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版头条印着斗大的标题:“一名男子遭人枪杀,身份正查证当中”
语燕只是看了那报纸一眼,便瞥过眼不愿再将目光停留在上面。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有叫我?”醒来后找不着语燕的于皓慌乱地跑出房间,看见语燕安然坐在那才松了一口气。
“看你睡得熟,不想吵你。”语燕温和地笑着,边不留痕地把报纸折了起来,不想让于皓看见那耸人的标题。
于皓挨着语燕坐下,有些心疼她红肿的眼眶。“红豆还没来吗?”昨夜的事情过后,大伙怕语燕一个人把情绪闷在心里会承受不住,因此即使现在大家都为了毒品以及阿豹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还是决定抽空在今天聚一聚,陪语燕散散心。
“她刚刚送了早餐过来,说要回去换件衣服,晚点就到。”语燕伸手拆开桌上的塑料袋“要不要吃?红豆有帮你多买一份。”她口气平静,昨天惊慌失措的表情已不见踪影,镇定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语燕越是镇定,于皓越觉得心疼。
他看着语燕一一拿出袋子里的食物,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语燕的手,将她拉向自己“不舒服就说出来好吗,别闷在心里”
语燕愣住,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不行了,但她终究还是撑住。
“我知道,没事的。”她给了于皓一个安慰的笑容,孰不知那笑容看在于皓眼里,更让他感到内疚。
“小燕子,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去找阿豹寻仇,所以才在我面前表现得这样坚强,那你放心,我不会的!所以你也别压抑自己好吗,把你心里的害怕难过都说出来,好不好?”于皓放柔了声音,轻轻地对语燕保证。
于皓温和低沉的声音差点打碎她,但是于皓怎么会懂。她要压抑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她怕,如果这一次她撑不过去,以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她说过要坚强的,所以她要一直坚强,她一定要坚强。
“阿皓,我真的没事,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好吗?”重整了心情,她又恢复镇定。
语燕始终不愿意放卸下防,让于皓有些失望。他抿紧唇没有再说话,有些伤心地看着她。
语燕怕气氛再度僵着,连忙掷起于皓缠着绷带的手“是阿奇帮你弄的吧?弄得乱七八糟,我帮你重新包扎。”她熟练地拆掉绷带,替于皓重新裹上。
“你这双手本来是用来弹琴的,跟了我以后,我让你煮饭洗衣、涂红药水、裹纱布,现在还让你为了我”于皓红了眼眶,无法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么努力辛苦,不都是为了要保护对方?”语燕反手握住于皓的手“别再说这些了,我会难过的。”
于皓用力把语燕拥入怀里,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语燕如此强作坚强“小燕子,试着哭出来吧,我相信哭出来,事情就会过去了。”
她在于皓怀里闭上双眼。
她何尝不想流泪,或许,哭出来真的就会好些了。但是她实在不愿意再流泪了,她不想再回到过去那个只会淌泪的语燕。
“阿皓,真的,这样就够了。”抱着于皓,她轻轻地叹息。真的,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小燕子,我来啰!咦,怎么只剩你们两个?”红豆换好衣服赶至于皓家时,才发现除了坐在客厅,以及在天台整理郁金香的阿烈和语燕以外,阿奇跟于皓都不见踪影。
“雄哥的干女儿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她同学被阿豹掳走,所以阿奇跟于皓赶过去看看。”语燕回头,手上还握着剪刀跟胶布。原来她一直努力想救回一株已经倾倒的郁金香。可惜怎么样也无法让它再度站直,但是她不愿意放弃。就像对待自己一样,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撑到撑不下去的地步了,还是硬逼自己要站起来;即使知道无济于事,她还是拿了胶布想把郁金香固定起来,让它乍看之下好像活回来了,就像她自己一样,佯装坚强。
只是她没想到,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阿烈会说出“当你发现自己用尽各种方法还是无能为力时,那种挫折会让你更沮丧的,别再为难你自己了”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阿烈给看穿了。
红豆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也没注意到那株被语燕用胶带硬撑起来的郁金香,还以为语燕只是像往常一样喜欢园艺。她转头看了看一直坐在那注意语燕的阿烈,不明白阿烈怎么没有跟着阿奇和于皓。
“阿皓担心小燕子的安全,所以要我留下来陪她。”阿烈感受到红豆的疑惑,连忙回答。
“阿奇喜欢凑热闹,让他留下来陪我,他一定会很难过。”语燕笑着解释。
“说的也是喔。”红豆点了点头。
其实她哪知道,语燕是刻意留下阿烈的。就如她之前所说,即使她把阿烈当作于皓的兄弟对待,但是女人的直觉就是让她无法百分之百地信任阿烈,因此她一直不留痕地提防着他。
“我们就先出发到淡水等阿皓他们吧。”语燕不愿意多谈这话题,因此她转身拿起皮包。
红豆点点头,三人往淡水出发。
才刚到淡水没多久,红豆的手机立刻响了。她接起手机讲了一会,有些失望地转头对语燕说:“阿奇说那群高中生已经救回来了,但是还要花些时间劝导他们,所以赶不过来,要我们自己逛。”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回去吧。”语燕抬手遮了遮艳阳,其实她也没有心情逛街,干脆回去算了。
“不要啦,都出来了,”红豆连忙拉住语燕“出来走走也好啊,可以改变心情嘛。”
语燕犹豫了几秒,她知道红豆也是关心她,因此打消了回去的念头,顺从地点点头。
见语燕答应,红豆高兴地回头对着一直站在她们后方五步远的阿烈喊:“阿烈,走啰!”
