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父亲的出面调解,以有诚意的金钱赔偿做为条件,加上蒋柏勳一家也不是那种会藉此狮子大开口的人,叶世宇原本认为这件事会就此安静落幕。
距离基测也只剩没几个月,他打算听从父亲安排,转学後专心一致的把考试考好,至於日後,他下定决心要调适心态,开始新的生活,不再拈花惹草,之所以会这麽做,都是为了养育自己的爸爸,也是希望自己不再伤害别人。
寒假某天,当放学钟声响起,结束辅导课的国三准考生们,三三两两从各自的教室走出来,这时,三班的篮球队员们凑巧和叶世宇那群人碰个正着,丁丁吆喝:「喂!今天要不要打球啊?」
蒋柏勳一见到叶世宇,平常的热情开朗倏地消失无踪,他冷漠甩过头,刻意避开叶世宇的视线。
叶世宇见此,佯装没事一般,他拍了拍小胖的肩,「我就不一起了,要早点去补习班自习。」
「现在才三点耶,你g嘛那麽早去啊?」闻言,丁丁回过头,一脸纳闷。
「快要大考了,补习班的时间也排的b较紧凑,我想要有空就多去。」
「也是啦!」小胖笑,「我们叶世宇是要考前三志愿的人耶,h金冲刺期当然要把握啊。」
叶世宇安静微笑,他接着穿越其他人,准备先行走下楼梯,蒋柏勳却忽然开口,「喂,你们赶快先去占场地吧,我想到我要找老师拿考卷。」他指了指c场,「快点!不然等等就被十班占走了。」
丁丁等人并没有多想,纷纷听从蒋柏勳的命令,成群跑下一楼,没几秒,走廊尽头只剩下叶世宇和蒋柏勳两人。
蒋柏勳先是四处张望,以确认没有其他人,随後,他才幽幽开口,「我妹说什麽也不把孩子拿掉。」
叶世宇怔然。
「听说这几天她疯狂打给你,但你都没接。」蒋柏勳又说。
「我爸叫我别接。」叶世宇解释,「他说不要再跟你妹有接触b较好。」
「你爸说的对。」蒋柏勳冷眼看他,「希望你说到做到,我不想要我妹的人生再跟你有瓜葛。」
叶世宇点头,「我会的。」
闻言,蒋柏勳瞥了他一眼,沉重叹口气,「b起叫你不要跟我妹联络,我和我爸妈现在都b较担心该怎麽说服她把小孩拿掉。」
「她……还是很排斥这个决定吗?」叶世宇问的小心翼翼。
「因为她说她si也不会跟你提分手。」蒋柏勳冷哼一声,「我真的不懂,她到底为什麽要对你这麽执着,就连发生这种事了,她还是看不清,说什麽也不肯si心。」
叶世宇沉默。
「我妈说,她这几天的jg神状况不是很好,一下子就容易被激怒,会乱摔东西或是破口大骂,但有时候又像条si鱼,无论怎麽叫就是无动於衷,晚上也会莫名其妙大哭。」
「怎麽会这样……」叶世宇愕然,他没料到蒋宛薰的jg神状况竟会连带受这麽大的影响,「要不要……」
「带她看医生吗?」蒋柏勳打断他反问,见叶世宇点了头,蒋柏勳一脸无奈,「她si也不要,她觉得去了医院,我们就会串通其他人,偷偷把她小孩拿掉。」
「……」
「老实说,我很佩服我自己,现在竟然还能够跟你对话。看到你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一想到你上了我妹,我就恨不得把你撕烂,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妹面前。」瞪着叶世宇,在说话的同时,蒋柏勳紧握拳头,手指的关节逐渐泛红,力道大的像是要把手心里的空气抓到窒息一样,「但我爸说,不要再跟你有所牵连,事情能够越早结束越好,我是为了我爸妈,还有我妹才忍着的。」
「如果揍我一顿可以让你b较痛快的话,你就打吧。」叶世宇沉y,「我不会还手,也不会告诉学校老师。」
「我妹的事情已经让我爸妈够c心了,如果我再惹麻烦,全家人迟早会被你ga0si,等这件事都结束再找你算帐也不迟。」字字句句咬牙切齿,他的愤怒不言而喻,别过头,蒋柏勳不再正眼看他,「该讲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你赶快滚吧,老子没有跟你一起走楼梯的心情。」
「好。」叶世宇背好书包,才正准备下楼,却又猛然回过头,「那个……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叫你爸妈带你妹去看个心理医生。」
「你什麽意思?你现在是觉得我妹有病是不是?也不想想是谁害她变成这样的?」听到这番话,蒋柏勳不自觉提高警觉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世宇解释,「只是我这样听你转述,感觉你妹的情绪不太稳定。我有在网路文章看过,怀孕的人可能会有产前忧郁症,如果去找个医生聊天或是发泄之类的,ga0不好可以改善她的状况,等她情绪变得b较稳定,说不定就好说服她拿掉小孩了。」
听完叶世宇的话,蒋柏勳这才逐渐卸下戒备,安静几秒後才再开口,但语气依旧冷淡,「我知道了,我会问问我妈,不用多管闲事了。」
「嗯。」叶世宇深x1一口气後点头,「那我先走了。」语毕,他便不再回头,快步离开学校。
留下的蒋柏勳,独自待在楼梯间不动,一想到什麽事都不能替妹妹做,他满腹怒火无处宣泄,只能藉由搥墙壁来表达自己的无助。
