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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当我到了那种地方,可怜的动物不想逃跑,因为它们从未见过人;当沙漠在我周围伸展开去,一望无际,旧世界可以崩溃而没有一道沙丘的褶皱、一片白色天空中的云彩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样的奖赏啊。”

“的确,”我轻轻地说“我也是,有一次,在提迪—凯尔特1的大沙漠中,我也有这种感觉。”

在此之前,我一直让他陶醉在自己的狂热中,没有打断他。我说了这句不祥的话,却铸成了大错,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啊!真的,在提迪—凯尔特?亲爱的,为了你好,如果你不想受人耻笑的话,我求你避免这种模糊的回忆。瞧,你让我想起了弗罗芒坦2或那位可怜的莫泊桑3,他谈论沙漠,因为他一直走到杰尔法,离巴博—亚宗路和政府广场有两天的路程,离歌剧院大街有四天的路程,而他因为在布—萨阿达16拼见了一头奄奄待毙的骆驼,竟以为是到了撒哈拉大沙漠,站到了古商道上提迪—凯尔特,沙漠!”

1撒哈拉中部的石质高原。

2外国画家,作家(1820—1876)

3法国作家(1850—1893)

4撒哈拉北部边缘小城。

“不过,我觉得艾因—萨拉赫1”我说,有点恼火。

“艾因—萨拉赫?还是提迪—凯尔特!我可怜的朋友,上次我从那儿过,旧报纸和沙丁鱼罐头盒子跟星期天的凡尚森林2里的一样多。”

这样的不公正,这样明显地想惹我生气,使我忘了谨慎。

“当然了,”我尖刻地回答道“我嘛,我是没有一直到”

我住口了,可是已经太晚了。

他正面凝视着我。

“一直到哪儿?”他温和地说。

我没有回答。

“一直到哪儿?”他又问了一句。

我死咬着牙不吭声。

“一直到塔尔希特干谷,是不是?”

辟方的报告说,莫朗日上尉被埋葬在北纬235′,距提卡萨奥4一百二十公里的塔尔希特干谷的东侧的陡坡上。

“安德烈,”我笨拙地喊道“我发誓”

“你发什么誓?”

“我从未想”

1撒哈拉中部小城。

2巴黎郊区的一个小森林,休息地。

3撒哈拉南部霍加尔高原上的一条干河。

4撒哈拉南部高原。

“谈论塔尔希特干谷?为什么?为了什么缘故人们不能在我面前谈论塔尔希特干谷?”

我的沉默中充满着恳求,他耸了耸肩。

“愚蠢。”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走了,我甚至役想到要注意这个词。

然而,这样多的羞辱并没有把他的傲气打下去。我第二天就得到了证明,他对我发脾气的方式属于最低劣之类。

我刚刚起床,他就闯进了我的房间。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他问。

他手里拿着一本公务记事簿。他十分激动,开始一页一页地翻起来,希望发现什么借口,以便拿出一副不留情面地让人难堪的样子。

这一回,偶然性帮了他的大忙。

他打开记事簿。我看见里面有一张我很熟悉的、几乎变了颜色的照片,我的脸顿时通红。

“这是什么?”他不胜轻蔑地重复道。

我经常撞见他在我的房间里毫无善意地端详德c小姐的肖像,这时我不能不确信他找我的岔子是居心不良的。

但是,我克制着,把那张可怜的小照片放进抽屉。

可他并不理睬我的镇静。

“今后,”他说“我求你注意不要把你的风流纪念品弄到公文里去。”

他又带着最侮辱人的微笑,补充说:

“不要向古吕提供挑逗性的东西。”

“安德烈,”我说,脸气得发白“我命令你”他挺直了身子:

“什么?好吧,一笔交易。我让你谈论塔尔希特干谷了,是不是?我想,我完全有权利”

“安德烈!”

这时,他含着嘲讽的微笑,望着墙上的肖像,我刚刚使其避免这场难堪的争吵的那张小照,正是肖像所画之人的。

“嗬,嗬,我求你,别生气。真的,说句心里话,你得承认她有点瘦。”

我还没来得及回击他,他已走了,一边哼着他前一天说的那段可耻的副歌:

在巴士底,在巴士底,

大家都喜欢,都喜欢

狈皮尼尼

我们彼此三天没有说话。我的愤怒难以形容。难道他的不幸要由我来负责吗?随便两句话,其中一句总象是有点影射,这是我的错吗

“这种局面不能容忍,”我想“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x679c#x7136,这种局面#x5f88#x5feb即告结束。

照片的事情过了一个星期,信件到了。我一看那份我说过的德文杂志的目录,就大吃一惊。我看到:reiseundentdeckungenzweifranzoisischeroffiziere。rittmeistersmorhangeundoberleunantdesaint-avit,imwestlichensahara.1

同时,我听见了我的同事的声音。

“这一期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没有。”我随便应道。

“拿来看看。”

我服从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觉得,他看目录的时候脸白了。但是,他以最自然的口吻对我说:

“你借给我了,是吗?”

他出去了,挑战似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天过得真慢。到了晚上,我才看见他。他#x5f88#x5feb活。非常快活,快活得让我难受。

我们吃完晚饭,到了平台上,双肘支在栏杆上。从那儿望去,沙漠尽收眼底,东部已经笼罩在黑暗中了。

安德烈打破了沉默。

“啊!对了,我还你杂志。你说得对,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也没有。”

他好像非常开心。

“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我回答说,嗓子眼发紧。

1德文“两个法国军官,莫朗日上尉和德圣—亚威中尉在西撒哈拉的探险。”

“没怎么?你要我说你怎么了吗?”

我以一种哀求的神气望着他。

他耸了耸肩。“愚蠢!”他大概是又重复了一句。

天黑得#x5f88#x5feb。只有韦德米亚的南侧陡坡还呈现出黄色。从乱石丛中,突然窜出一只小豺,凄厉地叫了一声。

“小豺无缘无故地哭,不是好事,”圣—亚威说。

他又无情地说:

“怎么,你不想说?”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拙劣的话来:

“多累人的一天!什么样的夜啊,闷热,闷热吧?人们感觉不到自己了。人们再也不知道”

“是啊,”圣—亚威的声音很远“闷热的夜,闷热,你看,跟我杀了莫朗日上尉那个夜晚一样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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