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顾家黑到如此田地,也难怪508对阿笙心有芥蒂了。
在太阳下站得久了,许飞手心开始冒汗,他看着江宁她们,声音很平静:“我和阿笙从小一起长大,我可以告诉你们,阿笙姑姑不是那样的人,至于顾家,虽然称不上是豪门,但却家底殷实,祖辈好几代都在从事律师行业,人人一身傲骨,韩家的确有钱,但顾家不稀罕,从没用过韩家一分钱。还有阿笙……”深吸一口气,许飞说:“阿笙跟你们相处这么久,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很清楚,如果连你们也因此排斥她的话,那我只能说,失去这样一个朋友,将是你们一辈子的损失。”
许飞走了,这一次江宁她们站在原地,一个个神情复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许飞找到阿笙时,她正坐在花园白色木椅上看书,很安静,身边有蝴蝶飞来飞去,画面太美,不忍心破坏。
走近,站在椅子后,双手放在她肩上,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她身体一僵,回头,见来人是他,这才放松身体。
“怎么了?”她笑。
许飞想,她怎么能这么风平浪静呢?被人孤立,她私底下可曾哭过?
“我刚才去找江宁她们了。”他不想隐瞒她。
阿笙没说话,翻动书页,过了一会儿,竟反过来劝慰他:“你也没必要生气,这事早晚都会过去的。”
许飞微愣:“你知道?”他以为她不知道……
“可以猜到。”每次她转身,背后就有窃窃私语声,先是508孤立她,接着是全班……
许飞忧心忡忡:“打算怎么办?”
阿笙注意力都在课本上:“无妨,有时候被伤害,被孤立,又何尝不是一种成长?”
顾笙被孤立,陆子初并不知晓,手头接了好几个刑事案件,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一周三堂课,上完就离开了。
发现顾笙变了,是在周四上午。
顾笙不再举手回答问题,独自坐在位子上,记录着课堂笔记,偶尔侧眸望着窗外,却是很少会再发呆了,眸色冷清,越发沉静。
课堂上,偶尔目光和他对视,竟比陌生人还不如。
在t大,法学系很多教授都觉得,顾笙在课堂上不说话则以,一旦说话,必定语惊四座。
也就是那天,陆子初在课堂上提及刑事案件,问及刑辩律师是否应该为杀人犯进行辩护?
学生自由发言,众说纷纭,很多人都觉得杀人犯罪恶滔天,像这种社会败类,应该早点判处死刑,身为刑辩律师,不该站在法庭上为坏人说话。
“楚同学也是这么想的吗?”陆子初看向楚楚。
楚楚习惯使然,手中圆珠笔在她手指间娴熟的转着圈,思索片刻,耸耸肩,显然她很赞成大部分同学的观念,这种人理应受到法律制裁。
陆子初站在讲台上,表情依旧,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原以为楚培华的女儿至少会有其父风姿,没想到……是因为年龄太小吗?
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学生,落在阿笙身上,她坐在角落,双手交叉,搭放在课桌上,眉目低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来,她是不会回答的,那样的置身事外,似乎这堂课的讨论主题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不期然想起那双不带情绪的眼眸,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眉已深深拧了起来。
学生见了,心里均是一紧,暗暗猜测,莫非刚才的回答有问题?
“抱歉,我不赞同有些同学的观点。”
清冷之声忽然在教室内响起,因为出声太突然,学生惊诧瞬间,纷纷朝声音来源处望了过去。
竟是在课堂上日渐沉默的顾笙。
陆子初倚靠在讲台旁,看了阿笙一眼,垂眸翻看着课本。他是从来不看课本的,但今日却翻动了一页,而且看得似乎还很认真,至于有没有看进去课本内容,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没说话,就是在放任顾笙继续说下去。
楚楚侧身看向阿笙,眸光闪烁,顾笙选择这个时候打破沉默,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众目睽睽之下,阿笙起身,缓缓开口:“小时候,我不明白法律,明明那个人罪恶滔天,为什么还会有律师昧着良心站在法庭上为他说话。99年,我父亲为一名杀人犯进行无期辩护,被害人家属堵截法院门口,说我父亲狼心狗肺,字词不堪入目。我不明白,那么多律师都望而却步,为什么我父亲会那么傻,就算顶着舆~论压力,也要为坏人说话。后来,父亲告诉我,作为刑辩律师,很多时候都要淡化骨子里的英雄情结,不是没有是非观念,而是有太多人不明白什么叫法律,什么叫刑辩律师。刑辩律师就算经受谩骂,也要站在法庭上维护犯罪嫌疑人合法权益最大化。每个人,包括死刑犯,都享有最基本的生命权和自由权。《独立宣言》说,造物者赋予每个人生存的权利,人人生而平等,其中生命权最为重要。在我眼里,法律是由立法者制定的,但立法者不能只因为情理或道德束缚法律。多年来,西方国家,一直对我国保留死刑颇有微词,但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特定的社会环境,就目前看来,我国还不允许废除死刑,很多刑辩律师主张慎杀,所以有一天如果在座各位有幸成为一名刑辩律师,还请慎重对待每个人的生命权,因为就算是杀人犯,她/他在法庭上,也有说话的权利,不能因为她/他犯了错,就剥夺她/他生来就拥有的合法权益。”
阿笙声音不大,但那些话从她嘴里一一道出,却容不得旁人有半点辩驳。
教室寂静,学生们目光还凝定在阿笙身上,没有移回来。以前就觉得她气质很好,如今她站在阳光下,脸庞白皙清秀,讲话时很从容,不动声色的从容。
楚楚也在看她,微微出神……
讲台上,某人清隽的脸上,掠过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