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间里面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床,靠墙有个柜子,里面放着不少瓶瓶罐罐,边上还有一个办公桌,看起来像是医院里的伤口处理室,裘笙玉猜这里应该就是打孔的地方。
房间里面除了宴博顺还有一个男人,那个人看到宴博顺进屋来就膝盖一软要跪下,不过半路被宴博顺扶住了。
“有外人,不要跪。”宴博顺说完这句话,那个男人才注意到跟在后面进来的裘笙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裘笙玉笑了笑,站到一边去了。
裘笙玉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在做什么,宴博顺把衬衫的袖子放下来,指了指靠里的一张不起眼软面椅子,说:“你坐那吧。”
裘笙玉咽了咽口水,“不用,我站着就行。”
那个站在一边的男人看到裘笙玉不过来坐,居然把那椅子给搬过来了,凑近一看,这个男人的脸颊居然有些红肿,看上去像被打过,他轻声对裘笙玉说:“坐吧,站着累。”
“坐着吧,你站着估计不舒服吧。”宴博顺也看过来。
确实,裘笙玉站着不舒服,但是坐着也不舒服啊,他的两个穴都被插肿了,即使休息一天了,这一路过来还是有些勉强。
宴博顺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只软膏放在了桌子上,边上的男人很自觉过去把它拿过来塞到了裘笙玉的手上。
软膏上面都是英文,裘笙玉不认识,“这是什么?”
“这个比洛亦名他们给你用的要好一点,消肿的效果比较好。”宴博顺解释道。
裘笙玉听到这话面露尴尬,“你你能不能当做没看到过那事。”
“嗯,好,我现在已经忘记了。”
说实话,现在的宴博顺和昨天在学校里看到的很不一样,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冷冰冰的,但是多少能感觉到一股人味,而且边上那个男人看上去特别信任宴博顺。
宴博顺坐到了椅子上之后,那个男人就乖顺地蹲到他的腿边,他看起来还想把脑袋放到宴博顺的膝盖上,结果被对方伸手阻止了。
“把那个视频拒绝掉吧,我不给圈外人穿孔的。”宴博顺先是重复一次刚刚在外面说过的话,然后他又补充道:“不知道店长答应了你什么,但是我还是在这劝你不要,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我”裘笙玉又不是傻的,他看着前面这个人的小互动,多少也能猜到宴博顺是干什么的了。
他想到了之前在网站里看到过的s视频,前面通常都会打上重口的标签,他好奇点进去看过,不是麻绳、丝带、手铐、脚镣、铁链、笼子,就是各种各样和性虐待一样的让人不适的互动。
裘笙玉是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看起来可以说是端庄的男人,和那些鬼畜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宴博顺,居然是一个那样的变态。
“你在想什么?”
裘笙玉给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他在心里说别人坏话,居然还被对方点名。
不知道是不是裘笙玉看错了,他觉得宴博顺的眼里带着一点笑意,但是好像并没有在嘲笑他的意思,对方继续说:“而且,你知道你要打的是哪里的孔吗?”
“脸上的?”裘笙玉想了想朱晨白天和他说的话。
“不是的,店长让我过来穿的是乳环和阴茎环,如果只是唇钉那些我也不会在这里劝你。”宴博顺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看来,你是被店长骗了。”
等裘笙玉他们离开了,店长一脸怒气的冲到宴博顺面前来,指着他骂道:“你居然在别人面前抹黑我!阴茎环,亏你说得出来!你打得上,我拍得了吗!你当网上那些视频审核是吃白饭的啊!”
原本蹲在宴博顺腿边的男人,现在已经是跪在他的两腿之间了,宴博顺把身前人偏过去脸扶正,才看了一眼正在生气的店长,“你的那些视频要打圈里的标签引流,我不可能让你拍圈外人的。”
“靠!拍个视频而已又不会怎么样,谁会真的去找他?又没人认识他!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这样的!硬是给你搅黄了!”店长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不管!你给我找个新的来!”
宴博顺没理边上气急败坏的人,他摸了摸跪在前面的那个男人有些泛红的脸颊,有点烫,放低声音问:“刚刚被打断了,第几下了?”
“别在我店里搞这一出!”店长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上的东西被拍得一震,给跪在地上的男人吓得一缩。
“你吓到他了。”宴博顺安抚一样摸了摸地上男人的脑袋,才转头和店长对视,“那个人和我是一个学校的,你给他打那些标签发到网上去属于造谣,谁知道会不会出事,要是有人刷到,路上偶遇认出来去骚扰他怎么办?”
宴博顺又突然想到洛亦名他们昨天在宿舍的对话,不由皱眉补充说:“你以为这里好人很多吗?”
