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以身炼器镇压魔头,拯救天下苍生,我始终遗憾未能见你这样的少年英才,如今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多谢你,出手救下煜儿。”
分明从前并未有过交集,可对方态度却出乎意料的热情。
温寒烟稍微有点消受不来,不着痕迹向后稍稍撤了一步:“叶家主过誉了。”
她低下眉眼,按下心底诧异,默默同裴烬传音。
温寒烟回想起先前他建议她“直接来兆宜府,定会被奉为座上宾”,状似无意地打探内情:“兆宜府同你是宿敌?”
“宿敌谈不上。”裴烬的声音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但我杀过他们不少人是真的。”
“……”听他用这样随性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温寒烟简直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这个魔头。
“来东洛州之前,你并未提起过,你与兆宜府之间有这样的血海深仇。”
“这是什么重要的事么?”裴烬一笑,“我不认为有什么提及的必要。”
温寒烟不欲与他争口舌之辩,简截了当:“你并未改变容貌,叶承运不会认出你?”
若叶承运对他发难,她和空青难免被殃及池鱼。
裴烬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戒备警惕。
他似乎很享受她此刻因他而身陷囹圄的窘迫,盯着她好整以暇看了片刻,才慢悠悠道:“你猜?”
“……”猜你个头。
几乎是同时,温寒烟察觉到叶承运的视线冷不丁微微一转,掠过她耳侧,定在她身后。
“寒烟仙子,不知跟在你身边另一位是?”
是曾经几乎灭了兆宜府满门的大魔头啊。
温寒烟心底一沉,面上情绪却分毫不显,若无其事随着众人一同转回身。
只见裴烬不知何时已经自顾自在一旁太师椅上坐好,一条长腿微屈搭在膝头,右臂微屈指尖抵着额角,姿态极其豪放不羁。
如今被几道视线盯着看,他依旧我行我素,八风不动坐在太师椅上,只是微微一扯唇角,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我?”
叶含煜回过神来,他方才说起无相秘境,情绪稍有些激动,一时间不留神将另一位忘记了。
“这位是卫长嬴,是前辈的……”
叶含煜话音微顿,斟酌了半天,只得将他们原本的说辞搬出来,“弟子。”
叶承运看着裴烬,笑意未变,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嗯?”
他语焉不详,视线又定定盯着裴烬看,半晌也没有挪开视线。
一时间,气氛稍有些凝滞。
空青只当是因为裴烬行为太过冒犯,因此叶承运心生不悦,连忙端起“师叔”的架子来,低声斥道:“还不快点过来?没骨头一样坐在那,也不见礼,成何体统!”
叶承运却忽地一笑,并不生气。
“无碍,年轻人性情直率,倒是让我想起几分从前。”
他重新看向温寒烟,语调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过——你这弟子看上去,倒有几分眼熟。”
温寒烟面不改色一勾唇:“竟有此事?”
她看上去似乎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实则已经默默运转起灵力,只等着带空青一起冲出去。
裴烬却在这时冷不丁起身,不疾不徐两步踱到她身侧,不着痕迹挡住叶承运探究的视线。
“想必叶家主是认错人了。”他笑了声,“我这样的普通人,如何有机会能给您这样的大人物留下什么印象。”
叶承运只盯着他看。
叶承运生得面目俊逸,哪怕一身朱红色广袖长衫,看上去气度也极其宁和清正。
然而他沉下脸来,眉宇间却又多了几分冷沉,一州之主的气场无声逸散而出,隐隐带着几分神识威压。
叶含煜并未受威压波及,却也下意识挪开了视线不与叶承运对视。
一袭玄衣宽袖的人立在叶承运对面,不闪不避,似笑非笑地迎上他目光。
叶承运脸色变幻几番,眸底冷意渐似冰川沉入海底。
他忽地一笑,周身气势瞬间收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来也是。”叶承运理了下袖摆,指尖一寸寸抚过微凸的金丝绣成的枫叶。
他垂眸,声音含笑,语气却辨不清意味,“我那位故人,如今恐怕远没有这么自在。”
与此同时,温寒烟听见识海中传来姗姗来迟的回应。
仿佛见到什么有趣的事,裴烬的语气很新奇,“区区一个悟道境修士,哪里值得你如此看重?”
话音微顿,他故作伤感道,“就连当日遇上本座时,也没见你如此在意,真令人伤心呐。”
他竟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插科打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