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点头,“这是自然。”
薛禄显然不是一个没能力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又低声道:“和你一起回来的人,大概也要受点委屈了,老弟你不会为难我吧?当然,你放心,你们在诏狱绝对不会受到刑罚逼问。”
黄昏嗯了声,“可以,和我回来的人其实不多,官吏之中就一个谢客,然后大多是长平千户所的士卒,以及朱阳麾下一个叫庄猛的百户。”
都是朱阳的心腹。
何况这些人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脉络,锦衣卫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薛禄立即对跟在身后的缇骑道:“赵王殿下的灵柩,皇宫那边应该会有人安排接手,等他们接手后,你带人去将护送灵柩的人全部带回诏狱,另外,郑大监可能也会马上被宣召回来,等郑大监被宣召回来后,将郑大监的人也请到诏狱。”
薛禄能力和眼光都有,知道陛下肯定要仔细审查,所以不敢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惹陛下不快。
而且薛禄也相信郑和会配合他。
父子再见,阴阳两隔
赵王薨天,灵柩入城。
当然得风风光光。
然后……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以应天为中心向整个大明疆域扩散,至于赵王薨天的原因,各说各样,主流说法是战死沙场和卧病不治。
应天行部在懵逼了一阵后,迅速启动应急预案。
藩王薨天,这个皇家葬礼必不可少。
而应天这边因为没有宗正寺的人,所以行部这边准备事情难臻完美,一些细节方面的补充,还是需要向朱棣请示。
问题在于迫于人才压力,顺天皇宫又在收尾阶段,所以行部没有左右尚书,只有一位行部左侍郎在主持大局。
而这位行部右侍郎李庆,其实资历很浅。
洪武年间的进士。
现在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但出任实权官职很少,以前一直在工部,黄福和郭资从行部调到其他地方,黄观去了鞑靼撒儿都鲁后,李庆便来行部担任右侍郎。
能力倒还不错。
反正行部这边的事情,他做得无功无过。
办事就是一个字:稳。
是以得知赵王灵柩入城后,李庆本着不得罪朱棣的想法,按照一位藩王的最高礼仪开始办事,尤其是选墓址一事,分外谨慎。
做事归做事,包括李庆在内的行部所有官员,都觉得要变天了。
官场上的人没几个愚蠢。
长平那边的不对劲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好了,藩王朱高燧死在长平,接下来只怕黄昏也要遭受牵连,同时恐怕时代商行也要被清算。
一时间行部这边参与到时代建筑的官吏们忐忑不安,深空投资到时代建筑里的钱打了水漂——暗涌之下,几乎整个行部都在希望黄昏能度过这个难关。
这就是所谓的人心。
为利所驱。
……
……
皇宫内,朱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的坐着。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唢呐吹不出的悲伤。
朱棣坐在那里,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也不想动。
就想一个人这么安静的坐着,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这整个世界,他就只是坐在寂寞里的一个丧子的父亲。
一个小内侍匆匆赶来,低声对康宁说了几句。
康宁挥手示意他下去。
看了看房子,还是决定不打扰陛下。
得等陛下自己走出悲伤。
屋子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棣的思绪和灵魂才重新回到躯体内,思维开始转动,他终于想起来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他不仅仅是朱高燧的父亲。
他还是大明的君王。
他的悲伤在国家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必须从悲伤之中脱身出来,解决接下来的一大堆事情的同时,给三儿子一个交待。
于是朱棣在悲伤之中复盘这一次的长平事件。
三儿子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怎么死的,还需要查证。
当下的事情,是怎么安排老三的葬礼,让老三走得不那么凄凉,而现在已经开春,气温渐渐升高,没办法将老三的灵柩运到顺天或者凤阳去,只能在顺天找一个好墓址。
在顺天举办葬礼的话,在甘肃那边的老二朱高煦得回来,还得让人把应天的赵王家眷送过来,而妻子徐皇后也应该来看看。
一想到妻子,朱棣就越发悲伤。
这事如何给妻子开口?
但不论怎么说,这个事情必须得面对,之后便是给老三的死一个交待:必须彻查,老三是怎么死在长平的。
我朱棣的儿子,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在开始审查之前,黄昏都得一直呆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中,那么长平那边需要有人去主持大局,但问题在于——没人!
真没人!
长平布政司的重要性不低于延平和顺平,是衔接鞑靼和奴儿干两大板块的区域,这个地方要是不顺,会留下很多隐患。
所以谁去长平暂代黄昏的职务,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一想到黄昏,朱棣情绪万般复杂。
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局,何苦来哉要在长平这边布局考验黄昏,他就算在漠北培养他的势力,又能怎样,大不了就是另外一个漠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