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小厮们和丫鬟们领了红包各自去收拾府邸各处——闹洞房这个传统节目被主家黄老爷給取消了,不取消不行。
徐辉祖从始至终都黑着脸。
饭后洗漱了一下,黄昏看着焦躁不安的徐辉祖,无奈笑道:“去书房谈谈?”
徐辉祖黑着脸去了。
黄昏又让人去请黄观,小厮回报说在书房等老爷。
倒是省事。
黄昏来到书房,黄观和徐辉祖已经落座,从辈分上来说,黄观要高一辈,不过大家都曾同朝为官,又是熟人,倒也没拘礼。
平坐。
反倒是让辈分最低,但却是主人的黄昏坐主位。
落座之后,黄昏对如坐针毡的黄观简单说了下今日的事,这一波三折的兵变,朱棣和梅殷之间的对局,已经黄昏的查漏补缺,听得黄观是连声惊叹。
说完之后,黄昏道:“叔父,你既在仙人台见过两军大战,可曾看见那数千人的尸首?”
黄观颔首。
黄昏又问道:“那敢问叔父一句,这数千人没有妻儿父母乎,这数千人中,叔父可知道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这数千人的死,究竟有什么意义,是为了让大明的疆域之内,再起一场祸延数十、数百万人的战乱乎?”
良心三连问。
黄观张嘴欲言,却回答不出来。
黄昏叹道:“站在我的立场,梅殷此事大错特错,可站在叔父的立场,梅殷似乎是正确的,他是为了还建文正统,这且不论,须知对错,自有青史后人来评断。”
“但问叔父一句,梅殷去福建后组建小朝廷,受苦的人是谁?是他梅殷吗?是朱棣吗?”
“不是!”
“是盼儿从军归的老父母,是盼父的幼儿,是盼夫的小娘子,是无数个普通家庭,他们刚从靖难之战的苦难中走出来,却又要面临一场战乱。”
“若是梅殷到了福建,这一场战乱不可避免。”
“可是,有没有想过,大明好不容易迎来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却要在这一场战乱中丧失殆尽,山河动乱,外族是否又会继续南侵,重演百年前的崖山海战?”
“叔父,我等读书一生,出仕一世,是为功名乎,是为金玉娇娘乎,是为君王乎?”
“都不是,至少侄儿不是。”
“侄儿只是为江山社稷,为大明万民而出仕!”
黄昏顿了一下,有些忧伤,“可惜,世间人多是梅殷之流尔,端的是可悲可叹。”
黄观被说的哑口无言。
不是没有说辞反驳。
而是他觉得,侄儿这一番话本就是书中的圣贤道理,只不过大多时候,被大多数读书人读进了狗肚子里。
须知战乱本是苦百姓。
靖难余晖
夫为妻纲
三元状元哑口无言?这一幕让徐辉祖看得暗暗伸了个大拇指,其实他自己亦是如此,觉得黄昏这番话让他很有些汗颜,更多时候,徐辉祖考虑的是徐家。
而不是天下。
所以……难怪这货这么受朱棣青睐,格局不一样啊。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朱棣如此。
朱棣登基之后在政治上的种种举措,徐辉祖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位藩王出身的天子,看得很远,有着远超一般帝王的格局。
黄昏和朱棣,就是一条路上的人。
黄昏道:“叔父,有些道理你比侄儿更懂,只是因为你在朝堂之中,承受了建文恩惠,所以拘束了你的眼界,不过如今天下的局势下,叔父不能再这样束缚你自己了,你可是六首第一的三元状元,还是连中,古往今来唯你一人,如此大才,可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河山。”
顿了一下,“大明在等你。”
黄观不语。
心中思绪万千。
黄昏道:“侄儿还有事,叔父不妨再思忖一二,这一次出了诏狱,就不用再进去了,考虑一下,是去和解缙一起编修全书,还是去地方治理政务罢,相信侄儿。”
徐辉祖一脸黑线。
你还安排黄观?
你都自身难保!
黄观一声长叹,“让叔父再思忖一二。”
黄昏也不强求,笑道:“如此,那叔父再斟酌罢,待过几日,侄儿从诏狱归来,带叔父去见一些人,相信会改变您的看法罢。”
起身,对黄观道:“叔父且在书房待一会,侄儿等下会有个礼物给您。”
对徐辉祖道:“去婚房那边?”
老子要去掀红盖头了。
老子要去洞房了。
迫不及待的那种!
徐辉祖亦起身,对黄观行礼,“黄侍中稍等,待我忙完,还有一些事想和黄侍中讨论一番。”
黄观急忙起身还礼。
黄昏和黄昏一起来到隔壁,绯春、吴溥夫妇、吴与弼等人站在门口。
虽然满脸不乐意,还是福了一福,喊道:“姑爷。”
黄昏:“哎!”
浑身舒爽,忽然一脸贱笑,“绯春呀,这姑爷喊得真是让人浑身舒爽,再喊两声?”
绯春一脸无语。
一旁的徐辉祖更是无语。
这……
还没洞房就调戏陪嫁丫鬟?
你置我家三妹于何处!
黄昏也知轻重,不急不急,锦姐姐都嫁过来了,绯春还跑得了么,笑眯眯的对徐辉祖道:“祖哥稍等,容我先去和锦姐姐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