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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卖身契(1 / 1)

辞职申请交上后审批还要一段时间,这一段主要就是工作交接。作为一枚小螺丝,桑榆觉得这个部门有他没他没两样,大学时期渴望的成为行业骨干,为未来岗位奉献终身的妄想早就跟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桑榆只想如果能即刻退休就好了。

?桑榆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在人事部经理面前缓缓瞪大了眼睛,屁股挪的都离开了椅子。

?“两百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桑榆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人事部经理老李抿了口茶,又往桑榆面前摆了份文件。

?“人才培养协议!?”桑榆缓缓念出了那几个字,白纸黑字,清楚明白。

?桑榆愣了一会儿也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入职的时候,他确实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培训,同时期跟他一起还有两个从科大毕业的学生。

?桑榆径直翻到了最后,写明他卖身契的两行:桑榆先生接受睿明科技公司培训起应当为公司服务十五年,十五年期满后才能提出解约,若违约,考虑到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桑榆先生应赔付睿明科技公司合计人民币现金两百万整。

?桑榆瞪着眼睛从椅子上弹起来,恍惚间意识到原来他还是一枚价值两百万的金螺丝。

?老李放下茶杯,拍了拍桑榆的肩,“小桑啊,别的不说,咱公司福利待遇在市场上你能找到几个能对标的,新一茬小孩想进还进不来呢。人生嘛,知足常乐,别那么梗。当然嘛,你要是拿得出这两百万,当我这话没说。”

?桑榆讨厌变动,他入职的时候,确实是有打算在这个工位上干到老的,前提是没有变故。

?老李拿起电话又放下,瞥了桑榆一眼缓缓道,“好了,戚总要找你谈话呢,快过去吧。我还是那句话,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你想好了别后悔。”

纵使再不愿,桑榆磨磨蹭蹭终于还是蹭到了戚成岁办公室门口,老李的建议犹回荡在他耳边。

他后悔了,真的,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打戚成岁?

?要打就该真离职了再打啊,这下可好了,真落戚成岁手里了。

?桑榆揉了揉脸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推开了办公室门,老老实实站到了戚成岁面前,能屈能伸,“戚总好。关于离职手续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公司待遇确实不错,我还是不离职了。”

?戚成岁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桑榆道,“是拿不出两百万吗?”

桑榆很想轻松的笑笑,然后把两百万摔戚成岁脸上,告诉他,“是老子不喜欢!”

?可实际上,桑榆心里有几分虚,拿不准戚成岁这个小人想怎么对付他,于是他保持沉默没吭声。

他知道,抛开过去那些事不谈,昨天他揍了戚成岁已经是他理亏。戚成岁要挖苦就挖苦吧,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戚成岁要真想揍回来,他们两个就算扯平。

?戚成岁看着桑榆一动不动,心里一百种的猜测渐渐落实了几种。

昨晚桑榆脚底抹油跑了,可领带忘了拿走。那条领带现在就在他手里,可今天桑榆脖子上竟然又系了一条,还是同系列的。

?他摸的出,这不是什么劣质的山寨货,等翻到领带的背面,看见刺绣的精致小标之后,他冷笑了出来。

——价值不菲啊。

不用想也知道,桑榆拿不出闲钱买这种东西。那么,这领带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这领带还在他手上,能触碰到的领带布料明明丝滑的不得了,但戚成岁却感觉那领带上长满了刺,现在这刺正像病毒一样,往他四肢百骸爬。

?“怎么不说话了?”戚成岁近乎逼问。

?桑榆破罐子破摔,“是,我是没钱,拿不出两百万。但是——”

?桑榆突然不说了,抬起头直直看着戚成岁,嘴抿的死紧,这会儿他倒不害怕了。

也是,他们两个的关系,或许戚成岁应该担心的更多一点。

?戚成岁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手里捏着一只钢笔。

?他把钢笔放到了桑榆的下巴上,这个动作就好像桑榆固执抬起的头是被他用钢笔挑起来的一样。

他动作带着一丝轻蔑,但戚成岁的神情认真的不像话,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件他亟待解决的难题。

戚成岁用视线描摹着这张脸,记忆中那副黑镜框,老旧又笨重,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又带着独一无二的熟悉感。他知道,从桑榆开始上学,就一直戴着这幅眼镜了。

