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芃曾说,之所以会告诉崔梓淇自己要去补习班打工,是为了帮她打预防针,以防有一天,若崔梓淇真的与旧情人邱品扬不期而遇,至少可以有个心理准备,而不会太过慌乱……
这nv人式的天马行空,崔梓淇早就司空见惯,於是,也很少对她的话过度认真,就像是几周前,安晓芃对叶世宇的各种猜测与想像,甚至是开玩笑的凑合,崔梓淇都稍微听听罢了。
不过,大千世界真的无奇不有,在全台人口密度最高的台北市,和一个想也没想过的人不期而遇,是崔梓淇始料未及的。
发薪日那天,结束了和大学几个姊妹淘的饭局後,崔梓淇踏着欢愉的步伐离开百货公司的美食街,准备前往化妆品专柜的楼层。当电梯门打开,眼前的人却令她惊愕不已,而对方在看到崔梓淇的同时,讶异程度也不亚於她。
「你……是崔梓淇吗?」对方先鼓起勇气提问,语气中带着犹疑和不确定。
崔梓淇点头。
「真的是你。」庄可蓉似笑非笑,「最近才从白绍恩那听到你的消息,想不到就遇到了。」
「要不是在捷运上跟他巧遇,都不晓得你要结婚了。」
「原来你也知道了。」庄可蓉轻笑出声,「要来吗?留个位置给你其实并不麻烦喔。」
「就算你有这麽想让红包钱回本,我们也不到包红包的交情吧。」
「还好吧?你可是我生命中难忘的人之一耶!」
「那时候明明恨我恨得要si,别以为我都不记得。」
「这种伤感情的事,记那麽清楚g嘛?」想起陈年过往,庄可蓉的笑意更深了,「你应该也知道,我又不是嫁给邱品扬。」
崔梓淇莞尔,话锋忽然一转,「听说你跟你老公,好像没有交往很久就决定结婚了。」
「是啊。」庄可蓉笑,「他b我大,家里希望早点定下来,我们也刚好很有共识啦!平常上班忙得要si,没什麽时间培养小情小ai,不过我们相处起来像老夫老妻一样,都觉得这样很好,也很自在,他也是很懂得浪漫的,这样就够了。」
在说话的同时,崔梓淇始终专注看着她,这道目光引起庄可蓉的注意,「怎麽了?」
「我一直以为你会非他不嫁。」
闻言,庄可蓉轻笑,「我也曾经这样相信,但是这几年,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不属於自己的东西,再怎麽纠结也需要放手,让它去该去的地方。」
崔梓淇没有回应。
「和我老公在一起越久,心里越来越有踏实的感觉,这是我以前在邱品扬身上很难找到的。以前总是追求浪漫跟甜言蜜语,现在不是了,越老就越渴望那份安定感,其他条件倒是附加价值罢了。」
「被你说的好像我们多老一样。」
「我承认自己是不年轻啦!」庄可蓉自嘲,「你呢?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别跟我说你自从跟邱品扬分手之後就单身到现在喔?」她讶异。
崔梓淇摇摇头,「有交过一任,半年前分手了。」
「喔……」
「怎麽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崔梓淇问。
「只是有些话一直很想和你说。」
「什麽?」
「那时候我为了和邱品扬复合,到补习班觉得是近水楼台,也认为重新在一起是迟早的事,结果没想到你们越来越亲密,大概是感觉到他开始喜欢你了,我真的很嫉妒也很看不惯,才一直用前nv友的身分去挑衅。」庄可蓉静静凝悌她,「我欠你一句道歉,当时千方百计想拆散你们,讲了很多挑拨离间的话。」
她语气里的认真,使崔梓淇一愣,几秒後才反应过来,「说这些g嘛啦?跟他都分手那麽久了,早就没了交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也没什麽,就是一看到你,马上让我忍不住想到以前,也佩服你当时离开补习班的洒脱。」庄可蓉莞尔,「在我看来,邱品扬当时真的把你看的很特别。」
闻言,崔梓淇似笑非笑,庄可蓉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荒诞的过去。
那时候她什麽也没交代,就这样无预警的在某天,连手机也没带走,一声不响离开台北,悄声无息到台中准备考试。补习班在她缺课一周後打电话询问,大家才从她母亲口中得知这震惊的消息。
四个月後,直到放榜确定了学校,崔梓淇才重新回到这里,回家整理行李时曾打开旧手机,里头满满的慰问简讯和未接来电让她百感交集。崔梓淇安静无声把大家的关心看过一轮,接着将大部分朋友的电话号码输入到自己的新手机,并主动传讯告知自己的新号码。
唯独补习班朋友圈和那个人,她没有连络的打算,邱品扬的未接来电和几封简讯,崔梓淇没删除,却也没回应,她只是再次按下关机键,把回忆放到ch0u屉最底层,这样而已。
回过神来,庄可蓉又问她,「这麽久没联络,你会想见他吗?」
「我不想见他,与其相见倒不如怀念。」崔梓淇毫不迟疑的回答。
庄可蓉愣住。
「在这段感情里,我有过太多怀疑跟不安,就算你认为他很喜欢我,但我却很痛苦,我们之间有太多价值观上的歧异,很多事情都不愿妥协,只想一意孤行。到最後,受的伤害远远大过得到的快乐,我後来花了很大的努力,才把这一切变的云淡风轻。」崔梓淇顿了顿,「我们见面到底会怎样,我连想像都不想,因为看到他可能会无话可说,也会想起以前不开心的往事,与其这麽难堪,倒不如偶尔想起他就好。」
庄可蓉轻叹,却止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过了这几年,希望我们的前男友有所长进。」
崔梓淇无所谓的耸肩,「总之,恭喜你要结婚了,新婚快乐!」
语毕,两人安静地相视而笑。
三年前,她们因为ai而互相敌视;三年後,她们因为ai而互相问候。
回到家,手机的通知声正巧响起,崔梓淇不经意瞥了萤幕一眼,发现是叶世宇之後,开始坐下沙发,认真回覆他的讯息。
和叶世宇的交集并没有随着迎新活动的落幕而停止,他们三天两头就会有一搭没一搭,藉由通讯软t攀谈,且不会局限於某些话题,想到什麽就会聊,有的时候会分享朋友的琐事,也会心血来cha0的单纯分享心情。
崔梓淇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她很喜欢和叶世宇聊天时,那个放松自在的自己,也很喜欢两个人合拍的氛围。
至於晓芃曾说过的话,偶尔会在耳边响起,但她不愿多想,只想顺其自然保持现状。
打字的同时,今天和庄可蓉不期而遇的事情,忽然浮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情和想法,竟萌生了想把这件事和对方诉说的念头。
她没想过自己会把跟邱品扬有关的事,分享给叶世宇听。
「我今天遇到一个好久不见,而且想也没想过会巧遇的人。」
「?」叶世宇已读的很快,他马上丢回一个问号。
「某任前男友的某任前nv友。」
「……好拗口的关系。」
「这个前男友是我最难忘的一任,而且这nv生当时很讨厌我,我们那时候可以说是世仇。」
「遇到之後有什麽反应?打一架?」
「除了一开始很错愕以外,之後心情反而b自己想像中的还平静,我们还聊了一下子。」崔梓淇一边打字一边回想,嘴角微g,「而且不敢相信她要结婚了。」
「结婚?」对方似乎也觉得有点惊奇,「我们这年纪结婚,的确是有点早……」
崔梓淇愣住,盯着手机好一下之後,叶世宇的讯息马上又捎来,「她老公就是你的前男友?」
「不是。她当时的确很ai那个男人,所以我才惊讶她竟然最後变成别人的老婆。」
「听起来这男人蛮厉害的,有两个nv人都对他念念不忘。」
「完全是误会。」崔梓淇苦笑,「说穿了就是很会的混蛋,总是让nv人为他伤透心。」
「我想也是,不然你们也不会最後都跟他分开了。」他回应,还传了个心碎的贴图。
「而且……」
「而且?」
而且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你竟让我常常想起他。
在送出讯息前犹豫良久,崔梓淇最後轻叹一声,将原本打出去的句子逐字删减,重新输入:「而且我和他也完全没联络了。」
「是个好结局呀,至少现在跟错的人没有瓜葛了。」
崔梓淇莞尔,接着他们谈起各自的学校生活,没再着墨於这件事。
和叶世宇聊天的这些日子以来,崔梓淇总是忍不住想把一切毫无保留与他分享,因为他总是很有诚意的倾听,回应并不会太过正经,偶尔带有几分幽默,却又懂得拿捏说话的进退。
叶世宇的话,和他冷酷的外表恰恰相反,就像一阵清风,令人舒服自在。
而这样的男人,是极容易让nv人萌生依赖感的。
「在聊天喔?未看先猜叶世宇!」安晓芃忽然冒出来,打断崔梓淇的思绪。
「喂!你不要吓人好不好?」惊魂未定的崔梓淇白了安晓芃一眼,顺便让出沙发一角。
「小姐,我已经在这很久了,只是你都顾着谈情说ai。」安晓芃顺势坐下。
崔梓淇撇嘴,把手机收回包包。
「叶世宇对吧?」
「不是啦。」为了转移话题,崔梓淇拿起桌边的遥控器胡乱转台。