「你好。」一名白袍nv医师走进来,她和蒋母心中预期的「仁慈」、「和蔼」的社工形象有些出入,jg明g练的模样,浑身散发出nv强人的自信,看起来是个相当有主见的nvx,她微笑走近,「这位是宛薰吧?你好。」她接着抬头,轻声在蒋母身旁耳语,「蒋妈妈,那我就先带宛薰到诊间罗,这边都有茶点和杂志,可能要请您稍候一段时间。」
蒋母点头如捣蒜,「医生,那就麻烦你了。」
对於一个恳切的母亲来说,让孩子接受治疗,就像是自己被送上刑场同等煎熬,每分每秒的等候都是如此漫长,在一个半小时之後,诊疗终於结束,当她一见到蒋宛薰哭哭啼啼的走出诊间,蒋母仍不免心中一惊,没多久,轮到她被叫去诊间。
「令嫒……还没有去给妇产科做过检查,是吗?」
她点头,「因为我们不希望留下这个小孩,所以她觉得一旦去了医院就会把孩子拿掉,不管我们怎麽劝她都没用,她的情绪起伏又很大,我真的很怕她自己的身t会出问题,nv人有身孕时,稍有一个不慎,都会对以後的健康造成很大的影响。」话至此,蒋母赶紧抬头,「本来没有想过要来这里的,可是我们家哥哥说,如果让她来讲点心事,负面情绪得到释放,之後她大概就会看开,不会再那麽执着了。」
医生听完,面se仍相当凝重,「蒋妈妈,根据刚刚和宛薰聊天下来,我认为你nv儿除了你们怀疑的产前忧郁之外,在这之前就有其他心理状态的疾病了。」
「这是什麽意思……」蒋母一脸茫然。
「她主要并不是因为怀孕而感到焦虑,而是她对她的男朋友抱有超乎於常人的执着,就算男朋友并没有对她特别好,甚至是做了什麽对不起她的事,她都能够充耳不闻,无条件原谅,但她就是想占有他,没办法忍受男友离开自己。」
蒋母惊愕的说不上话。
「聊过天以後,我发现:对她而言堕胎并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宛薰无论如何也不想跟男友分手,心底才会产生小孩必须留下才能维系这段关系的连结机制。」
蒋母无语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外安静阅报的蒋宛薰,心疼的眼泪马上涌入,她扶着太yanx的位置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x1,才得以平复情绪。
「这几天暂时别跟她提看医生的事,回去要按时服药,让她保持情绪上的平静,一个礼拜後再带她来。回去的话,可以跟她说这是调养身t的维他命,她才不会排斥吃药。」nv医师握住她的手,语气恳切,「她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肯定b你慌乱,所以你要坚强,才能陪她走出来。」
紧抿着唇,蒋母最後含泪点头。
两天後的晚餐时间,蒋母拿了一杯开水和几颗药丸,递到蒋宛薰面前,「这是维他命,你现在身t很虚弱,一定要好好补充营养。」
闻言,蒋宛薰先是安静不语,沉默的反应让饭桌上的其他三人不自觉绷紧神经,但她後来不疑有他,就爽快的把药吞下肚,三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柏勳,寒假辅导结束了吗?」蒋父随口问起。
「辅导课就到明天结束,不过下礼拜校队还是要晨练,过年前才会停。」
「哥!」蒋宛薰突然开口询问,「你在学校都没看到叶世宇吗?他为什麽都不接我电话?」
闻言,蒋柏勳明显错愕,一旁的蒋父蒋母也同时愣住,但他很快便好整以暇,「我也没看到他。」
「你没看到?你们就在隔壁班,怎麽会没看到?」她皱起眉头,对哥哥的答案不甚满意。
「我是说真的!你想看看,再三四个月我们就要考基测了,像叶世宇功课这麽好的人,一定需要冲刺啊。我听丁丁他们说,他的补习班开了一个魔鬼营,所以他应该是都窝在补习班k书,学校请假了吧。」他心平气和道,「他课业成绩那麽好,寒假辅导也才七天,老师理所当然会准他的假。」
「是这样吗……」蒋宛薰这才收起疑虑,见她原先紧蹙的眉舒展开来,其他人也终於放下心。
饭後,蒋宛薰将自己的碗盘端到厨房,却在倒厨余时,看到一个颜se鲜yan的袋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把袋子拿出来想一探究竟,却发现这是个药袋,上头还写着自己的名字。
蒋宛薰一愕,想起自己刚刚吞的几颗药丸,她冲到洗手台前作势催吐,想尽办法要吐出点什麽,却是徒劳无功。她心乱如麻,双手都在颤抖,想到父母亲用这种方法要她吃药,就连哥哥刚刚说的话,可能也都是瞒天过海,一想起叶世宇这几天的人间蒸发,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也会消失,她就感觉到腹部一阵翻搅。
蒋宛薰浑浑噩噩步出厨房,原本想拿着药袋,冲到父母房间理论一番,但客厅里一串银se发亮的东西,却首先x1引住她的目光,她顿了将近一分钟,最後决定改变主意。