?跟桑榆相处的那段记忆,戚成岁也不觉得拿不出手,因为他以为他早就把那些荒唐都丢了,像丢一个易拉罐一样。

?可今天他才发现,易拉罐的易撕环还停留在他的手指上,像个可笑的纪念品。

?可这样的玩意儿早该被丢进可回收垃圾桶了不是吗。

?是的,没错,戚成岁嘴上很轻松这么说,但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心脏却麻了一下,来的迅猛又猝不及防,控制住所有心绪的动向。

?太奇怪了,只有他变得这么奇怪吗?明明没看到这张脸之前,他什么怪异的想法都没有过。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时间没给桑榆留下什么教训,桑榆看起来还是很好骗的样子。

桑榆一时不敢动,戚成岁脸上的认真震慑住了他。

戚成岁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确定桑榆还是记忆中那一尾不聪明的胖头鱼,然后强制忽略掉那些明晃晃昭示的变化。

?譬如那条价值不菲桑榆一定买不起的领带,还有桑榆眼睛里的厌恶,厌恶到看到他的当天就要辞职。

?不对,那不是厌恶,戚成岁下意识更偏向那是恨,桑榆应该是恨他的,毕竟他当年走的果断,没有一点犹豫——那至今仍是他想起来都会赞叹的冷静。

?可没有爱哪来的狠呢?

想到这里,戚成岁大脑嗡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被人突然踹了一脚,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桑榆这个时候视线下滑,看到了戚成岁手腕上系的那条领带,那是他的领带。

?他想去够,戚成岁却已经把手背到了身后。

?戚成岁的另一只手把领带从手腕上解下来,然后指着领带问,“这是谁买的,说出来就还给你。”

?桑榆微微皱眉,没半点没犹豫,“我买的,麻烦戚总还给我。”

?戚成岁冷笑,“撒谎。”

?戚成岁从抽屉里掏出来一把小剪子,对准了领带,慢条斯理道,“最后一次机会。”

?又是这样,桑榆觉得很烦,戚成岁这家伙是人形鉴谎机吗?他都说的毫不犹豫了还能分辨出来。

?桑榆面无表情道,“朋友送的。”

?“哦?”戚成岁停下动作,眼睛盯着桑榆的表情,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地闪躲,“什么朋友?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桑榆冷着脸反怼过去,“你说呢?”

?戚成岁在心里下了定义,虚张声势。

他愈加慢条斯理捋着领带,道,“总不能是普通朋友吧?”

?桑榆好像不知道这领带的价钱,但很看重,这很值得推敲。

?戚成岁支着下巴,金丝眼镜折射着冷峻的光,“不会是女朋友吧,你这么笨,哪个不长眼的女人能看上你?”

?桑榆忍无可忍,向前一步伸出了手,“还给我。如果昨天那一拳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打回来。还有你把我叫过来就是故意找茬的吗?”

?戚成岁看着桑榆白净的手心,只觉得有一股热流朝身下涌入,不该复苏的记忆重新涌现,戚成岁心里暗骂一声,欲盖弥彰地换了个姿势。

?桑榆不想跟戚成岁在这儿没意义地耗下去,直接扯住在空气中乱晃的领带的一头,硬气道,“就是朋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老板不至于下属的私生活都要插手吧?”

?戚成岁用力一拽就让桑榆整个上半身近乎趴在办公桌上,他冰冷的唇近乎贴在桑榆耳侧,“我说过,你很不适合撒谎。你的任何谎言都对我没用,你现在开始拒绝配合了是吗?”

?这个姿势太狼狈,桑榆连忙从桌子上起来,一时间不想再扯皮,直接松开手道,“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给你吧。”

?桑榆猛地松手,戚成岁差点往后仰过去,他觉得哪里不对,桑榆不该是这样的,但脑子反应不过来,情急之下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拽住桑榆的手腕,“等等!”

?他还没要到一个答案。

?桑榆猛地被抓住,应激反应想躲开于是反手甩过去,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皮肉交接声回响在办公室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桑榆收回火热的手心时有些傻眼,但想到戚成岁阴晴不定的性格连忙嘴硬推脱责任,“这回我可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碰瓷的!”