「你再骗啊,我刚走来的时候就瞄到你手机了。」
「已经知道了还明知故问?」
「就测试你啊。」安晓芃一把抢过电视的主导权,打趣说道:「说真的,我的预感一直都挺准的,我真的觉得你以後会喜欢上叶世宇。」
「不要拿你的狂想症跟预感画上等号。」崔梓淇没好气的回答,「要是你读书跟八卦一样认真,就不会还被当了。」
这句话招来对方一记白眼,「喂!我统计被当是因为教授是个大刀好吗?改天你来读读看,就知道有多痛苦。」
崔梓淇耸肩,懒得跟她争辩,安晓芃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上次去你们迎新,终於看到叶世宇本人了,他其实长的还不错耶。」
「你们有聊很多吗?」
「这倒是没有,就礼貌x讲几句话而已。」安晓芃回忆起当晚的初次见面,「我一直在寻找他和邱品扬很像的地方。」
崔梓淇先是一愣,随即吐槽:「你很无聊。」
「是因为我没当过他nv朋友吗?实在找不出什麽关联x。」
她没再接话,因为安晓芃说的没错,她有相同的疑虑,叶世宇和邱品扬除了穿着有些神似,还有耳环那宿命般的巧合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共通点。尤其在熟稔之後,和叶世宇聊得越是投机,越是容易感觉出这两人的差异。
那为什麽和他的每次接触,却还是能不停的想到邱品扬这人呢?
「我也想知道为什麽。」
崔梓淇最後轻轻一笑,轻描淡写说道。
十一月中旬,并没有马上进入严寒冬季,尽管如此,起风的天气仍旧让人不禁打哆嗦,路上的行人们都纷纷穿起风衣。
结束了万恶的期中考,崔梓淇走出教室,虽然如释重负,却掩盖不了满脸倦容。
「欸!崔梓淇。」
她回过头,发现是会长,「怎麽?」
「看你一脸丧屍样,还戴口罩加上难得的大素颜,又是一个平常都没在看书,到了期中周才开始抱大腿的坏学生,也难怪群组讯息都没时间看。」
「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好好睡觉了,现在只想回家躺个三天三夜,最好是久睡不醒。」她一脸哀怨。
「好啦!但睡起来记得回覆一下群组,我们最近又有得忙了。」
「忙?最近有什麽活动吗?」
「圣诞节快到了啊,想说办个舞会或者市集之类的。」
「喔。」
圣诞节啊………
「就先这样啦!我下午还有一科通识,先掰罗。」语毕,崔梓淇还来不及说再见,会长便头也不回的跑开,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
再次恢复神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虽然已经恢复jg神,崔梓淇还是先赖在被窝好一阵子,大略把重要讯息看过一轮後,才慵懒走下床。安晓芃因为直接去补习班所以不在,此刻,家中安静的只剩外头的飒飒风声。
去厨房倒杯水以後,她到电脑桌前坐下,看似兴致b0b0的浏览网拍,脑中打转的却是另一件事。
转眼间,安晓芃到补习班当助教也一个多月了,但崔梓淇对於她的上班状况,其实一无所知。晓芃就像自己当时承诺的那样,从未在补习班透露出自己的身分,也没有再和崔梓淇聊到邱品扬这人,或许是两人几年下来也有了一定的默契,崔梓淇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不问,安晓芃就也不会主动提起。
关於过去那个人,她很明白,自己不想再跟他有所牵扯,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思绪至此,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她飘渺的思绪,说曹c曹c到,来电人正是安晓芃。
「喂?」
「你考完试了吗?」
「中午就结束了,现在窝在家里。」
「喔,我是要说我今天不回去吃晚餐喔,本来五点多就可以闪人了,结果临时要跟别人调班,大概十一点才会到家吧。」
「好啊,那我就……」
「偷来这0鱼喔?」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低沉男声,让崔梓淇一时之间的思路断了线。
是那个曾经熟悉且怀念的声音,仅仅一句话,也能让回忆断断续续涌上。
「等我一下,我同事在跟我讲话。」崔梓淇感觉到安晓芃把话筒拿远,但这麽做反而让崔梓淇忍不住听得更专心,也因此,安晓芃的声音依旧很清楚,「我朋友本来要等我吃饭,我在跟她讲我被调班了啦。」
「朋友?男朋友喔?」对方戏谑的开玩笑,崔梓淇握着手机,心中五味杂陈。
「谢谢你这麽抬举我喔。」安晓芃没好气的回答他,就中断了和邱品扬的聊天,重新回到电话线上,「你後来有讲话吗?我没听到。」
不算短的一片寂静,让安晓芃不禁心生纳闷,还误以为是电话讯号太差,独自对着电话喂了两三次,崔梓淇才打破沉默,「刚刚那是邱品扬吗?」
这下变成安晓芃无言以对,「………这样你都听的出来啊?」
「就是曾经很熟悉所以认出来了而已。」
「好啦,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想到他的,谁知道你连那人的声音都念念不忘,他会跑来找我讲话也是出乎我意料耶。」
「我知道啦。」崔梓淇说,同时对着空气苦笑,一切也只能怪自己还记得邱品扬的声音,竟然连隔着电话都藏不住自己的心情。
「那就先这样啦,掰掰。」
「再见。」
结束通话後,她无聊翻翻手机,这才注意到le多了一则讯息。
是叶世宇。
「期中考结束了?」叶世宇问。
崔梓淇很快就回传,「对啊,今天早上刚结束。」
「我也是。」叶世宇接着换了个问题,「你家离c国小近吗?我记得你家也住内湖这一带。」
「不只是近,从我家出门走路十分钟就到了。」c国小位於崔梓淇家不远处,每天放学之後,大多数附近的住户,都喜欢在饭前饭後的时间,相继到学校里的运动场打球、慢跑,甚至有开授ren舞蹈班的课程。在这里有清闲漫步的长辈、结束工作後放松身心的上班族、年轻气盛的国高中生,带孩子出门透气的爸妈……等等,各式各样的人们聚集於此,让这里即便到了夜晚,却一点也不si寂。
「紧绷了一个礼拜,你想不想去活络一下筋骨?」叶世宇提议。
「你是说慢跑吗?」
「嗯。」
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崔梓淇顿时反应不及,她回想自从上次去信义区吃饭後,两个人就没有再单独见面了。
思绪至此,一阵紧张感莫名从心底油然而生。
认真说起来,她和叶世宇从来没发生任何踰矩的事情,也不曾说过暧昧的言语,但和他长时间聊天下来,崔梓淇隐约感觉到心中某个角落已经被触及,对叶世宇的心态逐渐不同以往。
还在思想斗争的同时,安晓芃整天嚷嚷的「预感」掠过脑中,崔梓淇对着手机屏幕迟疑了好一阵子,最後还是答应赴约。
如果说自己真的被叶世宇x1引的话,与其闪避,倒不如顺其自然,照着感觉走吧。
晚上七点钟,崔梓淇站在c场角落的草坪,远远就注意到对方高瘦的背影,叶世宇并不像专业跑者那样全副武装,他仅穿着简单的素t配运动k,se系搭配仍是一身黑。
「好久不见。」叶世宇主动向她招手,「我家也距离这不远,看来我们很有可能是邻居。」
「你怎麽知道我家很近?」
「那时候只是随口问问,碰个运气,没想到真的这麽巧。」他解释。
「你常来这跑步?」崔梓淇有时会来慢跑或快走,但她对叶世宇完全没印象。
「主要都是待在健身房或学校,最近才无意间发现这个新地方,偶尔会来几次。」
「难怪从来没看过你。」
叶世宇笑了笑,接着开始进行暖身动作。
虽然今年冬天的脚步来的缓慢,但天气已经不如夏季那样终日炽热,日夜温差随着时序的推移逐日扩大。崔梓淇按照自己平时的步调,健走在c场步道上,不时吹起的阵风让她明显感觉到寒意,还因此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叶世宇则是维持慢跑姿态,没有与她同步进行,看的出来平常真的有在运动。
看着叶世宇一次次无声的超越自己,後头的崔梓淇总会望着对方的背影好一段时间,有几次还不禁看出神,直到他绕过一个弯,完全消失在视线前,崔梓淇才收回思绪。
答应男人跑步的邀约,实在不像她会做的事。购物、社交和下午茶,通常是外人对崔梓淇的,但我没有申请帐号来玩。」他回答,随後询问,「怎麽了吗?」
「因为我突然想到,最近热门榜多了很多nv人被y上,後来发现怀孕之後,男人不负责的故事。」
叶世宇再次一顿。
「除了看故事之外,很闲的时候也会把留言看过一轮,但每次看到後来,都会被某些话气si。」
「为什麽?」
「还不是自己fangdang造成的。、自己也有爽到。……这类仇nv留言,我看了就火大,我不懂,za是男nv双方共同去完成的一件事,凭什麽把所有问题都推到nv人身上?不是说nv人就是可怜,但难道男人都没有责任吗?」