阿烈听到红豆的呼唤声,才转身依然保持距离地跟在语燕她们身后。
一路上,红豆如往常一般叽叽喳喳个没停,阿烈则是安分守己地走在她们身后,安静得仿佛像影子一样,一句话也没说。
绕了半圈,红豆忍不住喊饿,拉着语燕准备弯进巷子里的海产店填肚子。
语燕连忙回头看看阿烈有没有跟上来“阿烈,去吃点东西了喔!”
阿烈听到语燕的招呼声,连忙把视线从仙人掌贩卖摊上移回来。他喔了声,只迟疑一会,立刻举步跟上前去。
后来他借口要上厕所,再度回到仙人掌摊贩前,挑了株非常小的仙人掌,用纸袋包好放进口袋里。他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会买这株仙人掌,只是今早看见语燕努力把郁金香扶正的样子,他心里泛起了阵阵不忍。他总想上前说些安慰她的话,却因为职责所在,不允许自己滥用私情,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此迟疑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回到语燕住处后,他本来想把仙人掌送给语燕的。但是就在他下定决心时,于皓和阿奇从路的那端走回来。看到他们,本来稍稍放纵的情感顿时又被理智所压制,因此他始终没有把仙人掌交给语燕,只在离去的时候,将它轻轻摆在路上。
半夜时,语燕忽然从睡梦中醒来。这次虽然她不是惊醒过来,但是黑暗的房间让她立即想到杀人的感觉。这一想,怎么也无法入睡了。那股讨厌的感觉充斥全身,挥之不去。担心自己翻来覆去地会吵醒熟睡的于皓,她索性起身走到外面的天台。
她来回踱步,想让夜风吹走那股讨厌的感觉,踱着踱着,来到稍早那株郁金香前面。即使她努力用胶布缠住郁金香,它依然软弱无力地垂下。语燕有些失望地碰碰它,知道它是活不成了,可是她依然不愿意死心。她开始用手扒土,想把郁金香重新种回去,扒着扒着,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夜太黑了,庞大的压力席卷而来,她终于受不了地哭出声。顾不得满手的土,她无力地蹲下,缩在角落轻轻啜泣。
敏锐的于皓早在语燕下床时就醒过来,他无声地看着语燕走向天台,然后才翻身走至门边悄悄地看着她。
他看着语燕崩溃的样子,心中一痛,却也知道现在自己不能走过去,不然语燕又会逞强地把自己伪装起来。因此他只是倚在门边看着语燕哭泣,但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在台北,在这圈子里,语燕无法放松自己,那他想,或许可以带她去远一点的地方散散心,也许这样,就会让她好一点了。
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于皓立刻着手行动。隔日一大早,他依约带蕾蕾上学。
“你会准时过来接我吧?”蕾蕾跳下车后,甩甩头发。
“我想,我们之间的接送,就到今天为止吧!”于皓好声好气。
蕾蕾一怔,没想到于皓会突然这样说。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言而无信,但是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办,比如毒品的事情”还有要带语燕旅行的事情,不过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总之,我不能再送你上下学了。”
于皓说完,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蕾蕾暴跳如雷的责备,但是奇怪的是,蕾蕾一反平常的跋扈,只是耸了耸肩。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勉强。”蕾蕾把安全帽塞还给于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下换于皓愣住了。“那那好,我先走了。”他掉转车头,往回程的方向骑去。
“于皓,祝你早日搞定所有的事情啊!”蕾蕾向于皓挥挥手,接着转身进了学校,边走她边露出一抹古灵精怪的笑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开始慢慢摸清楚于皓的性子。这家伙啊,就是吃软不吃硬!
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去跟于皓硬碰硬。反正她已经拟好一个计划,等计划成功,包准于皓对她恭恭敬敬,到时候别说接送上下学了,连消夜早餐他都会全包咧。
蕾蕾越想越得意,一整天上课都心不在焉的,就等着赶快下课,好执行她的计划。
下课钟才一响,蕾蕾就拉着小跟班小斌赶往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等没多久,果然就看见小丁跟卤蛋鬼鬼祟祟地走进来,过了一会,阿豹的手下铁支也步入门内。铁支收了小丁他们的钱后,把几包摇*头*丸交给他们,接着转身欲走。蕾蕾连忙拉着小斌,小心翼翼地跟在铁支后面。
铁支走出店门后立刻上了轿车,蕾蕾机警地拦了出租车,持续跟在铁支后面。
没过多久,两人即尾随铁支到了一处偏僻郊外。
铁支下了车,左右张望后走进前方的废弃工厂。聪明的蕾蕾也早交代出租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以免被铁支看到。两人看铁支到达目的地了,也赶忙跳下出租车,蹑手蹑手地溜到工厂外面,蕾蕾趴在一处隐秘的窗户外面,偷偷往里头瞧。
只见简陋破烂的工厂里头,好几个人正来来回回忙碌工作着,他们分工合作地把从荷兰进口的纯货稀释成好几倍,然后分装成一包一包的摇*头*丸。
蕾蕾看见对方人数众多,一时之间也不敢硬闯,想了会,决定打电话给于皓。
哪知道电话接通后,居然传来语燕的声音。语燕大约也猜到来电的人是谁,因此和善地跟蕾蕾解释于皓只是出去买个东西,很快就会回来,请她稍后再拨。
“搞什么!出门也不带手机算了,我们自己解决!”收了线,蕾蕾不高兴地瞪着手机。
“啊?自己、自己解决?”一旁的小斌立刻觉得阴风阵阵,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