?戚成岁眼镜都被打偏了,这会儿索性直接摘掉眼镜,没有阻碍的眼睛眼睛里压着黑漆漆的墨色,凝聚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桑榆知道大事不妙,于是绞尽脑汁试图站在戚成岁的立场上来让对方关于某些方面可以安心,他有点结巴道,“额……我就算是上了蒸锅蒸熟了,嘴也是严实的,这你不用担心。我也没想干别的,只想在工位上好好混到养老,算我求你了,你别吓我了。我们相安无事,不好吗?以前的一些事我也有错。”

?我的错主要是我相信了你这个狗逼,桑榆默默把后半句咽下去。

?“说完了吗?”戚成岁捂着脸问。

?桑榆点头如啄米。

?戚成岁眉压下来,有几分可怖,却道,“桑榆,我疼。”

?桑榆:“啊?”

?“脸疼。”戚成岁松开了手,那半边脸已经通红一片,看起来很吓人,尤其是他半边脸还带着昨天桑榆揍的乌青。

?青红交错,像纠结在一起的青红丝,桑榆不喜欢青红丝。

他张了张嘴,讷讷道,“那,对不起?”虽然不是我的错。

?听着戚的口风,好像他道歉了就会放他走一样。

?戚成岁低敛着眉,似乎温顺了一些,但依旧是命令的语气,“过来。”

?桑榆脚挪动了一步。

戚成岁指了指办公桌下层的抽屉,“那里有冷敷的药,给我拿出来,我等会还有一个会要开。”

?戚成岁好像恢复正常了,桑榆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弯下腰去翻那个抽屉。

?太靠下了,桑榆不得不弯下腰,收在裤腰里的衬衫于是有几分往外滑的趋势,丝滑的布料如同夏日的湖,盛着粼粼的光。

那背脊紧紧绷着,弯起的饱满弧度越发似满发的弓,比之所有称得上诱惑的事物都更加具有吸引力。戚成岁感觉喉咙有些干渴发痒,该啜饮点什么才好。

?他的视线控制不住落在桑榆的身上,跟刮骨刀一样,带着贪婪,像是注视着主动往笼子里爬的宠物。

?相安无事,戚成岁用牙齿碾碎了这几个字,相安无事?怎么可能呢?他有点后悔当初那么轻易就放开桑榆了。

?虽然桑榆不是很聪明,又很傻,但他开始享受甚至怀念起那种完全可以掌控一种事物的感觉,桑榆又总是刚好出现在他的身边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不多也不少。

?譬如曾经,譬如此刻,戚成岁有一瞬间几乎相信了命运对他还是垂怜的,又让这个人出现在了他身旁。

?戚成岁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彩,话音飘渺地仿佛来自天外,“桑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怎么样?”

?桑榆正找东西找得满头大汗呢,闻言下意识道,“什么交易。”

?说完之后,桑榆恨不能掐了自己的舌头,说了要跟戚成岁划清界限的,划清界限就是要断绝一切往来。况且他穷的啷当响,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可给戚成岁利用的呢?

?东西压根就没在那个抽屉里,桑榆转过身来警惕地盯着戚成岁。

?戚成岁脸上挂着的笑隐隐有几分莫名的意味,“找到了吗?嗯,那个先不急,我们先来说说交易的事。”

?他好像笃定桑榆不会拒绝。

?桑榆有一瞬间是真的想听听戚成岁要说什的的,直到这时候他才发觉,戚成岁真的很会拿捏他。但无论如何,他总该有几分长进,戚成岁总不能真把他敲骨吸髓。

?可戚成岁接下来的话证明桑榆还是把他下限想得太低了。?

?“你不想……我吗?嗯?你之前不是很开心的吗?”

?想和我之间那个字被戚成岁念得含糊不清,但桑榆听到了,也听清了,他以一种惊恐的视线回望着戚成岁,好像这么多年过去,对方终于疯了一样。

?戚成岁不太满意桑榆的表情和态度,他话音带着冰冷的黏腻,“怎么,不想吗?”

?桑榆的脑子自从高考后从来没转这么快过。首先他。

他想要的是什么来着,他望着桑榆冷淡的脸,茫然了一瞬。

?对了,想起来了,他想让桑榆向以前那样,对他那样好,而不简单只是为了治好他的身体。

?戚成岁垂眸扫过那副手铐,一时间想起了别的东西,他重新握起桑榆的手指,有些兴奋也有些憧憬道,“桑榆,我们结婚好不好?”

?“你不是不信任我吗?我们去国外结婚,然后在国内办意定监护,我去做财产公示,这样我所有的东西你都能拥有,你也不用再上班了,我们可以每天都在——”

?“不要。”桑榆开口打断戚成岁。

?他又强调了一遍,“不要。”

?戚成岁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情绪瞬间下落下来,“这么着急说不要,你甚至都没想过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会放了你吗?你连骗骗我都不愿意?”