叶世宇没回答。
「那高中同学的准老公还不算太烂,虽然不得已只好带球嫁,算是自己造成的恶果,但总b文章里那些逃避的男人好太多了。」崔梓淇抬眸仰望夜空,「不知道我同学当了妈以後,日子会变怎样?」
叶世宇先是沉默以对,良久後才开口,「我跟你的想法一样。」
「啊?什麽一样?」崔梓淇将视线转向叶世宇,满脸不解。
「za是有男也有nv才会造成的结果,所以那些只知道把责任推给nv方的男人,真的很差劲。」
「你是指这个喔?本来还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崔梓淇拍了叶世宇一下,笑了笑,「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这种男人不可取吧。」
叶世宇微笑没回应,这时,一架飞机再次越过头顶,他们两人停止交谈,同时抬头追随着飞机的踪迹。
往後的日子,当崔梓淇回想起这天时,总是充满感触,除了是她看过,怀孕的人可能会有产前忧郁症,如果去找个医生聊天或是发泄之类的,ga0不好可以改善她的状况,等她情绪变得b较稳定,说不定就好说服她拿掉小孩了。」
听完叶世宇的话,蒋柏勳这才逐渐卸下戒备,安静几秒後才再开口,但语气依旧冷淡,「我知道了,我会问问我妈,不用多管闲事了。」
「嗯。」叶世宇深x1一口气後点头,「那我先走了。」语毕,他便不再回头,快步离开学校。
留下的蒋柏勳,独自待在楼梯间不动,一想到什麽事都不能替妹妹做,他满腹怒火无处宣泄,只能藉由搥墙壁来表达自己的无助。
「你好。」一名白袍nv医师走进来,她和蒋母心中预期的「仁慈」、「和蔼」的社工形象有些出入,jg明g练的模样,浑身散发出nv强人的自信,看起来是个相当有主见的nvx,她微笑走近,「这位是宛薰吧?你好。」她接着抬头,轻声在蒋母身旁耳语,「蒋妈妈,那我就先带宛薰到诊间罗,这边都有茶点和杂志,可能要请您稍候一段时间。」
蒋母点头如捣蒜,「医生,那就麻烦你了。」
对於一个恳切的母亲来说,让孩子接受治疗,就像是自己被送上刑场同等煎熬,每分每秒的等候都是如此漫长,在一个半小时之後,诊疗终於结束,当她一见到蒋宛薰哭哭啼啼的走出诊间,蒋母仍不免心中一惊,没多久,轮到她被叫去诊间。
「令嫒……还没有去给妇产科做过检查,是吗?」
她点头,「因为我们不希望留下这个小孩,所以她觉得一旦去了医院就会把孩子拿掉,不管我们怎麽劝她都没用,她的情绪起伏又很大,我真的很怕她自己的身t会出问题,nv人有身孕时,稍有一个不慎,都会对以後的健康造成很大的影响。」话至此,蒋母赶紧抬头,「本来没有想过要来这里的,可是我们家哥哥说,如果让她来讲点心事,负面情绪得到释放,之後她大概就会看开,不会再那麽执着了。」
医生听完,面se仍相当凝重,「蒋妈妈,根据刚刚和宛薰聊天下来,我认为你nv儿除了你们怀疑的产前忧郁之外,在这之前就有其他心理状态的疾病了。」
「这是什麽意思……」蒋母一脸茫然。
「她主要并不是因为怀孕而感到焦虑,而是她对她的男朋友抱有超乎於常人的执着,就算男朋友并没有对她特别好,甚至是做了什麽对不起她的事,她都能够充耳不闻,无条件原谅,但她就是想占有他,没办法忍受男友离开自己。」
蒋母惊愕的说不上话。
「聊过天以後,我发现:对她而言堕胎并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宛薰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男友分手,心底才会产生小孩必须留下才能维系这段关系的连结机制。」
蒋母无语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安静阅报的蒋宛薰,心疼的眼泪马上涌入,她扶着太yanx的位置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x1,才得以平复情绪。
「这几天暂时别跟她提看医生的事,回去要按时服药,让她保持情绪上的平静,一个礼拜後再带她来。回去的话,可以跟她说这是调养身t的维他命,她才不会排斥吃药。」nv医师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她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肯定b你慌乱,所以你要坚强,才能陪她走出来。」
紧抿着唇,蒋母最後含泪点头。
两天後的晚餐时间,蒋母拿了一杯开水和几颗药丸,递到蒋宛薰面前,「这是维他命,你现在身t很虚弱,一定要好好补充营养。」
闻言,蒋宛薰先是安静不语,沉默的反应让饭桌上的其他三人不自觉绷紧神经,但她後来不疑有他,就爽快的把药吞下肚,三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柏勳,寒假辅导结束了吗?」蒋父随口问起。
「辅导课就到明天结束,不过下礼拜校队还是要晨练,过年前才会停。」
「哥!」蒋宛薰突然开口询问,「你在学校都没看到叶世宇吗?他为什麽都不接我电话?」
闻言,蒋柏勳明显错愕,一旁的蒋父蒋母也同时愣住,但他很快便好整以暇,「我也没看到他。」
「你没看到?你们就在隔壁班,怎麽会没看到?」她皱起眉头,对哥哥的答案不甚满意。
「我是说真的!你想看看,再三四个月我们就要考基测了,像叶世宇功课这麽好的人,一定需要冲刺啊。我听丁丁他们说,他的补习班开了一个魔鬼营,所以他应该是都窝在补习班k书,学校请假了吧。」他心平气和道,「他课业成绩那麽好,寒假辅导也才七天,老师理所当然会准他的假。」
「是这样吗……」蒋宛薰这才收起疑虑,见她原先紧蹙的眉舒展开来,其他人也终於放下心。
饭後,蒋宛薰将自己的碗盘端到厨房,却在倒厨余时,看到一个颜se鲜yan的袋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袋子拿出来想一探究竟,却发现这是个药袋,上头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蒋宛薰一愕,想起自己刚刚吞的几颗药丸,她冲到洗手台前作势催吐,想尽办法要吐出点什麽,却是徒劳无功。她心乱如麻,双手都在颤抖,想到父母亲用这种方法要她吃药,就连哥哥刚刚说的话,可能也都是瞒天过海,一想起叶世宇这几天的人间蒸发,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也会消失,她就感觉到腹部一阵翻搅。
蒋宛薰浑浑噩噩步出厨房,原本想拿着药袋,冲到父母房间理论一番,但客厅里一串银se发亮的东西,却首先x1引住她的目光,她顿了将近一分钟,最後决定改变主意。
拿起桌上的机车钥匙,蒋宛薰将它收进口袋,然後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上十一点,叶世宇一结束补习後,哪里也没去就马上回家,此刻的他独自蹲在yan台,脚边已经多了几根菸蒂。
忽然,身旁的手机发出声响,原本以为会是蒋宛薰,但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她的电话,也不是无号码,他没多想便接起,「喂。」
「你为什麽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电话那头的蒋宛薰冷冷问道。
没料到会是蒋宛薰,叶世宇一时间无言可对,「……」
「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是不是不要我们的小孩?」
电话那头的蒋宛薰,语气异常冷静,和蒋柏勳前些天叙述的「歇斯底里」不太一样,叶世宇心想着或许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许多,「宛薰,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发生这些事情,让你还有你的家人受伤,我很抱歉。现在应该看看身边那些ai我们的亲人,不要再让他们担心,所以你……」
「所以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她打断叶世宇,冷然又问了一次。
叶世宇一怔,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
「你如果要分手,那我就会si给你看。」
「啊?」他一惊,一gu冷意同时刺入心脏,叶世宇倏地站起身,「不是,宛薰……」
