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佥失魂落魄的离开。
朱棣看向郭资,猛然一拍书桌,“看看,看看,这就是朕的行部尚书,远在顺天,还是要被人拉下水,朕本不想追究此事,由得他去——”
朱棣不说了,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下心中怒意,对郭资,“诸事我皆不交待了,你跟朕多年,深得朕之信任,但一件事务必看重:盯紧漠北,稍有异常,星夜驰报于朕。”
郭资急忙应下。
又弱弱的道:“陛下,其实徐辉祖等人,并非不可救。”
朱棣眼睛一亮,“你有何良策?”
郭资思索了一阵,“这件事,主要在于一个‘伪造’两字,别人谁也没办法把这两个字抹去,但陛下您乃大明天子,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让‘伪造’两字变得正大光明。”
停顿一下,“陛下难道没发现,黄指挥的章折中,有两个字格外醒目吗?”
朱棣拿起章折仔细一看,还真是。
一个“未”,一个“请”字。
全句是:臣斗胆,未请圣意,便作国书。
“未”字极细极小,若不注意,几乎看不见,而那个“请”字有似乎刻意加粗,而且有点斜,按照书写的惯例,应该是写到“未”字时,笔豪无墨了,才会出现这个状况。
乍然看去,便似“臣斗胆,请圣意,便作国书。”
朱棣当时也没在意,毕竟黄昏作为读书人,实则和他叔父黄观天差地壤之别,黄昏就是个半罐子水。
现在郭资这么一提醒,才悚然惊觉,这应该是黄昏别有用心。
朱棣若有所思:“难道说……”
郭资颔首,“黄指挥这个手段非比寻常,若是流传出去,易被人诟病,所以此事必须极其隐秘,绝不可再被他人知,因此他不敢在章折中提及,也不敢密信告之陛下,只能在章折中如此隐晦的请求陛下出手相助。”
朱棣眼睛亮了。
他真没想到,黄昏这小子竟然落子周密至此,这哪是人力可为,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可怜又很蠢的殿下
明月东升,天地间一片银白。
快晚春了。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燥热,以及淡淡的青草香味,灯火辉煌的庭院里,奴仆往来丫鬟奔走,尽是人间繁华。
徐妙锦坐在院子里,却觉孤单。
夫君已在诏狱数日,尚无好好戏,今日又听在尚宝司任职的二兄徐膺绪说,以驸马王宁为首,十多位朝堂武将上章折送递乾清宫,要求三殿下朱高燧严查伪造国书一事,若是当真,则定罪,以儆效尤,若是等陛下回复在审问,安南的使臣到大明一看,发现是封假国书,则大明颜面无存。
朱高燧见状,只好假惺惺的说,既然大家都认为此事应急,我也不能置国家利益于不顾,纵是父皇责骂,也要肃清恶行。
遂大笔一挥,决意明日在大庆殿亲自审问,若是罪证确凿,将按律法处置。
徐妙锦像无头的苍蝇。
只好去求长姐。
徐皇后也是无奈,她虽然是后宫之主,但后宫不可干政,何况是涉及到邦国的国家大事,她纵然想救兄弟徐辉祖和妹夫黄昏,也有心无力。
徐妙锦没办法了。
她相信黄昏,可已经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也不知道夫君究竟落了什么子,这一次不像三司会审,找个张定边出来就能解决。
按照二兄的分析,谁也救不了,陛下也不行。
绯春轻轻过来,给徐妙锦披了层轻纱,柔声说,小姐,那个叫黎利的安南人近期总是早出夜归,让人去盯了下,发现他一直在走访我们家时代商行的店铺,又去找了很多购买了我们商品的人询问,也不知道他在弄什么。
徐妙锦没甚情绪,“随他去罢,估计是想和姑爷合作吧。”
又问道:“西院那边如何?”
绯春说娑秋娜她们归来之后,很是安宁,除了娑秋娜,其他女子都在养伤,倒是乌尔莎经常逛出西院,还找我说过话,可是我真不懂西域言语,乌尔莎也不懂我们大明官话。
犹豫了下,还是道:“我觉得乌尔莎似乎是在询问姑爷的事情,她好像很关心姑爷,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啊。”
说这话的时候,绯春的语气有点酸。
只是她自己没察觉而已。
徐妙锦嗯了声,乌尔莎确实有点怪,从安南归来后,几乎不敢正视自己,甚至于有时候发现她看娑秋娜时,情绪也很复杂。
大概、或许、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吧。
徐妙锦一声长叹。
不重要了。
她只想夫君好好的从诏狱归来,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再是事。
西院。
娑秋娜在灯下看书,其他女子叽叽喳喳说着,娑秋娜不经意间抬头,发现乌尔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以手撑着脸,望着月亮痴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身,出门,来到乌尔莎身边坐下,笑道:“思春了?”
乌尔莎悚然惊醒。
神色有些慌乱。
娑秋娜心中暗暗奇怪,从安南归来后,乌尔莎确实变得有点奇怪了,总感觉她心不在焉,似乎在担心什么事。
正欲和她谈心,却见乌尔莎倏然蹿了出去,寒光一闪,黑暗中倏然响起声音,“手下留情,我是来给你们女主人送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