拿起桌上的机车钥匙,蒋宛薰将它收进口袋,然後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上十一点,叶世宇一结束补习後,哪里也没去就马上回家,此刻的他独自蹲在yan台,脚边已经多了几根菸蒂。
忽然,身旁的手机发出声响,原本以为会是蒋宛薰,但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她的电话,也不是无号码,他没多想便接起,「喂。」
「你为什麽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电话那头的蒋宛薰冷冷问道。
没料到会是蒋宛薰,叶世宇一时间无言可对,「……」
「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是不是不要我们的小孩?」
电话那头的蒋宛薰,语气异常冷静,和蒋柏勳前些天叙述的「歇斯底里」不太一样,叶世宇心想着或许她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许多,「宛薰,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男生,发生这些事情,让你还有你的家人受伤,我很抱歉。现在应该看看身边那些ai我们的亲人,不要再让他们担心,所以你……」
「所以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她打断叶世宇,冷然又问了一次。
叶世宇一怔,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
「你如果要分手,那我就会si给你看。」
「啊?」他一惊,一gu冷意同时刺入心脏,叶世宇倏地站起身,「不是,宛薰……」
「我明明就说过,我si也不会提分手,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她问,受到惊吓的叶世宇脑中一片空白,什麽话都说不出来,还没回答,蒋宛薰又再度开口,「代表分手bsi还要痛苦。」
叶世宇隐隐约约从话筒中听见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他一急,「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不分手了,你现在在哪里?」
「来不及了!」蒋宛薰失控大吼,「你跟我爸妈还有我哥一样!只会说谎骗我,当我是小孩好欺负,把我骗得团团转!先是下药害si肚子里的小孩,你也是!我分明说过我不会分手的,你凭什麽跟我提分手?」
语毕,她就把电话强行挂掉,对面的世界瞬间一片寂静,只留下嘟──的机械式声响。
错愕望着手机萤幕,回过神後,叶世宇试着做了几下深呼x1,因惶恐而逐渐加速的心跳声仍没有消停的迹象,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拿出一支菸,想驱赶此刻的焦虑,却连火都点不好,心中满满的不安,却如同随风消逝的菸圈一样逐渐扩大。
十分钟过去,他决定打开手机,拨出蒋柏勳的号码,电话没多久便接通,「喂。」
「我是叶世宇。」
「我知道,但你打来g嘛?」他冷淡应。
「你妹……她在家吗?」
「这时间不在家不然要在哪?」
「可是……她刚刚打给我,声音听起来不像在家里,而且还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叶世宇冷汗直冒,方才那些可怕的话仍让他余悸犹存。
对方先是安静一阵,叶世宇接着听见起身开门的声音。
打开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蒋柏勳原先的睡意全消,「她去哪了?」
「我不晓得,我正要问,她就挂电话了……」
「g!」对方大骂一声脏话以後,叶世宇再次被强行挂了电话。
半小时後,叶世宇收到蒋柏勳传的地址後,他随着父亲匆忙赶到医院。
「患者跟家属都还在来医院的路上,大概等等就到了。」
「可以请问发生了什麽事吗?」叶父关切。
「似乎是偷偷骑了爸爸的车出门,之後在大马路的十字路口和轿车有擦撞,皮r0u伤的部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尴尬沉默一阵,站在门口待命的急诊医师才再次启齿,「据说下腹部出血状况非常严重。」
话才刚说完,刺耳的鸣笛声同时划破夜半的si寂,只见救护车闪着红光,正逐渐朝医院大门靠近。
「我妹怎麽样了?」此时,蒋家人也赶到现场,从长廊的另一头狂奔而来,担忧与焦急全挂在脸上。
一开车门,只见蒋宛薰的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但她却毫不自知,反而是使尽力气挣扎,极力想挣脱医护人员的束缚。
「怎麽会这样?」见她如此失控,医师上前询问。