「我明明就说过,我si也不会提分手,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她问,受到惊吓的叶世宇脑中一片空白,什麽话都说不出来,还没回答,蒋宛薰又再度开口,「代表分手bsi还要痛苦。」
叶世宇隐隐约约从话筒中听见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一急,「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不分手了,你现在在哪里?」
「来不及了!」蒋宛薰失控大吼,「你跟我爸妈还有我哥一样!只会说谎骗我,当我是小孩好欺负,把我骗得团团转!先是下药害si肚子里的小孩,你也是!我分明说过我不会分手的,你凭什麽跟我提分手?」
语毕,她就把电话强行挂掉,对面的世界瞬间一片寂静,只留下嘟──的机械式声响。
错愕望着手机萤幕,回过神後,叶世宇试着做了几下深呼x1,因惶恐而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仍没有消停的迹象,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拿出一支菸,想驱赶此刻的焦虑,却连火都点不好,心中满满的不安,却如同随风消逝的菸圈一样逐渐扩大。
十分钟过去,他决定打开手机,拨出蒋柏勳的号码,电话没多久便接通,「喂。」
「我是叶世宇。」
「我知道,但你打来g嘛?」他冷淡应。
「你妹……她在家吗?」
「这时间不在家不然要在哪?」
「可是……她刚刚打给我,声音听起来不像在家里,而且还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叶世宇冷汗直冒,方才那些可怕的话仍让他余悸犹存。
对方先是安静一阵,叶世宇接着听见起身开门的声音。
打开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蒋柏勳原先的睡意全消,「她去哪了?」
「我不晓得,我正要问,她就挂电话了……」
「g!」对方大骂一声脏话以後,叶世宇再次被强行挂了电话。
半小时後,叶世宇收到蒋柏勳传的地址後,他随着父亲匆忙赶到医院。
「患者跟家属都还在来医院的路上,大概等等就到了。」
「可以请问发生了什麽事吗?」叶父关切。
「似乎是偷偷骑了爸爸的车出门,之後在大马路的十字路口和轿车有擦撞,皮r0u伤的部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尴尬沉默一阵,站在门口待命的急诊医师才再次启齿,「据说下腹部出血状况非常严重。」
话才刚说完,刺耳的鸣笛声同时划破夜半的si寂,只见救护车闪着红光,正逐渐朝医院大门靠近。
「我妹怎麽样了?」此时,蒋家人也赶到现场,从长廊的另一头狂奔而来,担忧与焦急全挂在脸上。
一开车门,只见蒋宛薰的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但她却毫不自知,反而是使尽力气挣扎,极力想挣脱医护人员的束缚。
「怎麽会这样?」见她如此失控,医师上前询问。
「病人的jg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可是因为她有孕在身,剂量不能注s太多,镇定情绪的效果有限。」护士赶紧解释。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蒋宛薰声嘶力竭的吼,尖叫声彻底震碎亲人的心,见到自己孩子变成这模样,蒋母的眼泪就这麽夺眶而出,一旁的蒋父同样双眼泛红。
「蒋小姐,你不要再动了,你出血的状况非常严重,这样下去真的很可能会流产。」
她一怔,听到流产两字,随即再次大吼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奈何医生怎麽劝她冷静,都没有任何用处。
没多久,她被医护人员从担架上被抬到某个病床,正准备推入手术室,蒋宛薰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叶世宇,她一把扣住他,像是即将气绝的nv孩挣扎抓着泳圈不放,「不要!不要!」
被紧抓的叶世宇反应木然,思绪早就断了线,面对此刻歇斯底里的蒋宛薰,他因为惊吓过度,什麽话都吐不出口。
没几秒,医护人员强行扯开蒋宛薰的手,伴随着哭声、哀嚎声,她就这麽无助的被推入手术房。
关上门後,站在父亲身旁的叶世宇,脑中仍然一片空白,当他缓缓举起右手,看着上头的淡淡血迹,叶世宇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抖。
「我c!」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脸袭上一gu灼热,一个踉跄,叶世宇就这麽跌坐在地,当他抬头,只见失控的蒋柏勳,眼神愤恨瞪着他,熊熊怒意足以将叶世宇碎屍万段,「我今天没把你打si,我就跟你姓!」
「哥哥!」泪流满面的蒋母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妈妈不要你也跟着出事……」
听到这番话,蒋柏勳不自觉加紧握拳的力道,想忍住打人的冲动和打转在眼眶的男儿泪,泪水却怎麽也不受控制。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蒋柏勳失控大吼,紧拥着儿子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最後,相拥的两人同时崩溃痛哭。
跪坐在地的叶世宇满脸茫然,蒋父不知不觉朝他走近,冷然说道,「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叶世宇抬眼,蒋父这席话,就像先前蒋宛薰说要去si一样,都是打从心底椎心刺骨的冰冷。
他仍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後来,虽然蒋宛薰生命无虞,但仍没有抢救到她肚中的小生命,她的jg神状况因此大受打击,院方宣布她必须强行入院治疗,学校方面也因此得强制休学。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校方耳里,就连学生之间也都几乎知晓这件事,叶世宇成了过街老鼠,原本身边那些兄弟纷纷感到不可置信,後来也都和他疏离了,事情发生後,他再也没去学校,几乎整天独自窝在房间,隔两天,父亲捎来了要他转学的通知,他想也没想便欣然同意。
「原本是打算让你随便转一间学校的,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一家人,必须把你送到远一点的地方。」他把某私立中学的通知单递到叶世宇面前,「这间学校虽然风评普普,不过位於台北市区,搭捷运上下课很方便。」父亲顿了顿,「你的基测就报名北北基,以後直接待在台北读书吧,到了那边以後,我也会帮你重办一支手机,现在的号码就别再用了。」
「……对不起。」沉默许久,他才语气颤抖吐出这句话。
「现在说这些也於事无补了。」叶父别过头,「到远一点的地方,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都忘记吧。」
父亲离开房间後,叶世宇拿起电力所剩无几的手机,最後将它丢入ch0u屉,拿出藏在书包里的一包菸,以及新的国中入学通知单,缓缓走向yan台。
当缕缕轻烟缓缓升起,他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自己的右手。
几个礼拜过去了,叶世宇觉得当时蒋宛薰烙印在手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无论怎麽用力洗都冲不乾净,每当叶世宇举起手,耳边就会伴随nv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尖叫声。
是他亲手摧毁了一个nv孩的青春,也扼杀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直到此刻,叶世宇才惊觉自己是如此十恶不赦,自己和他那个母亲有什麽两样?他们都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而他,甚至b当年那nv人还要心狠手辣。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