?桑榆抬脚往外走去,同时反问他,“你很希望我骗你吗?”

?不是他不骗戚成岁,而是他不觉得和恶魔做交易能不把自己赔进去。

他唯一一次试图和戚成岁交换情感,赔的血本无归,还担上了二百五十万的巨额债务,那可是二百五十万啊!

?桑榆走到离门口一步远的时候,走不动了。戚成岁从后面拦住了他的腰,同时往后一带,他就被束缚住了。

戚成岁伸出手臂勒住了桑榆的身体,念念有词道,“骗我都不愿意?桑榆,你变得好抠门啊,你怎么能一点甜头都不给我呢?给我点好吧,不好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他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我好久没做了,都要忘了你的滋味了,不如我们在这里重温一下吧。我那次给你弹钢琴,我们是不是只接了吻,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我们补全后边的流程吧。”

?桑榆这次没觉得戚成岁再开玩笑,因为他裤子的系带已经被解开了,有一只手正在往里钻。他还没来得及制服住那只手,就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戚成岁还没威胁到甜头,就感觉怀里的身体一软,他有些慌忙,“桑榆,你怎么了!桑榆!”

秦州看到那条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任务点是个小山村,地形复杂,信号不好,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可就那么巧遇见了山体滑坡,进山公路全被掩埋了,等清理好又是半天。

?前两天整个三组联合当地特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全设好包围圈,这一通真是天罗地网怕人再溜走,结果今天扑进去逮捕,实验室早已人去楼空,留下的医疗设备很多,人溜的急,东西都没带上,就还有追上的机会。

?密城多山,绕是已经考察过几天他对这个村镇也不算熟,接下来缉察线索的任务还得当地刑警来追查,他这才得了空。

只是一看自己的手机,秦州脑子里嗡的一声如遭重击,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一阵晕眩导致眼前几乎要看不清那短短的几个字。

?陈光:秦哥,桑榆哥他失踪了,我已经报案了,监控也调过了。

?秦州冲进洗手间往脸上泼了把凉水,这才勉强冷静下来,细细去看陈光发的消息。

?已经查了但还没下落证明能断定是有筹谋的绑架了。

?秦州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紧急联系了几个技术专员拨给陈光,让他盯着监控器再往细了查,虽然有几个监控画面有拍到桑榆,但他知道线索一定会在中间断掉。

?都这么几天过去了,桑榆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出事,绑架的人应该不是为了要钱,要是要钱反倒算是目的最明确的。秦州扣紧了手心,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有效线索中分析着。

?首先他还不能乱,他手底下握着重案三组一组人的去向,这是他们离那群倒卖器官的臭虫最近的一次。最高调查权限上交也需要时间,即便现在打报告特快特批派别人下来至少要三天。

?他仇家是多,但那群臭虫轻易不敢动他,被他进去了的基本上没个三十年出不来。

?算算最近这波被逼急了的狗——秦州瞳孔骤缩,随即打电话给密城警局局长,让他安排人细查密城到锦城的所有路线的监控,重点查三号到五号这三天的生鲜运输车。

?秦州又打了一个电话给陈光,声音听起来很沉着,“派几个人守住睿明,还有,重点观察一个叫戚成岁的人,是现任睿明总部技术部总监。”

?操——差点把这个人渣给忘了。

?挂了电话后,秦州复又吞下镇定药物,盯着镜子里惨白的脸锤了过去。

?下一秒,镜子龟裂,秦州体味着这尖锐的痛,麻痹的神经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戚成岁抱着桑榆直冲车内,刚把桑榆放下,他就吩咐司机道,“快!去最近的医院!”

?“桑榆,桑榆你别吓我……”

?戚成岁带着惊慌,罕见手忙脚乱地拨打着电话,但奇怪的是怎么都没信号。

?桑榆呼吸轻微,但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戚成岁摸了摸桑榆的头发,莫大的恐慌从心头升起。

?“还不快点开!”戚成岁高声命令着。

?前排的司机没吭声,但车子还是如愿启动了,朝一个方向奔去。

?戚成岁让桑榆的头倚靠在自己肩上,不断尝试拨打着电话,视线无意间一略落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越开越荒凉了。

?戚成岁看了眼腕表,他们已经开了十五分钟了,他烦躁地失去耐心,“你看导航了吗?是不是开错了?”

