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五脏六腑都在烈火中滚了滚,一腔子悲怨无处可诉,偏生还要装出笑脸来,哄他说:“说什么‘也罢’,这点小伤小病也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沈西缓缓闭上了眼,觉得头脑里昏昏沉沉,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小公子心急如焚,抱起他就去找叶四,却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人飘飘荡荡,眨眼间到了眼前。
“四爷!”
顾风流连忙喊住了,心说这千手魔头也是福大命大。
那青衣人听见他声音,凑过去,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咋舌,沈无常那新伤虽厉害却也没到了要命的程度。可眼前这模样要是晚了一时半刻,恐怕大罗神仙也没得救。
“那女人是独孤老妖怪的徒弟,我不好真与她算账。但也不过离了片刻,怎么就这样了?”
“方才孤星照月楼派人来截他,与人拼命了。”
叶四闻言一双眼睛飘飘转转看着顾风流,“你就放任他一个伤患这样?”
顾风流哑了声,半晌才呐呐道:“是我无能,没拦住。”
叶容弦看这顾七公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意气风发,此时却红了眼眶,从头到脚惊慌无措,心说也是冤家路窄。他从怀里翻出一个白瓷瓶来,抬手给沈西喂了丸药,又指使顾风流:“去,送回乱云酒肆去。”
大散关外缺医少药,幸而叶容弦药箱里存着不少,倒也合用。
乱云酒肆的上房里弥漫着微苦的草药气息,当顾风流徘徘徊徊转到第二十三个圈子的时候,叶容弦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要是担心就好好坐着,在这里晃来荡去算什么?”
顾小公子闻言,忙不迭坐回桌子边,没过一盏茶功夫,却又站了起来。
“你说他,他怎么就……”
叶容弦停下手上银针,叹了口气,忽然说:“你可知他是谁?”
“沈……沈无常?”
“十八年前我游历关外,正赶上独孤老妖怪建孤星照月楼,那时候见过他一面。本来是记不得了,之前你说他知道我和独孤游是拜把子兄弟……我就想,莫不是他。”
“名字不过世人口中一个记号,重要么?”
“重要。三年前,沈无常被刺杀于鬼哭峰上,身中桃花火之毒,行踪成谜。从前我以为他是因过往旧伤而内力虚浮,如今看来却是用大半内力压制鬼哭峰一战所受剧毒。”
“什么意思?”
“我不知他遭遇了什么变故,竟不惜性命要以十成功力相搏,毒性失了控制走遍奇经八脉,自然要重伤到如此地步。如今内力与桃花火之毒互相纠缠,若废去一身武功,恐怕经脉虚弱承受不起;不废那一身武功,只能眼看着毒性渗入五脏六腑,再没有治的了。”
“他遇上了当年仇人。”
“难怪……”叶容弦闻言继续施他的针,眼中却带了几分怜悯凄凉,他自言自语,“这世上的善恶都不过人心而已,你既要杀人成魔,又何苦自乱阵脚?”
沈无常依旧合着眼,面色如纸,静默无言。
窗外风声渐歇,日月穿梭,天地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沈无常一秒。
☆、告一段落
三年前,鬼哭峰。
红衣女人有一双长睫的眼,皎皎纯洁,如天边明月。
而她的名字,也确实叫明月。
那是关内任家金铺的大小姐,载了满车珠宝嫁妆,却不料遇上了劫道的马贼。一行人或死或伤,只有她浑身是血地逃到鬼哭峰上,正碰见沈无常下山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