和温二娘也置办了好些东西。
这可就苦坏了一路跟着的王婶和两个小厮,活脱脱地做了几人的苦力。等到布料采买得差不多,便到了午间该用膳的时候。
上下来回地搬了好些东西,两个小厮早已累得力竭,眼看谢夫人又带着温家姐妹进了一间裁衣的铺子,王婶实在是挨不住,便遣了两人先去买些水来。
“走了。”
二楼,赵嬷嬷看着两个小厮走远,放下竹帘对温家姐妹道:“我们动作得快点。”
话落,两个身高体型与温家姐妹相差无几的女子行过来,领着两人去后间换了着装。
大周虽然开放,但闺阁女子上街依旧需要佩戴冥罗或是帷帽,故而倘若是身形相差无几的人将衣装一换,隔着层帷纱,外人几乎是难以分辨。
几人迅速换好衣衫,两名女子随谢夫人去了一楼正堂,拖住王婶和两个小厮。临行前,温姝依旧领着温二娘郑重其事地给谢老夫人磕了两个头。
“行了,”谢老夫人挥挥手,匆匆别过脸去,语气却很淡然,“快走吧,到时候耽搁了时机,今日这场心血就白费了。”
温姝点头应是,跟着赵嬷嬷,从这间铺子的后门穿过东家的院子,往停在后面偏巷的马车上去了。
打马扬鞭,车轮碌碌,简便的轻车缓慢驶离偏巷,拐过尽头那个转角,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另一边,王府。
自温家姐妹跟谢夫人走后,管事的就总觉心绪不宁。
叁日后就是王瑀给温姝的最后期限,从未亲临过王府的谢夫人,怎得偏生今日就登了门?不知怎的,思及方才温二娘迈出府门时的那个眼神,管事便越想越觉事情蹊跷。
他不敢耽搁,一边请家仆往南衙中书省给王瑀报信,一边亲自带人去搜了温家姐妹的屋子——金银细软、衣物盘缠什么的都在,看起来确实像只是出门小逛的样子。
什么异常都没发现,管事的只当自己是想多了,转身要走时却看见双开门的妆奁上,一只明晃晃的铜锁。他倏地记起温良过世之后,有一方汉白玉的私章是作为遗物由温姝收藏的。有一回他往这间院子送东西,便见得温姝是将那块私章锁在了这个妆奁里面。
一股凛然的凉意攀上脊背,管事的心中一紧,几步上前,抱起那只妆奁一把砸了。
碎裂声起,木屑四溅飞开。而那只应声而碎的妆奁空空如也,温良的私章不见踪迹。
午时过了,明晃晃的日头升上来,把眼前一切都照得惶然。
东市的裁衣铺子里,谢夫人带着被调了包的婢女故意拖延了些时候,待到估摸着温家姐妹已经出城,她才领着一众人姗姗地回了马车。
此时各间酒楼铺子正是上客的时候,王婶提议找个地方先用膳,却听谢夫人道:“今日出门的时候,赵嬷嬷专程吩咐厨房烧了菜,现在回去当是恰好。”
王婶不好反驳,只得抚着快要饿扁的肚子,撇嘴跟上了。
然而两架马车一出东市,便见一队金吾卫走马列队,正在街口逐一排查路过的马车和头戴帏帽的女子。赵嬷嬷暗觉不对,回身便禀告了马车里的谢夫人。
谢夫人见这架势,只怕是王府那边已经察觉问题,通报了王瑀。于是她心下一凛,沉声对车夫吩咐,“掉头,从胜业坊绕回去。”
车夫得令,扬鞭往胜业坊行去。
待到绕过了东市门口拦查的金吾卫,马车行至崇仁坊外,先前派去探路的小厮回来,告说崇仁坊的几道坊门也已经有金吾卫驻守,据说是配合刑部缉查什么钦犯。
谢夫人心头微凛,想不到王瑀的动作竟这样快。
若是往常,她自不必担心与王瑀对上。可坏就坏在皇上和谢景熙这几日都不在沣京,若王瑀真有心鱼死网破,光凭谢府那几十号家仆,定是无法与刑部和金吾卫抗衡。
思及此,她瞳眸微紧,凛声又对车夫吩咐,“去南衙,大理寺。”
既然不能回谢府,那不如把事情摊开来说。她好歹是国公夫人,王瑀就算要为难她,也会顾及着谢国公在朝中的威望。
马车再次起行,谢夫人闭目靠在车厢的壁板上,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忐忑。
“谢夫人。”
外面响起某人悠缓的声音。
谢夫人一怔,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罗仁甫手持文书立于一众金吾卫之前,淡笑着朗声道:“方才京中出了件贵女失踪的案子,臣持中书省王仆射手书,前来请夫人往刑部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