?前排还是没吭声。

?手机依旧没信号,戚成岁从兜里摸出那枚金色的钥匙,解开了他和桑榆之间的手铐,并将手铐藏进了袖子里。

?他试探性推了下车门,果真打不开,想来这还是他怕桑榆跳车才让上的童锁,可笑把他们自己给困住了。

?桑榆眼睫颤抖了一下,似乎将要醒来,但戚成岁完全没注意到。他将桑榆抱的离自己近了一些,同时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司机”,随口道,“小陈,这次雇佣结束后,你当我的私人保镖吧,我看你还挺不错的,工作算得上认真负责。”

?前排的人似乎笑了,从嗓子挤出一声“嗯”,很是含糊。

?戚成岁捏紧了手铐,估算着抢方向盘成功的可能性。

?前排的司机大概也知道戚成岁看出来了,索性不装了,扯下脸上的口罩扔到一边,同时有恃无恐地警告戚成岁,“劝你别乱动,不然少个零件就是少了,可安不回去了。”

?“要多少钱?”戚成岁问。

?“哈呀,好阔气的啊,跟着那个差佬卖屎忽蔑少捞钱吧?”男人普通话很不标准,但嗤笑声极大。

?戚成岁听出对方话语很粗鄙,他试探着谈判,“先生,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现在下车放我们回去的话,我们不会报警,还可以给你们想要的数目。”

?男人没理他,反手拿起电话接听了起来,“嗯,搞到了啊,哈哈哈哈,那个保镖啊笨得很。”

?“哎呀,你放心啦,快到了快到了,等到了我再跟你说,先把酒开好,要上路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戚成岁明白了,这是早有预谋的,所以不可能是绑错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这帮人了。

?戚成岁脸色正青白不定的时候,桑榆悠悠转醒,眼睛睁开看了一下四周,在反应这是哪里。

?戚成岁意识到桑榆醒了,提起的心一点也不敢松,他摁住了想要直起身体的桑榆,眼神示意让他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现在清醒着反倒不安全。

?桑榆会意闭上眼睛,但心脏却急剧跳动着,所以他们这是又被绑架了,他不知道现在是他更难受还是戚成岁更难受一点。

?这叫什么。

?绑人者人恒绑之?

?很快,车辆极速刹停,在地上留下明显的车辙,车下有人再骂,“妈了个逼的!跟你小子说几回了停车慢慢停,留下这么明显的车印子你是生怕条子找不到我们吗!”

?男人跳了下去也跟着对骂了起来,但很快一个更高层级的话事人出来打断了对骂,戚成岁背上桑榆,一起被人请了下来。

?戚成岁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感觉背上一轻,手很快被人绑了起来。

?桑榆听了一下人声,闭着眼睛推断出这里绝对不少于五个人,戚成岁似乎还在跟人试图交涉,但他很快没心思听了,他身上被泼了一整盆凉水。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冷空气几乎无孔不入想要侵入皮肤,太阳已经西斜,兜头一盆凉水突然下来,人的本能是惊叫出声,但桑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住的,他甚至不敢咬紧牙关。

?更大的折磨还在后面,冰水很快浸湿了所有衣服,如同长出吸盘一样粘着皮肤吸走所有热量,桑榆拼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本能的哆嗦。

?紧接着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再不醒,泼的就是开水了。”

?桑榆心里咯噔一下,考虑着这话比戚成岁说的应该靠谱,可正当他准备醒来时,听到了戚成岁有些拔高的声音,“是你!”

?戚成岁试图往桑榆这边腾挪,然而见到从帐篷里出来的人后,他一下子感到有救了。

?“孙博士,你们是——”

?后来的话桑榆听不清了,也可能是戚成岁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他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推测应该是这个人走远了。

?戚成岁压低了声音,“一周前,你们的营地收到了一批炸药是不是?”

