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心里打了个突,连忙磕了嗑碟子里的尘土,若无其事,抓出一把花生听他们东拉西扯。
堂上的人三五成群,靠窗的四个穿羊皮袄,都拿着短棍,围坐在方桌边;南边墙角那桌是三个带长剑的,绫罗袍子,有说有笑;北边那桌是两个穿黑衣的,拿帽子遮着脸,举手投足戒备异常;中央是一大桌粗莽汉子,天南地北的口音混杂在一起热闹喧哗;而那背对门的,只一个人,挂暗金长刀,面前是一壶大漠独有的烈酒。
酒肆里吵吵嚷嚷,可莫名透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忽听见中间那群人里突然蹦出了一嗓子:
“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飞沙镇上的外人哪一个不是冲着寒星镖来的!”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说者也或许无心,可就好像一声炸雷,让整个乱云酒肆安静了下来。
安静,落针可闻的安静。
那几个使棍的、拿剑的、穿黑衣的都直勾勾盯着中间圆桌,好像上面摆着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们的手,悄悄摸向了各自兵刃。
老张的额角上渗出了冷汗,却不敢往衣袖上揩,生怕一丁一点的声响也会要了他的命去。他听说过中原武林人的快剑,在眨眼一瞬便能取下人的首级。这满堂的江湖客里谁能保准没那么一两个高手呢?
时间的流动缓慢而滞涩。
那背对门的年轻人却将这一切暗流汹涌看似未看,径自喝了杯酒,酒杯落在桌上“笃”地一声。
“可惜了……”
中央一个大汉闻言就将那桌子拍得震山响,亮出一把厚背砍刀,斥道:
“喂,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星镖虽是天下第一镖,可毕竟是死物,若没有昔年沈无常一手醉扫星河,又怎么来今日的威风?”
“那依这位少侠之见,该当如何?”拿长剑的人客客气气行了个礼。
“不如物归原主。”
“呸!”那大汉拿刀指着他,“你小子糊弄谁呢!沈无常都死了好几年了,你是去阴曹地府还他!”
“那也总比落在凡夫俗子的手里好。”
“你!”那大汉气急,挥刀就要砍。
老张连忙捂住了眼睛,那样重一把刀,恐怕顷刻就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砍作两截。他缩着脖子,却猛听见耳边风沙呼啸。
乱云酒肆那扇饱经风霜的破木门突然就打开了,一个白衣人披着及踝的雪狐裘站在漫天黄沙里。他用白棉纱的头巾遮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对眸子又冷又淡好像结霜的上弦月。
众人被大漠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只好背过脸去。
那大汉这时才瞥见那年轻人挂着的暗金长刀,一腔子怒火骤然退去,只余下冷汗涔涔。他也是使刀的,自然知道那把刀的来历,只是——
这姓顾的家大业大,怎么也来趟寒星镖的浑水?
那白衣人不理会满座的剑拔弩张,扔了三个铜板到柜台上,哑着嗓子:
“烫一壶酒。”
老张听见那叮叮当当的铜钱响,回过神来,当即将钱收进袖管里,三步并两步逃离这是非之地。
靠窗那几个使棍的人连忙去关门,满室风沙忽然就安静下来,只余下一片尘土纷纷扬扬。
乱云酒肆里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打乱了思绪,看他云停岳峙,一时间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