「病人的jg神状况非常不稳定,可是因为她有孕在身,剂量不能注s太多,镇定情绪的效果有限。」护士赶紧解释。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蒋宛薰声嘶力竭的吼,尖叫声彻底震碎亲人的心,见到自己孩子变成这模样,蒋母的眼泪就这麽夺眶而出,一旁的蒋父同样双眼泛红。
「蒋小姐,你不要再动了,你出血的状况非常严重,这样下去真的很可能会流产。」
她一怔,听到流产两字,随即再次大吼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奈何医生怎麽劝她冷静,都没有任何用处。
没多久,她被医护人员从担架上被抬到某个病床,正准备推入手术室,蒋宛薰的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叶世宇,她一把扣住他,像是即将气绝的nv孩挣扎抓着泳圈不放,「不要!不要!」
被紧抓的叶世宇反应木然,思绪早就断了线,面对此刻歇斯底里的蒋宛薰,他因为惊吓过度,什麽话都吐不出口。
没几秒,医护人员强行扯开蒋宛薰的手,伴随着哭声、哀嚎声,她就这麽无助的被推入手术房。
关上门後,站在父亲身旁的叶世宇,脑中仍然一片空白,当他缓缓举起右手,看着上头的淡淡血迹,叶世宇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抖。
「我c!」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脸袭上一gu灼热,一个踉跄,叶世宇就这麽跌坐在地,当他抬头,只见失控的蒋柏勳,眼神愤恨瞪着他,熊熊怒意足以将叶世宇碎屍万段,「我今天没把你打si,我就跟你姓!」
「哥哥!」泪流满面的蒋母见状,赶紧上前制止,「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妈妈不要你也跟着出事……」
听到这番话,蒋柏勳不自觉加紧握拳的力道,想忍住打人的冲动和打转在眼眶的男儿泪,泪水却怎麽也不受控制。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蒋柏勳失控大吼,紧拥着儿子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最後,相拥的两人同时崩溃痛哭。
跪坐在地的叶世宇满脸茫然,蒋父不知不觉朝他走近,冷然说道,「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叶世宇抬眼,蒋父这席话,就像先前蒋宛薰说要去si一样,都是打从心底椎心刺骨的冰冷。
他仍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後来,虽然蒋宛薰生命无虞,但仍没有抢救到她肚中的小生命,她的jg神状况因此大受打击,院方宣布她必须强行入院治疗,学校方面也因此得强制休学。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校方耳里,就连学生之间也都几乎知晓这件事,叶世宇成了过街老鼠,原本身边那些兄弟纷纷感到不可置信,後来也都和他疏离了,事情发生後,他再也没去学校,几乎整天独自窝在房间,隔两天,父亲捎来了要他转学的通知,他想也没想便欣然同意。
「原本是打算让你随便转一间学校的,不过我答应了他们一家人,必须把你送到远一点的地方。」他把某私立中学的通知单递到叶世宇面前,「这间学校虽然风评普普,不过位於台北市区,搭捷运上下课很方便。」父亲顿了顿,「你的基测就报名北北基,以後直接待在台北读书吧,到了那边以後,我也会帮你重办一支手机,现在的号码就别再用了。」
「……对不起。」沉默许久,他才语气颤抖吐出这句话。
「现在说这些也於事无补了。」叶父别过头,「到远一点的地方,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都忘记吧。」
父亲离开房间後,叶世宇拿起电力所剩无几的手机,最後将它丢入ch0u屉,拿出藏在书包里的一包菸,以及新的国中入学通知单,缓缓走向yan台。
当缕缕轻烟缓缓升起,他转而将注意力移到自己的右手。
几个礼拜过去了,叶世宇觉得当时蒋宛薰烙印在手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无论怎麽用力洗都冲不乾净,每当叶世宇举起手,耳边就会伴随nv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尖叫声。
是他亲手摧毁了一个nv孩的青春,也扼杀一个未出世的生命。
直到此刻,叶世宇才惊觉自己是如此十恶不赦,自己和他那个母亲有什麽两样?他们都毁了一个孩子的人生,而他,甚至b当年那nv人还要心狠手辣。
你怎麽不去si?我诅咒你不得好si!