朱晨跟在裘笙玉后面一路唉声叹气的回到了地下室,他一进屋就卸气躺倒在地上的凉席,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裘笙玉踹了他两脚,见对方还是没动静,抱着换洗的衣服就去厕所冲凉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朱晨还是一动没动,裘笙玉也没管,关上灯就躺到了自己的折叠床上,“睡觉了,晚安。”
地下室的窗户会落些路灯的灯光下来,这会正好照在朱晨的身上,他趴着喘不过气,现在已经翻了个身,“算了,我自己攒钱去打。”
虽然还不到晚上十点,但是裘笙玉已经困得要死,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哼了一声回应了一下地上的朱晨。
好不容易快要睡觉,裘笙玉的耳边又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随着闷臭闷臭的药味,害得他不得不艰难地睁开眼睛查看情况,发现是朱晨在往身上抹药。
“又痒了?”裘笙玉的声音很轻,很困。
朱晨见裘笙玉醒了,立马就把药膏放到一边去了,“嗯,身上的疤痒,我已经弄好了,你睡吧。”
裘笙玉刚把眼睛重新闭上,就听朱晨说:“哥,你再给我唱那个哄睡的歌呗。”
他们之前刚在黑工厂干活的时候年纪都不大,朱晨还比裘笙玉要小一岁。
当时朱晨晚上经常做噩梦睡不着觉,裘笙玉当时睡在边上,朱晨就求他哄自己睡觉,想着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哥哥,就唱歌给朱晨当摇篮曲。
“我唱了你就睡?”
“肯定肯定!”朱晨保证道。
裘笙玉叹了口气,努力撇开睡意,开口唱了两句:“可是宝贝啊——人生又何止这样,我们在世上是为了感受感受”
实在是太困了,裘笙玉下半句话都没唱完就失去意识了。
这首歌还是裘笙玉小时候姐姐用来哄他睡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唱了这首歌,晚上他居然久违梦到了以前的事。
裘笙玉的名字不是爸妈取的,他当时生下来之后被发现是不男不女的双性人,他爸妈就说什么也不肯交超生的罚款,于是因为办不了后面的证明,他也就成了黑户。
他姐姐那个时候还不叫裘英杰,当时她叫裘多余,对外面的解释是多余多余,年年有余,但其实真正的意思是,是个女孩很多余。
裘笙玉被带回家之后,爸妈就不想管他,还是才十一岁的裘多余给他喂奶,换洗尿垫,真一把屎一把尿给他带活了。
当时裘多余看的里面有个妹妹角色叫做笙玉,于是没有名字的他,也就叫了裘笙玉。
甚至,裘笙玉第一次开口说话都是叫的姐姐。
开始记事之后,裘多余就一直和裘笙玉说:“你是我妹妹啊,我以后读书赚钱带你去别的地方生活。”
然后裘笙玉就会反驳她说:“我是弟弟!不是妹妹!”
裘多余的脑子好,考去了北方的名牌大学,还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成了裘英杰。
去了北方之后她就没再问家里拿过一分钱,还总是寄钱回来,说是给裘笙玉的零花钱。
但是这些钱裘笙玉从来拿不到自己手里,裘英杰也知道,于是她每个长假期都会特地回来几天,带裘笙玉去外面玩,给他买好吃的,给他买衣服,还给他塞零花钱。
后来裘笙玉初中毕业,因为黑户问题进不了高中,他就跑出去打工。
这件事被他姐姐知道之后,裘英杰请假从学校回来,说是要带他走。
当时裘笙玉提着一个装着衣架牙刷的红色水桶站在工厂门口,姐姐就那么突然出现在那,两个人拉拉扯扯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
“你才几岁!你还进黑工厂!你进去了都不一定能拿到工资,你给我回去!念不了书我就给你找个地方学技术,总之不许待在这!”裘英杰抓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道。
裘笙玉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不满道:“你别管我了,我不跟你走。”
“我不管你?你是我妹妹,我不管你谁管你!”裘英杰又去抢他提在手里的水桶。
妹妹,又是妹妹,裘笙玉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即使他的下面确实也长着女人的生殖器。
当时他心里的无名火高高窜起,他直接把手里的红桶往地上一砸,桶咚一声就碎了,里面的东西散在了他们脚边。
裘笙玉红着眼睛朝自己姐姐吼道:“妹妹!妹妹!又是妹妹!我不是你妹妹!我他妈是个男人!你别来找我!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愿意做你弟弟了!别管我了!”
当时他们两个人就在那互相瞪着,两张相似的脸面对面,彼此都好像看到了自己歇斯底里的丑陋摸样。
裘笙玉不敢再这样对视,他低头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后,就往工厂那边去了。
在工厂大门,他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姐姐还在那边站着远远的望着他。
那眼神像一团湿棉花,堵在裘笙玉的心口,让他突然好想叹气。
而裘英杰,她想不明白,怎么不是妹妹呢,明明一样有女人独有的器官,明明一样都不被爸妈宠爱,明明都一样无家可归,明明都一样,怎么就不是妹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