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殷该死!
眼角余光里,人群最稠密的地方,两个黑塔一般的壮汉越众而出,欲要各拦住一匹奔马,然而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是赛哈智派来保护自己的,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会用这么一招:一切江湖好手都是白搭,人终究跑不过马。
若非演义里的猛将,现实中也没几个人能拉停奔马。
黄昏不对这两人抱希望。
电光石火间,黄昏抱着身畔的吴与弼就势往旁边一滚,希望能侥幸逃过被奔马直接撞击的命运,只要不死,一切就还有机会。
生死一瞬间,黄昏将吴与弼拱卫在怀。
这是本能。
然而还是逃不过被奔马正面撞中的下场,眼看黄昏和吴与弼都要被奔马撞飞而命丧当场时,谁也没料到忽然出现一柄长枪。
银枪!
闪耀着寒光的银枪挡在了奔马前蹄之前,稳如泰山。
奔马悲鸣。
双脚一曲,跪倒在地,狂冲之势不减,庞大的马躯和马上的骑士,泰山压顶直直落向黄昏和吴与弼,就算是这样,黄昏和吴与弼也是个死。
千钧一发之际,那柄银枪倏然横扫,毫不犹豫的一枪扫到黄昏背上,黄昏如受锤击,抱着吴与弼横飞出去的同时,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落地之后又吐出两口鲜血,眼前的影响模糊中出现层层叠影,即将晕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他看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持枪的人,许吟。
心中微暖。
恐怕是徐妙锦担心自己的安危,让许吟在暗中保护。
徐妙锦,你果然是在意我的,我黄昏这辈子若是不娶你,天打雷劈。
但另外一个人……
景清。
御史大夫景清,穿着便服站在人群远处,默默的看着长街上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的惨剧,眸子里泪光隐隐,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既有内疚、惭愧、痛苦也有坚毅。
更有舍生取义的视死如归!
黄昏心中凉了下去。
完了。
不是梅殷。
是景清。
所有一切都是景清的谋划,在被自己打草惊蛇之后,他亦将计就计,立即去找梅殷——就是诱导自己,误以为幕后主谋是梅殷。
这个大局,是景清设下的!
他为何要杀自己,只有一种可能:他准备孤注一掷。
我不能晕过去。
然而客观思想无法阻止主观事实。
黄昏还是晕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的刹那,发现许吟没有看他,而是目光微微有些痛苦的看向景清,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责问。
为什么?
许吟和景清之间,不仅仅是简单的认识。
更像是伙伴。
……
……
浑浑噩噩醒来。
周围很安静,外面街巷上偶尔传来小贩叫卖声,屋外的天光透过窗棂照射在房间里,平日里看见的微小尘埃宛若蜉蝣,游荡在阳光里。
如此静好的时光。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黄昏闭上眼,再次睁开眼,视线越发清晰。
浑噩的脑子骤然清醒。
景清去刺杀朱棣了!
挣扎着就要翻身坐起,必须去紫禁城阻止景清。
墙角处传来声音,“你的伤很重。”
是许吟。
黄昏竭尽全力的坐起来,看着腰间佩剑,长枪放在身畔的许吟,目光如剑,怒意沸腾,“为什么,是锦姐姐对你不好,还是景清许诺了你什么好处!”
许吟默然不语,脸有痛楚。
黄昏冷笑,“无话可说?”
许吟依然不语。
黄昏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因为呼吸胸腔范起的痛楚,沉声道:“推荐赵三娃参加边军的人是景清吧,而边军那一场烧掉所有档案的大火,也是你和景清的手笔,让你去跟踪刘莫邪,也是你故意告诉她的,所以她才会只去拜访忠诚于朱棣的建文旧臣?”
事到如今,所有答案水落石出。
原来,身边最受信任的人之一,竟然是敌人的卧底。
黄昏一念及此,只觉内心烧灼。
难受……
原来,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
许吟默然不已。
默认了。
黄昏缓缓起身,来到桌子畔,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看着窗外灿烂的春光,呢喃着说了句,许吟,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许吟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道:“黄昏,陛下真的没死吗?”
陛下不是朱棣,是朱允炆。
黄昏凝重的问,“许吟,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当初在船上和叔父黄观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有徐妙锦在场,许吟并不在,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为何却知道了。
许吟苦笑,“小姐。”
黄昏恍然,许吟是徐辉祖信任的人,徐妙锦也无条件信任他。
估计是什么时候说漏嘴了。
女人啊……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黄昏摇头,“如果朱允炆没死,你觉得大明天下会如此安静,你觉得梅殷会率领淮安的四十万大军投降朱棣?”
朱允炆还活着,逃离应天后随便在哪个墙角旮旯振臂高呼,都极有可能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