浑身发抖的身躯,直到无预警的一阵咳嗽,让叶世宇呛出了眼泪,在氤氲模糊的视线中,叶世宇只能对着沉静的夜se,不断喃喃自语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夜里,在他脚边的火光才没多久便烧尽成灰,但叶世宇的眼泪,却怎麽样也止不住……
绚烂的烟火此起彼落打在天空上,窗外不时传来众人狂欢的笑闹声。被隔绝的车内虽然被暖气缭绕,叶世宇的表情却始终b外面的空气还要冰冷,而安静倾听的崔梓淇,从某一刻开始,不再抱持最初的新奇,故事落幕那瞬间,崔梓淇彷佛听见有东西破裂的声音,两个人的世界同时失去了光照而槁木si灰。
我没你以为的那麽好。
沉默许久,崔梓淇最後才打破寂静,讷讷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倾诉过後的叶世宇轻靠着座椅稍作歇息,头顶上暗hse的光缓缓照亮他的脸,苍白神se写满了疲态,「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应该得到救赎的人。」他的自嘲发自肺腑。
「那我可以问你问题吗?」得到叶世宇的首肯後,崔梓淇才再度启齿,「去了台北後,你就跟过去的人完全切割了,是吗?」
「转学到另一间国中後,因为剩没几天就要考基测,还没认识什麽人就默默毕业了。之後上了高中,三年下来我都很特立独行,虽然在班上多少会结交一些不错的朋友,不过还是把重心放在补习跟读书,没什麽参加社团或班级活动,能继续维系友谊的,也就少少那几个人了。」
「小伟呢?之前去吃饭那次,总觉得你们交情不错。」她忽而忆起那个热情外向的服务生,「而且听起来,高中那时还是蛮多nv生对你有意思。」
「和他的确是挺熟的,但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我以前发生的事,所以才这麽殷切想把我销出去啊。」叶世宇苦笑,「上大学之後,大家的学校遍布全台各地,有时候会遇到几个同国中的同学,偶尔还会被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认出来,这只能怪自己以前造太多孽。」
只是觉得这样的男人很糟糕。
「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圣诞舞会那天,有两个一直往我们看过来,但你却不认识的nv生,她们是蒋柏勳的同班同学。」
经叶世宇这麽一说,唤起了崔梓淇的记忆,她对於nv孩们脸上的奇异表情印象深刻,当时以为对方只是叶世宇久未谋面的老朋友,真相却是直到此刻才水落石出。
「那nv孩呢?你离开後,就完全没她的消息了?」
「她後来就疯了,休学後就一直住在医院里,没再出院。」
相较於叶世宇口吻的轻描淡写,崔梓淇却是惊讶万分,「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叶世宇点头,「流产之後她就崩溃了,一开始据说是每天大哭大闹,疯狂的想知道我人去哪,如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就会有轻生的念头,也真的有几次做出类似的举动。」
崔梓淇震惊的说不出话。
「宛薰在不小心怀孕前,其实就有点躁郁症的倾向,流产不是主要原因,却是压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轻吁一口气,「这些年,她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很少再想起我。大概去年的时候吧,医生就有提议要不要出院静养,不过考量很多因素,最後还是决定继续留在医院,金钱开销方面是我爸负责。」
叶世宇每句话都像是震撼弹,把崔梓淇的思绪炸的一片空白。
她曾猜想叶世宇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却没料到竟如此ga0cha0迭起。
「明天我想去医院,你愿意陪我去吗?」回过神来,叶世宇忽然问她。
「咦?」崔梓淇怀疑自己听错了,「什麽医院?」见叶世宇默不作声,她又追问:「蒋宛薰在的地方?」
「嗯。」
「你要去和她见面?」
「不是。」叶世宇敛下眼,「就只是确认她过的好不好而已。」
随着他的视线所及,崔梓淇同样低下头,却不经意发现叶世宇右手莫名的颤抖,并且时不时就握起拳头,像是用尽全力克制某种情绪溢出。
迟疑半晌,崔梓淇最後伸出自己的左手,覆在他的手之上。
