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家贼难防,丈夫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贼的,叶欣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叶欣是这个小城里有名气的女人,套句现代流行话说就是女强人。自己经营着一家电石厂,年轻漂亮又有着超强生意手腕的女人自是公众注目的焦点。丈夫何伟是省里一所高校的教授,儒雅英俊的外表,不俗的谈吐,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叶欣觉得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此,更何况他们还有了个可爱的儿子。学校的工作比较清闲,没事的时候何伟就帮着旗子打理生意上的事,妇唱夫随的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叶欣想开一家电脑公司的想法是在去南方出差时形成的,她觉得自己所在的小城虽说经济还不十分发达,但生意人的敏感让她精明地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叶欣是行动派的人,公司成立后她就交给丈夫打理。对于自己看好的项目,也就放心大胆的把钱投进去。奇怪的是,自从丈夫接手公司后,就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比她迟成立的几家电脑公司都赚得盆满钵溢的。她的公司即使是在销售旺季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于是姐姐提醒她去查下帐,叶欣觉得自己的老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正好此时她又打算兼并一家化工厂,不断的谈判,考察,论证,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这件事也就搁了下来。
等忙过一段时间已经是八个月后,叶欣才派了个信得过的会计去查帐。她是在去上海的途中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原来公司一直在盈利,何伟不但把赚到手的钱转得不知去向,还和公司的一个出纳明目张胆地同居快一年了。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叶欣那能忍受得了这些,掉转车头回来第二天下午就把这个看似英俊儒雅的丈夫给开革了。在孩子的问题上也没分歧,何伟说他一个男人带不了孩子,叶欣顺手给他一耳光,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出法院大门。
也许何伟真是叶欣命里的克星,虽然开革了何伟,但叶欣的生意也象崩盘的股票,止不住的狂跌。
先是电脑公司被何伟搞得一塌糊涂,投进去的几十万打了水漂,连影也没了。接着就发现刚兼并完的化工厂在兼并前隐瞒了一大笔债务,叶欣刚接手就被讨债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婚变加上失误的投资,顿时让她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人在绝望时,往往会做出些丧失理智的事情。叶欣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杀进股票市场,投进了最后的三十万做拼死一搏。然而股市风云变换莫测,短短十天时间因为暴仓而血本无归。债台高筑的叶欣变卖了一切,借遍了亲朋好友,要紧的大多数债务算还清了,只是此时的她已经身无分文。没了房子,没了工作和收入,还有3岁的儿子跟着她,只有先寄居在父母家。看着年迈的父母为了自己的事情愁得几乎头发如雪,大哥大嫂进进出出阴沉的脸色,叶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房子本是她最风光时买给父母和大哥的,记不清多少次给这唯一的大哥买贵重的礼物,让她感到心寒的是,那时大哥大嫂看的脸笑得象六月盛开的牡丹,如今冷言冷语象针一样扎在心头,而这里却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
极度的失落中,叶欣迷上了酒,常常是喝得找不着北,只有在酒精在身体里肆虐的时候,才是叶欣最放松的时刻。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可她总归还是要清醒的,醒来后面对的鄙视和冷漠才是最令人锥心的痛。她想离开这个家,可她没钱租哪怕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房子,剩下所能做的就是在街角的杂货店买回一瓶瓶最便宜的劣质白酒。
在晴朗的午后,叶欣的心情也被阳光感染得有了点温度,这样的天气里,她不想让酒后冰冷的地板剥夺这点难得的温暖。她掳好了零乱的长发,走进公园里,懒散地坐在长凳上,眯着眼看对面草坪里觅食的小鸟。
一个拎着画夹的男人走近了叶欣,他已经观察了她好久,艺术细胞让他直觉眼前这个脂粉不施,憔悴却不失迷人气质的女人,有着让他难以揣测的内容。
对于这个挡住面前阳光要请她喝茶的男人,叶欣淡笑了下答应,现在没什么是她在乎的。坐在靠窗子的位子,淡淡飘香的清茶比酒柔和得多了,茶叶不是上好的茶,以前她从不喝这种不上档次的茶。男人自我介绍说是莫美院的教授。具体名字叶欣根本就没听进去,隔着茶淡淡的雾气,她想,又是高校的教授,真是活见鬼了。喝完茶,抬脚就走,不理会那个要给她留电话的男人。出了茶室叶欣已经把这个男人忘得一干二净,其实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忘记。
那个秋天晴朗的日子多了,叶欣在公园见到那个自称是云涛的男人也多了起来。至于他说的是偶遇还是故意等她的,对叶欣而言都无所谓,每次见到她,他都要请她喝茶,每次她也都可有可无地答应。多数时候叶欣的脸色很差,云涛的面带关切地询问,她就笑着说喝酒喝的。语气平淡得象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他吃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有什么想不开的理由需要这样放弃自己。他冲动地抓住叶欣冷冰冰的手急切地说,把你的烦恼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的。叶欣用力抽回手笑得趴在桌子上,帮我?你能帮我什么?我大把赚钱的时候,你还在学校和你的学生讨论一加一等于几呢。叶欣看得见他脸上很受伤的表情,可她不在乎,既然这世界已没人在乎她,她何必去管别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