浑身发抖的身躯,直到无预警的一阵咳嗽,让叶世宇呛出了眼泪,在氤氲模糊的视线中,叶世宇只能对着沉静的夜se,不断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夜里,在他脚边的火光才没多久便烧尽成灰,但叶世宇的眼泪,却怎麽样也止不住……
绚烂的烟火此起彼落打在天空上,窗外不时传来众人狂欢的笑闹声。被隔绝的车内虽然被暖气缭绕,叶世宇的表情却始终b外面的空气还要冰冷,而安静倾听的崔梓淇,从某一刻开始,不再抱持最初的新奇,故事落幕那瞬间,崔梓淇彷佛听见有东西破裂的声音,两个人的世界同时失去了光照而槁木si灰。
我没你以为的那麽好。
沉默许久,崔梓淇最後才打破寂静,讷讷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倾诉过後的叶世宇轻靠着座椅稍作歇息,头顶上暗hse的光缓缓照亮他的脸,苍白神se写满了疲态,「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应该得到救赎的人。」他的自嘲发自肺腑。
「那我可以问你问题吗?」得到叶世宇的首肯後,崔梓淇才再度启齿,「去了台北後,你就跟过去的人完全切割了,是吗?」
「转学到另一间国中後,因为剩没几天就要考基测,还没认识什麽人就默默毕业了。之後上了高中,三年下来我都很特立独行,虽然在班上多少会结交一些不错的朋友,不过还是把重心放在补习跟读书,没什麽参加社团或班级活动,能继续维系友谊的,也就少少那几个人了。」
「小伟呢?之前去吃饭那次,总觉得你们交情不错。」她忽而忆起那个热情外向的服务生,「而且听起来,高中那时还是蛮多nv生对你有意思。」
「和他的确是挺熟的,但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我以前发生的事,所以才这麽殷切想把我销出去啊。」叶世宇苦笑,「上大学之後,大家的学校遍布全台各地,有时候会遇到几个同国中的同学,偶尔还会被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认出来,这只能怪自己以前造太多孽。」
只是觉得这样的男人很糟糕。
「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圣诞舞会那天,有两个一直往我们看过来,但你却不认识的nv生,她们是蒋柏勳的同班同学。」
经叶世宇这麽一说,唤起了崔梓淇的记忆,她对於nv孩们脸上的奇异表情印象深刻,当时以为对方只是叶世宇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真相却是直到此刻才水落石出。
「那nv孩呢?你离开後,就完全没她的消息了?」
「她後来就疯了,休学後就一直住在医院里,没再出院。」
相较於叶世宇口吻的轻描淡写,崔梓淇却是惊讶万分,「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叶世宇点头,「流产之後她就崩溃了,一开始据说是每天大哭大闹,疯狂的想知道我人去哪,如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会有轻生的念头,也真的有几次做出类似的举动。」
崔梓淇震惊的说不出话。
「宛薰在不小心怀孕前,其实就有点躁郁症的倾向,流产不是主要原因,却是压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轻吁一口气,「这些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很少再想起我。大概去年的时候吧,医生就有提议要不要出院静养,不过考量很多因素,最後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医院,金钱开销方面是我爸负责。」
叶世宇每句话都像是震撼弹,把崔梓淇的思绪炸的一片空白。
她曾猜想叶世宇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却没料到竟如此ga0cha0迭起。
「明天我想去医院,你愿意陪我去吗?」回过神来,叶世宇忽然问她。
「咦?」崔梓淇怀疑自己听错了,「什麽医院?」见叶世宇默不作声,她又追问:「蒋宛薰在的地方?」
「嗯。」
「你要去和她见面?」
「不是。」叶世宇敛下眼,「就只是确认她过的好不好而已。」
随着他的视线所及,崔梓淇同样低下头,却不经意发现叶世宇右手莫名的颤抖,并且时不时就握起拳头,像是用尽全力克制某种情绪溢出。
迟疑半晌,崔梓淇最後伸出自己的左手,覆在他的手之上。
出奇不意的暖意,让叶世宇明显怔住,他偏过头,发现两人的手此刻正紧紧交扣,因为惊讶,他只能呆愣望着崔梓淇。
「虽然你说的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很害怕吧?」崔梓淇淡淡道,「不然手不会抖成这样。」
原以为他会流泪或者是说点什麽,但他终究没有动作。最後,叶世宇将右手y生生ch0u离,搁置在方向盘上,像是什麽也没发生般的扯开话题,「回去了吧,好晚了。」
「回哪?」
「我家。」叶世宇没再看崔梓淇,「我的房间给你睡,我去我爸房间。」话说完,他换了首音乐,两人再次上路。
路途上,两人各怀心事,当寂寥的街道透过车窗呼啸而过,崔梓淇仍安静不语。
对於叶世宇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的确曾抱有高度好奇,可如今,在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後,崔梓淇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思绪分神许久,崔梓淇这才意识到车子进入了室内停车场,两人下车後,崔梓淇安静跟随在叶世宇身後进了电梯,最後,当叶世宇开门,出现在崔梓淇眼前的是个b拟豪宅的房屋陈设。
「你家……真的很有钱耶。」眼前偌大的空间,和华丽的装潢,崔梓淇不禁看呆了。
叶世宇露出久违却不由衷的笑容,「我就当作这是称赞吧。」
崔梓淇环顾四周,接着问:「你家人呢?你跟你爸还有管家住吧?」
「我爸刚好到欧洲出差,管家在国定假日是放假回家休息,所以都不在。」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
崔梓淇甩甩头,她下意识闪避叶世宇的目光,「你的房间在哪?」
叶世宇伸手指向楼梯,「在二楼,浴室也在楼上。」
她点头,拿起随身行李上楼後,轻声打开门,叶世宇的房间就这麽映入眼帘,环境乾净整齐,棉被和衣服也都摺的相当平整,可以明显感受到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家。
崔梓淇朝书桌的方向靠近,最後坐下,忍不住观察起房间内的一切,柜子里摆满国中的自修和课本,她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参考书,里面除了白纸黑字外,萤光笔迹和各se原子笔交错出现,稍微浏览了桌垫下的几张成绩单,发现叶世宇国中的课业的确算是优异。
接着,崔梓淇打开ch0u屉,拿出一叠照片随意翻看,大多都是叶世宇国中和朋友的生活照,没有蒋宛薰存在过的足迹。
在准备关上之前,一个白se物tx1引了崔梓淇的注意,拿起来後发现是支旧手机,在他们读国中那年还算是热门款。
想起自己也和叶世宇做过同样的事,崔梓淇不禁苦笑。
环视四周一圈,崔梓淇最後大字型躺在床上,明明感觉眼皮像是承受千斤顶一样沉,崔梓淇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今天……真的没办法。
和叶世宇那个荒腔走板的夜晚,再次跃入脑中,当崔梓淇用手背轻抚额头,好像还能感觉到叶世宇用额头紧贴的余温。
这几天她一直想不透,圣诞夜当时气氛正佳,为什麽叶世宇会x情骤变,在失控的最ga0cha0紧急踩煞车。
而答案直到此刻才浮出台面。
当过往的罪恶感与恐惧倏地袭来,叶世宇怎麽样也无法跳脱那份愧疚。自己当时撞到柜子面露疼痛的那瞬间,肯定让叶世宇想起蒋宛薰被夺走初夜的痛苦表情吧。
也想起自己夺走nv孩的一切。
思绪暂时中断,回忆的跑马灯继续往前追溯,崔梓淇接着想起两人之前在c场谈天,曾对於怀孕、huax、s後不理……等话题,发表各自的看法。
那时候崔梓淇义愤填膺,毫不保留对此提出批判,叶世宇呢?他说了什麽?