出奇不意的暖意,让叶世宇明显怔住,他偏过头,发现两人的手此刻正紧紧交扣,因为惊讶,他只能呆愣望着崔梓淇。
「虽然你说的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很害怕吧?」崔梓淇淡淡道,「不然手不会抖成这样。」
原以为他会流泪或者是说点什麽,但他终究没有动作。最後,叶世宇将右手y生生ch0u离,搁置在方向盘上,像是什麽也没发生般的扯开话题,「回去了吧,好晚了。」
「回哪?」
「我家。」叶世宇没再看崔梓淇,「我的房间给你睡,我去我爸房间。」话说完,他换了首音乐,两人再次上路。
路途上,两人各怀心事,当寂寥的街道透过车窗呼啸而过,崔梓淇仍安静不语。
对於叶世宇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的确曾抱有高度好奇,可如今,在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後,崔梓淇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思绪分神许久,崔梓淇这才意识到车子进入了室内停车场,两人下车後,崔梓淇安静跟随在叶世宇身後进了电梯,最後,当叶世宇开门,出现在崔梓淇眼前的是个b拟豪宅的房屋陈设。
「你家……真的很有钱耶。」眼前偌大的空间,和华丽的装潢,崔梓淇不禁看呆了。
叶世宇露出久违却不由衷的笑容,「我就当作这是称赞吧。」
崔梓淇环顾四周,接着问:「你家人呢?你跟你爸还有管家住吧?」
「我爸刚好到欧洲出差,管家在国定假日是放假回家休息,所以都不在。」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
崔梓淇甩甩头,她下意识闪避叶世宇的目光,「你的房间在哪?」
叶世宇伸手指向楼梯,「在二楼,浴室也在楼上。」
她点头,拿起随身行李上楼後,轻声打开门,叶世宇的房间就这麽映入眼帘,环境乾净整齐,棉被和衣服也都摺的相当平整,可以明显感受到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家。
崔梓淇朝书桌的方向靠近,最後坐下,忍不住观察起房间内的一切,柜子里摆满国中的自修和课本,她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参考书,里面除了白纸黑字外,萤光笔迹和各se原子笔交错出现,稍微浏览了桌垫下的几张成绩单,发现叶世宇国中的课业的确算是优异。
接着,崔梓淇打开ch0u屉,拿出一叠照片随意翻看,大多都是叶世宇国中和朋友的生活照,没有蒋宛薰存在过的足迹。
在准备关上之前,一个白se物tx1引了崔梓淇的注意,拿起来後发现是支旧手机,在他们读国中那年还算是热门款。
想起自己也和叶世宇做过同样的事,崔梓淇不禁苦笑。
环视四周一圈,崔梓淇最後大字型躺在床上,明明感觉眼皮像是承受千斤顶一样沉,崔梓淇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今天……真的没办法。
和叶世宇那个荒腔走板的夜晚,再次跃入脑中,当崔梓淇用手背轻抚额头,好像还能感觉到叶世宇用额头紧贴的余温。
这几天她一直想不透,圣诞夜当时气氛正佳,为什麽叶世宇会x情骤变,在失控的最ga0cha0紧急踩煞车。
而答案直到此刻才浮出台面。
当过往的罪恶感与恐惧倏地袭来,叶世宇怎麽样也无法跳脱那份愧疚。自己当时撞到柜子面露疼痛的那瞬间,肯定让叶世宇想起蒋宛薰被夺走初夜的痛苦表情吧。
也想起自己夺走nv孩的一切。
思绪暂时中断,回忆的跑马灯继续往前追溯,崔梓淇接着想起两人之前在c场谈天,曾对於怀孕、huax、s後不理……等话题,发表各自的看法。
那时候崔梓淇义愤填膺,毫不保留对此提出批判,叶世宇呢?他说了什麽?
za是有男也有nv才会造成的结果,所以那些只知道把责任推给nv方的男人,真的很差劲。
叶世宇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曾经是如此差劲的男人。
崔梓淇沉沉叹口气,决定暂时不再为此事纠结,偏偏事与愿违,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和叶世宇这些日子以来有过的对话、做过的琐事,纷纷不受控制跑到脑海里,越企盼停止回想,跑出来的回忆就越多,把思绪搅得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