?孙博士是这个贩卖组织的核心成员,摘家伙事的活就是他来负责的。

?即便匆忙逃难,孙博士花白的头发依旧算得整齐,身上的白大褂陈旧却干净。他脊背微驼,看着已经有七十多了,但眼神依旧锐利难当。

?听到这话,孙博士转头看了眼戚成岁,“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用知道我是帮助过你们的人就行了。我帮了你们这么大忙,难道这就是你们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孙博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意味深长地告诉戚成岁,“我不是这个组织的话事人,你找我没用,而抓你们是他们头儿的命令,不过只说抓一个,怎么现在有两个。”

?戚成岁一时间愣住了。

?孙博士拂了拂袖子,最后道,“他们头儿跟这次咬上来的条子有大仇,听说有一个男人跟那个条子头子关系匪浅,才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抓你们的。就是不知道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了,不过既然都被抓住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戚成岁大脑转的飞快,所有线索一下子串通了。

?他一周前给这些杂碎们送了他们绝对碰不到的炸药炸弹,是想让他们绊住秦州,最好让秦州永远别回来了,结果这群蠢货竟然只是用来逃跑。

?戚成岁不敢再细想,秦州追过去的时候应该是他们刚逃走,如今不往山旮旯里跑,反而来了建城,明显是报仇来了,可他们又不可能往枪口上撞,所以刚刚那个男人说要拉垫背的。

?戚成岁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孙博士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桑榆听的明明白白,再联想到这批人的规模,他想到了秦州之前说的那个犯罪团伙。

?抓他是干什么?为了威胁秦州?

?一时间,桑榆心跳近乎凝滞。

?很快,一个男人从最中间的帐篷里出来,方形脸寸头,皮肤是很自然的晒黑的颜色,不是很高,四十多岁,看起来就像流水线里普通的工人。

?但整个营地的马仔几乎都恭恭敬敬地喊了男人一声,“左哥!”

?左哥打量了一下桑榆和戚成岁,有些不太高兴,“这两个哪个是秦州的姘头?”

?一个有些文弱的蘑菇头男拿出他们搜集到的为数不多的资料,逐字逐句地念着:“二十八岁,身材高瘦……”

?桑榆的心越提越高,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蘑菇头男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因为突然抬头,有些磕巴,他看着地上这两个人,一瞬间锁定了目标。

?“左哥,是那个。”说着,他用手去指,营地里所有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归拢到一处。

?左哥抱着胳膊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落到了手被捆住的待宰羔羊身上。

?桑榆脑子仍嗡嗡的,同时寒意侵袭,身体调节反应下肾上腺素分泌愈发的多,心跳快的几乎不受自己控制,让他只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重的呼吸,如果有人在他身边,肯定就能看出他是装的。

?在心脏跳动的背影音中,桑榆听到了最后一句,他想是不是该睁开眼了。

?然后他听见了戚成岁的声音,“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桑榆准备睁眼的动作僵住了,他怀疑自己已经冻僵了,刚刚那几个字也同样僵直地停在了脑海里:“戴眼镜”。

?桑榆是戴眼镜的,可,戚成岁也是!

?他想起来了,他去“面试”的时候只戴了隐形眼镜,而在戚成岁那里的那几天,他自然并没有眼镜可戴,今天出来也一样。

?桑榆听见了戚成岁的闷哼声,然后是重重的倒地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顺着凉风的气息传过来,混合着土腥味愈发让人作呕。

?那边肉体击打的声音越来越重,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桑榆被一个男人扶了起来,往帐篷里去。

?刚刚念资料的那个蘑菇头男注意到了,有些嗤笑孙博士,“您还没放下您那点可怜的操守呢。”

?孙博士没吭声。

?左哥收回沾满鲜血的拳头,示意身边的小弟把“桑榆”的脸抬起来。

?“桑榆”脸上的眼镜已经完全碎了,碎掉的镜片有些许扎到了眼睛里,原本因为总是阴气沉沉的眉眼青紫一片,伤痕像鱼鳞一样密布。

?这还只是完全肉体击打,没有左哥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动武,所以他们只是单纯宣泄怒火。

?戚成岁吐掉嘴里的血水,肺破了口子一样说话呼噜呼噜的,“你们别想用我威胁秦州,你们杀了我吧!”

?“哈哈哈,威胁秦州,我怎么就没想到啊,真是谢谢你为我提供了一个好思路啊!让我想想,秦州那个狠起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小崽子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呢?”左哥盯着这张即便破损也不失精致的脸,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其他地马仔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你跟秦州那个小逼崽子是什么关系,来,说给左哥听听。”

?戚成岁扯动嘴角的每一下都在发疼,但他还是尽力挑衅道,?“你做梦去吧。”

?他知道,他越危险,相反,桑榆可能越安全。

?他要尽力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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