za是有男也有nv才会造成的结果,所以那些只知道把责任推给nv方的男人,真的很差劲。
叶世宇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曾经是如此差劲的男人。
崔梓淇沉沉叹口气,决定暂时不再为此事纠结,偏偏事与愿违,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和叶世宇这些日子以来有过的对话、做过的琐事,纷纷不受控制跑到脑海里,越企盼停止回想,跑出来的回忆就越多,把思绪搅得一团乱。
被那些画面和声音吵的无法静下心的崔梓淇,在一睁一闭来回挣扎,最後却是一夜失眠。
元旦当日,还不到七点,他们就抵达医院门口,叶世宇除了一身黑以外,还戴上黑sebang球帽和口罩,只为了彻底掩人耳目。这样的穿着,搭配医院的高冷si白,更显得出肃杀寂寥,让旁人看了也不禁心生寒意,相较之下,崔梓淇的绿se针织衫倒是暖和许多。
亦步亦趋跟随叶世宇的脚步,两人来到六楼的某间病房,凭藉着叶世宇的驻足和目光,崔梓淇从窗口看见一个身穿粉红se衣服的nv孩,崔梓淇首先打破沉默,「她就是蒋宛薰吗?」
「嗯。」
不带有任何生气与起伏的口吻,叶世宇就连表情也相当憔悴,大概昨天也没什麽睡。
崔梓淇环顾长廊两端,除了护理站有两三名护士在执勤外,他们所在的地方几乎没什麽人走动,她忍不住又问,「今天是假日,你都不怕会遇到她的家人?」
「所以不能待太久,她爸妈通常下午才会到。」他沉着声。
「你常常来看她?」
叶世宇摇头,「大学以来,两三次而已。」他倚着墙,淡淡道,「整整高中三年,我都没有回来高雄,就连过年都是一个人待在台北。」
「一个人?」崔梓淇皱眉,不禁感到纳闷,「你不是说你高中的时候跟爸爸住?」
「没有,那是怕你觉得奇怪会追问,当下就先骗你蒙混过去。」叶世宇苦笑,「从我到台北以後,就一个人住直到现在。」
「连过年也是……」崔梓淇一脸不敢置信,「平常就算了,逢年过节亲戚总会想看你吧。」
叶世宇摇头苦笑,「是这样没错,但我爸骗他们说我出国读书了。」
「为什麽要骗?你爸不希望你回家吗?」
「某方面来说,也是为了保护我吧。」叶世宇低下头,看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麽表情,「因为宛薰的爸爸曾说过,他们全家这辈子不想再看到我,所以对我、对他们、对大家来说,完全的和这个城市切割,是我应该要做到的事。」
语落,一个绑着低马尾的年轻护士正巧走过,发现是叶世宇後,明显面露意外,接着打量起身旁的崔梓淇,叶世宇见此,忽而提议,「我想去外面ch0u个菸。」
「好啊,那我们去哪边?」崔梓淇没注意到护士小姐的目光。
「你在这等我就好,我待会就回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叶世宇迳自往楼梯口的方向小跑步,没多久就消失在长廊之中。
崔梓淇望着叶世宇的身影,待他走远後,才正打算到另一头的长椅坐下,短马尾的nv孩却忽然叫住她,「你是刚刚那男生的nv朋友吗?」
意识到对方问的是自己,崔梓淇先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随即赶紧摇头,「啊……不是,我只是他朋友。」
「你想看看这间病房里的nv生吗?」马尾护士又问,并且指着蒋宛薰的病房,崔梓淇一怔,护士接着微笑,「我知道刚刚你旁边的那个男生认识蒋小姐,所以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蒋小姐是谁。」
「宛薰,起床了吗?」推开房门,护士小姐对着病床上的nv孩柔声询问,蒋宛薰翻过身,见到陌生人不禁一愣,「……是谁?」
「这位吗?她是最近来做志工的nv生喔,叫做淇淇。」护士小姐笑脸盈盈指着崔梓淇,「我刚刚跟淇淇聊天,发现她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唷。」
蒋宛薰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好奇直盯崔梓淇,望着这个曾ai叶世宇ai到痴狂的nv孩,崔梓淇怎麽样也无法将她懵懂纯真的模样,和叶世宇的故事画上连结。
蒋宛薰随後转移视线,她指着崔梓淇缤纷的指甲油,「好多红se,好像血的颜se。」
听到「血」这个关键字,让崔梓淇不免心生一惊,护士小姐仍旧微笑以对,「我觉得b较像你外套的颜se呀。」她接着温柔拉起崔梓淇的纤纤玉手,「你看,淇淇涂的很漂亮,对不对?」
蒋宛薰凝视几秒,最後缓缓点头,露出恬静满足的笑容。
始终挂在嘴边的浅浅微笑,看在崔梓淇眼中却是感慨万千,心中同时涌上满满不舍,她不晓得这gu情绪是因为叶世宇而生,还是眼前的nv孩,也或者两者都有。
对蒋宛薰而言,让男孩还有那些骇人的过往,完全封藏在记忆深处,不再去想起,或许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愿这个在她眼前的折翼天使,往後的日子都能此刻一样,没有悲伤和苦痛的笑着、快乐着。
「来,给你。」
当对方朝她递来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崔梓淇先是犹豫一阵,随後才缓缓接过纸杯,「谢谢。」
「刚刚问你名字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小可,五年前来到这间医院实习,毕业後就继续留这里工作直到现在。」叫做小可的nv孩卸下护士服,此刻的她一身便装,她无奈笑了笑,「大夜班都是这样,没有这个我撑不下去。」
看着热烟缓缓升起最後消失,原本安静的崔梓淇,终究难忍心中的好奇,「你认识叶世宇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小可先是顿了一会才开口启齿,「我刚来医院实习那时,宛薰就在了,很少有患者像她一样,会在医院待那麽多年,久而久之,认识她的家人之後,不知道的、该知道的就都有所耳闻了。」
「但叶世宇前几年都没出现过,你怎麽会那麽确定的认出那是他?」
「这就是个意外了。」小可笑了笑,「,哼着青峰唱的《再遇见》,崔梓淇对心底那个曾伤害自己的人,无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再遇见,再见。
震动的手机,让遥远的思绪回到了现实,见到屏幕上显示「姜娜娜」三个字,崔梓淇微笑接起,同时转身甩出完美的弧度,把当年的自己和邱品扬抛诸脑後。
她不带一丝留恋,也没再回头。
与此同时,在补习班的楼梯间,邱品扬和安晓芃对峙般的互视,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良久,邱品扬向下走了几阶,来到与安晓芃平行的地面,低头准备扛起角落的纸箱,见他不愿启齿,安晓芃率先解释,「会来这里当助教是我自己的意思,确定应徵上了之後,崔梓淇才知道我在这边上班。」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他沉声问。
安晓芃点点头,「崔梓淇离开台北以後,到台中报名冲刺班,我是姜娜娜的表妹,因为这个缘分我们才认识,我也才会知道这段往事。」
「你是姜娜娜的表妹?」
「对,所以白绍恩的事我也全部知情。」
缘分的捉弄让邱品扬忍不住苦笑,他坐在阶梯上低喃,「世界还真小。」
「你应该没想过自己还会遇到她吧?」
「这辈子没料到的事多着呢。」
这句话,让安晓芃深有同感的讪笑,这时,一位叫做iris的助教推开门,打断他们的交谈,「晓芃,高二班下课了,熊大叫你过去擦黑板扫地。」
「好!」安晓芃起身,拍拍身上衣物之後便离开。
目送逃生门再次关上的画面,不只是阻隔了外头明亮的光源,彷佛也断绝了世界的运转。一霎那,邱品扬有种恍惚间穿越时空的错觉,他甚至忍不住想,或许轻轻一个转身,记忆中的nv学生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想要往前了,再也不想见到邱品扬了。
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使他不自觉聚jg会神聆听,发现那是高跟鞋触碰到地板时发出的声响,邱品扬回头一望,这才惊觉身後空空如也。
思绪至此,紧闭的逃生门无预警再次被开启,安晓芃从光源之中探出头,「小宝在找你。」
「喔……好。」他愣愣答道,待安晓芃离去之後站起身。
环视楼梯间一轮,四周si寂的只剩下自己的呼x1声,此刻,没有高跟鞋声响,更不会有nv高中生走进他的视线。
邱品扬知道,在那声「再见」以後,崔梓淇是真的离开了,道别的心意甚至b当年更加坚定。
最後,当邱品扬关上门,同时意味着过往的尘封仪式,他将三年前的一切留在楼梯间,记忆里的那个延毕生和高中生,将永远在那个小空间里沉沉睡去。
六月初,结束了毕业典礼的筹备後,崔梓淇也顺利卸下公关长的职务,顺利交接给学弟妹,替这两年的学生会生涯画下完美句点。不过,崔梓淇的生活却没有因此清闲下来,面临接踵而来的大学最後一年,她也有了新的计画。
过年那段时日,经过和父母的促膝长谈後,她决定在大学最後一年报名补习班,参加留学考试,毕业後将到国外攻读研究所。不只是她要重返考生生活,室友安晓芃也为了明年的国内研究所考试,将到补习班报到,两个人虽然仍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因为有各自的目标得实行,生活b从前更加忙碌,相聚的时光变得更琐碎了。
盛夏七月,暑假的亲临也带来了新的一群考生,这几天只要一到上下课的尖峰时间,无论是补习班内部或是电梯,都容易塞得水泄不通。走廊外头站着许多学生,上堂课一宣布结束,教室外的下一批学生便迫不及待进去找位置,众多的人cha0虽让崔梓淇心生不悦,但她仍旧遵循着指示鱼贯进入教室。
迅速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定,在等待老师的空档,崔梓淇忍不住拿出手机消磨时间,就在她专心在游戏的同时,一阵清香伴随着淡淡菸味弥漫在空气中,当这gu气味扩散至她的鼻腔,崔梓淇因好奇而抬眸,眼前的背影却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直到那人转过身,崔梓淇一愕,停驻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许久不见的叶世宇,依旧身穿黑set恤和牛仔k,没料到会在这里和崔梓淇相遇,他也是当场愣在原地。
半晌,叶世宇主动朝崔梓淇走近,指着崔梓淇身旁的座位,「你旁边有人吗?前面都没什麽空位了。」他深邃的眼底映着温柔。
崔梓淇先是安静片刻,接着莞尔,「有啊,那是你的位置。」
叶世宇拉开崔梓淇身旁的椅子,崔梓淇幽幽开口:「好久不见。」她忍不住观察男孩这些日子以来的转变,y霾散去过後的叶世宇,就连笑容也b从前更加耀眼。
「好久不见了。」他瞥了眼桌上全新未拆封的课本,「你刚来补习没多久吗?」
「嗯,今天是成为以前时常逗留的据点。
身处於怀念的老地方,加上两人也许久未见,他们话当年聊了好一段时间。
「对了……」想起刚刚来这里前发生的事,邱品扬忍不住好奇,「那个崔梓淇……」
「喂,我们暂时别聊这个了。」知道邱品扬要问什麽,白绍恩於是y生生打断他,「从早上被主任叫进去训话开始,就一直围绕在这件事上面,还有补习班那些看好戏的老师跟同事,我已经被这件事ga0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哀怨望着邱品扬,「难得有个老朋友可以叙旧,就算是帮我一把,让我转换一下心情吧。」
「好啦。」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邱品扬不忍婉拒,只得吞下满腹疑问,暂时转移话题,「那你想到毕业後要g嘛了吗?」
「还真是一针见血。」白绍恩虽然语气无奈,但明显松了口气,「没有完全确定啦,就先当兵吧,蹲的那一年还能慢慢思考。」他夹起蛋饼往口中送,「这种事情想到最後的结论就是不想毕业了。」
闻言,邱品扬忍不住笑,「你也考虑延毕啊,到时候就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人生行程b别人慢了一步是什麽感觉。」
「乍听之下好像楚楚可怜,b不得已只能这麽做一样。」白绍恩睨他,「少替自己那段耽溺玩乐的时光找藉口。」
「看你现在烦恼的样子,反而有点庆幸现阶段还轮不到自己去堪忧。」
「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啦。」白绍恩喝口豆浆,一副过来人的老派,「当下你或许会以为一年很长,但後来回想,那些日子都是一眨眼就过了,就像是我们现在聊起高中回忆那样。」
「把自己说得好像多老一样,不过就是早我一年毕业啊。」
「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早你一年,而是准时毕业。」白绍恩嘴角扬起,「是吧?延毕生。」
邱品扬将手边的卫生纸团朝他身上扔,「罗嗦!看起来你是很想加料。」
「喂!好啦。」他嘻笑闪过攻击,「今天上班觉得怎麽样,还能习惯吧?」
「还可以,b之前做餐饮业好多了。」邱品扬x1了一口红茶,「只是真的很久没接触这种高压读书的环境。」
「这倒是。」白绍恩莞尔,「大学真的跟高中差很多,每次看到他们的考卷,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这四年到底在g嘛。」
「他们以後也会经历我们现在这种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啦。」
「哎唷,那些小鬼以後读的学校和我们才不是同个档次。」白绍恩忍不住自嘲,「都花钱栽培了,应该会有大半票的人考上国立大学,和我们的过的鸟生活怎麽能相提并论。」
「你这麽说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啊!那些小孩子不只年纪跟我们有差距,就连生活环境也不一样,本来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白绍恩敛下眼,邱品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就算要y凑也不会适合。」他淡淡说道。
「怎麽?想聊你的桃se绯闻了吗?」
他摇头婉拒,「改天有兴致再说吧,赶快吃一吃滚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
见白绍恩没有分享的兴致,邱品扬暂时忍住对崔梓淇的好奇,跟着他埋头猛吃,两人之後都没再开口。
来到补习班持续了几天後,邱品扬也逐渐得心应手,在他适应新工作的同时,同时意味着白绍恩留在这里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从头三天形影不离带着邱品扬执行每项差事,到现在和留言全部看完,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情人节早就悄然画下句点。
崔梓淇向後仰靠在椅背上,安静闭上眼,任凭隐忍已久的情绪溃堤,心底不断嘲笑自己的悲哀,眼泪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满腔苦涩却找不到任何人能够倾吐,就连白绍恩也不是她能诉诸的对象,最後,崔梓淇独自趴在书桌上痛哭失声。
这一夜,她彻底失眠。
在放榜结果出来以前,崔梓淇似乎早就下了决心要力拼七月的考试。
三月中旬,当张翊和馥薇为了模拟面试和作品集而奔走的同时,崔梓淇选择重拾课本,告诉小宝自己的决定後,对方并没有半点讶异,反而拍了拍她的肩,给予加油打气,勉励她要继续坚持下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上课外,崔梓淇在额外时间都没再踏进补习班,以往都会在补习班自习的她,改留在学校的教室读书,和邱品扬的见面频率也就越来越少。
有时独自漫步在深夜的街道上,当回忆乘风而来,崔梓淇难免感到低落沮丧,但随着倒数天数逐日减少,课业压力逐渐凌驾於情伤之上,每天被书本压得喘不过气的她,後来也就没有过多的心思在这件事。
直到四月底的某天,崔梓淇无意间又看到庄可蓉的贴文,心中虽然起了不小的波澜,但没有像情人节那天一样崩溃,她只是安静把贴文内容和留言仔细看了一遍,然後做了一件自己从来没做过的事。
她各自在邱品扬和庄可蓉的页面按下「封锁」键,从此登出。
接着,走到凌乱不堪的书桌前,崔梓淇花了十分钟把课本分类收好,经过书柜时,一个不明显的黑se物t,攫住了她的目光。
那是邱品扬借给她的伞。
你原本是为了要跟我道别,才把伞带来的吧?
如果那天执意不上车,单纯把伞还给邱品扬,或者再追溯到更早以前,如果她在下雨那天,坚持不跟邱品扬借伞,甚至,如果自己没有在邱品扬上班的第一天,拿着娜娜的情书在停车场等白绍恩……
是不是没有这些如果,他们两人也就不会纠缠,更不会走到如此的局面呢?崔梓淇忍不住这样想着。
当热流缓缓淌过脸颊,崔梓淇伸手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她拿起搁在桌边一角的手机,眼明手快在简讯栏按了几句话,便按下送出。
两天过後,崔梓淇没知会任何人,就这麽一声不响的离开台北,从此杳无音讯,彷佛人间蒸发。
她再也没有见过邱品扬。
在崔梓淇传出简讯的隔天清晨,收到讯息的崔母,马上回拨国际电话到台湾。
「你简讯提到台中的房子是什麽意思?」电话才刚接起,另一头的崔母劈头就问。
「就是文字里的意思啊,爸不是在台中有置产?我想要换个环境,自己到台中闭关准备指考。」
「怎麽突然有这样想法?」崔母感到意外,「在补习班读书的效果不好吗?」
视线落在眼前那把黑se摺叠伞,崔梓淇沉静片刻後低应,「嗯,总觉得不太能专心。」
母nv俩接着闲聊一阵,通话的最末,崔母语带笑意说道,「我的nv儿真的长大了呢,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会替自己做最好的打算。」
母亲的温柔话语,彷佛带有淡淡芬芳,化作一阵舒爽的夏日微风,崔梓淇整颗心也因此豁然开朗。
离开那天的一大早,崔梓淇独自在空旷的书桌附近张望,做最後的行前检查。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转过头,发现阿姨笑脸盈盈,领着一支白se手机走到面前,最後递给她,「昨天就办好了,但我回来之後赶着去上班,来不及给你。」
崔梓淇一把接过新手机并道谢,「谢谢阿姨,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会。」她莞尔,从头到尾观察起崔梓淇,忍不住有感而发,「明明同住个屋檐下,却都没什麽时间好好看你,现在才发现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变漂亮了。」
崔梓淇也笑开来,「阿姨倒是永远不老啊。」
「夭寿喔!人小鬼大,很懂得甜言蜜语让大人开心。」阿姨乐的开怀,随後拍拍她的头叮咛,「自己住外面要小心,觉得累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崔梓淇点头,「你也要保重喔,下班回来就早点休息。」见阿姨张开双臂,她也二话不说跑进她的怀抱中,x口马上被暖意包围。
有了家人的支持,让她更加笃定自己做的是对的选择。
待阿姨离开,崔梓淇忍不住环视起自己的房间,当她不自觉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旧手机,她没思考太久,便打开屏幕按下关机键,最後将它锁进ch0u屉最底层。
舍弃了过往,也舍弃了某一部分的自己。
教室後头,邱品扬正专心一致把模拟题库做分类,笑闹声使他不自觉回头,只见馥薇和小澈两人闲聊走进教室,他们都加入了指考战士的行列,至於张翊则顺利录取台北某间教育大学,提早迎接暑假,现在的日子正惬意逍遥。
小澈走到邱品扬面前,瞥了眼成堆的模拟试题,脸上马上显露惨澹,「我现在看到题目就想吐。」
「这两个月就忍耐一下吧,上了大学就有得你们乐了。」邱品扬莞尔,眼前这两人的组合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四个人剩两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魔鬼营开班後,就有三个人了啊,崔梓淇不也要考指考?」小澈说道,「这nv人这段时间ga0消失那麽久,也该回来读书了吧?」
邱品扬没说什麽,只是淡淡g起嘴角,背後忽然出现一道宏亮的声音,「恐怕不会回来罗。」转过身,小宝却在这时走进教室。
「什麽东西不会回来?」还没反应过来,馥薇倒是捷足先登提出疑惑。
将手中点名簿转向三人,小宝指向崔梓淇的栏位,「崔梓淇已经一个礼拜没来补习班了,我刚刚打电话给她母亲,她说崔梓淇有自己的读书计划,所以不会再来补习班了。」
面无表情的邱品扬忽然一怔。
「怎麽可能?」小澈不禁皱眉,「她在这里补习那麽久,从国中待到现在耶。」
「绝对有问题。」馥薇同样不敢置信,同时从口袋掏出手机,「我打电话问她。」
「不用问了,我在打给她妈妈以前,早就先打过电话给她了。」小宝口气温和,却抛下更让众人震惊的消息,「那支手机现在已经是空号罗。」
语落,邱品扬顿时觉得自己被敲了一记闷棍,整个脑袋忽然昏昏沉沉,却因为震惊而说不上半句话。
相较於邱品扬此刻的木然,小澈和馥薇的讶异则是表露无遗,他们接着追问崔梓淇去哪、崔梓淇换的新电话多少……吱吱喳喳的声音,不停在邱品扬耳边絮絮叨叨,但面对众人的困惑,就连小宝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她母亲不愿意透露。
等他回过神来,小宝已经拿起桌角的点名簿和粗红笔,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崔梓淇的栏位瞬间一分为二,笔墨与纸张摩擦的声响,像是凄厉的狂笑声,刺耳的让他忍不住眼角ch0u动了下。
那一笔,不只是留在点名簿上,也在邱品扬的内心深处烙下重击,他想起刚来到补习班那时,自己也曾经亲手把姜娜娜的名字划掉。
直到其他人已经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他仍只是木然盯着那长长一横,一语不发。
头几天,小澈等人想尽各种千方百计,只为了找到崔梓淇的下落,他们进入崔梓淇的脸书页面,联络她几个b较要好的高中同学,却没有半个人知道她的行踪,这宗悬案让他们不免感到灰心,但随着冲刺班开课後,他们也逐渐陷入课业上的水深火热,最後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崔梓淇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生活中。
下班过後,邱品扬拿起钥匙准备骑车回家,目光却不自觉停驻在只有一顶安全帽的车厢。
前些日子,在小澈他们寻找崔梓淇的那段时间,邱品扬也才同时发现,自己的脸书已经被崔梓淇封锁,根本无从得知她的近况。
片刻,他拿起手机,心知肚明这是徒劳无功,仍决定拨打那组久违的电话号码,心中暗自期盼会有奇蹟发生。
但另一头传来的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唯一的寄托终究还是落空了。
当机械式nv声轻声复诵着「您拨的电话是空号」,邱品扬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掏空。
我是百依百顺的宠物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好像只要带我出门遛两圈就能解决问题一样。
这种相处模式让我觉得很累,根本不是g0u通,而是逃避。
你有试着去听我说我的想法吗?
因为我在你身上找不到安全感啊。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每当两人的关系遭逢嫌隙,只要邱品扬一通电话、一声恳求,不必僵持许久,崔梓淇就会心软,接着,他们总能在拥抱和亲吻後的那瞬间言归於好,也把争执同时一扫而空,彷佛不存在过。
但真的不存在吗?
直至此刻,邱品扬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口口声声骂她不懂自己承担同事和庄可蓉的压力,自己却又懂她多少呢?埋在那些怨言中累积的痛苦,似乎一点也没有b自己少,邱品扬却未曾真正理解过崔梓淇的心情。
以後不可以再躲我了。
我很会跑的。
不分开你就逃不了。
是不是因为她受够了,所以这一次,她真的跑走了,逃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躲起来。
她甚至不愿意说再见。
你有没有曾经有一瞬间,强烈感到後悔过?
庄可蓉当时说过的话,此刻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第三次,邱品扬意识到「後悔」的念头,这次,却b前两次都还要强烈。不只是悔恨自己让她一声不响的跑走,也悔恨那些吵架的日子里,自己只想粉饰太平的鸵鸟心态,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却对崔梓淇越伤越深。
紧握的拳头,让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浅浅的红se印记,被愤恨与懊悔淹没的他,只能用力搥打椅子发泄,但拳头每落一下,隐隐作疼的却是x口,心也早已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割得邱品扬浑身发麻。
无论他怎麽重拨号码、怎麽搥墙泄愤,那份後悔都不会减退半分,而逝去的美好时光也都不再复返。
取票成功後,崔梓淇领着简便行李来到等候区,准备搭乘二十分钟後的高铁前往台中。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新手机,在输入基本资料的同时认真0索,等到画面设定告一段落後,她点开空无一人的电话簿,键入父母的号码,接着就按退出。
崔梓淇把手机放回包包,却在翻找的那刻愣了一会,思忖许久,最後从包包拿出那把黑se折叠伞。
记忆中那个男人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我,邱品扬,日後肯定设身处地、严肃看待崔梓淇的烦恼,如果再轻视高中生的话,我就遭天谴。
我说过了,你不一样。
可以要你吗?
n1taa一个高中生会懂什麽?能不能试着成熟一点想事情?不要三天两头就无理取闹。
一年来的种种片段,如雪片般快速闪过脑海,她忆起邱品扬曾信誓旦旦,说他会倾听她、会站在她的角度,替自己分担所有喜怒哀乐。如今,誓言都成了谎言,关於那男人、关於ai情的念想,此刻全化作泡沫。
崔梓淇最後缓缓站起身,将伞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往月台的方向离去。在车门关上的那刻,心中的牵挂也同时应声断裂,随着窗外逝去的风景一同被她抛弃。
两人交会的那条线,从这一刻开始不再纠缠,日後崔梓淇将越走越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