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孙,你看这件事究竟该如何是好?”端华已经是完全没了主意,李富贵的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像文字狱这三个字别人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还是先等等朝廷的回话吧,如果朝廷要治理富贵的罪,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与大人恐怕都未必能活着回北京,如果朝廷要安抚李富贵,那是我们再把这件事换一种说法上奏朝廷,总得让李富贵面子上过得去。”
端华知道自己未必能活着回北京,不过对于李鸿藻这个李富贵的大哥就不一定了“兰孙觉得李富贵真的敢造反吗?”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大人觉得他有没有反意呢?”
端华沉吟良久“没有,不过如果往死里逼他那就不一定了,为今之际但求朝廷下宁人。”
“李富贵虽无反意,但是从这次的事情来看他的确有造反的实力,还是需要提醒朝廷早作打算。”
“这个自不消说,不过现在还是大家各退一步吧。”
赵文香南下的名义是回乡探亲,尚书回乡这派头自然很大,一路上舟车辗转这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他还没出直隶呢皇帝的圣旨已经由快马送到了江苏,接了这份密旨端华的心算是扑通一声放到了肚子里。于是吴建彰谋逆死有余辜,李富贵杀他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吴家抄家灭门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案子皇帝也不愿意牵连太广,所以其他人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王庆云因为失察被调回北京交部议处,按照端华的估计应该换个省去做官,把他和李富贵远远的分开也就是了。
这件事在清廷看来是无奈之举,但是由此充分的暴露出北京的软弱,以此为分水岭那些封疆大吏们开始寻找种种的借口培植私人势力,尤其是江苏、安徽周边的这些省份,这一次富贵军曾经跨省作过案,虽然不大但是对这些省份的官员产生了很大的震动,既然李富贵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杀掉上海道还什么事都没有,那他为什么不敢跨省拿人,即便他不这么做,又怎么能保证它的手下没有人这么干。再说培植自己的势力并不困难,实际上当时的中国几乎没有哪个省是太平的,两广一直面临着英法的威胁,长江流域自然更不用说,福建现在虽然还没有太平军但是小型的起义也是此起彼伏,李鸿章在那里倒是大显身手。至于黄河流域的诸省除了山陕还算平静之外其他的也都被捻军闹得鸡犬不宁。所以这些督抚们如果真的想找个借口暗中弄些心腹玩些花样实在是在容易不过了。
李富贵被放出来的过程非常壮观,他在牢里就放出了话去“我要出去就得堂堂正正的出去。”于是苏州的官员们只好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活动,就在李富贵出狱的那一天总督府外全副武装的士兵一直排出去几条街,苏州的各级官员都在总督府里准备向沉冤的雪的李富贵道贺,虽然他们心里都把李富贵很得要死,但是毕竟这场恶梦就要结束了,所以每个人的脸上还是能看到布满了喜气。随着一身戎装的李富贵从里面笑容满面来,大家赶忙抱拳拱手,嘴里那些拜年话如流水般地说出来,而李富贵也满面笑容频频向大家招手打招呼。在众官的簇拥下李富贵如众星捧月般的走出了总督衙门,他的手下立刻分两列整齐的站好,先是给李富贵披上军大衣,然后一根硕大的雪茄被送了上来,自然火柴也被第一时间擦着,几步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华丽的敞篷马车,虽然看起来的确漂亮但是在这种天气下其他人可没有兴趣坐上去兜一圈。看着李富贵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端华悄声对身边的杨文定说道:“等一会还请大人招呼一下这些同僚,兄弟的肚子不舒服。”
杨文定露出一幅了解的神态“钦差大人一定要注意身体。”
经过大肆庆祝的李富贵并没有直接回苏北,反而带着林雨长跑到上海,原来杨文定对上海的英国人实在是没办法,现在李富贵一放出来他自然就求到了他的头上,给李富贵带了一大堆高帽,什么“学贯东西”啦,什么“通夷大才”啦,反正是求李富贵帮他把英国人骗走,李富贵对这位老上级多少还有些香火之情,而且这英国人的事情的确需要解决,要是让他们老是盘踞在上海对李富贵的声誉会有很大的影响。
李富贵在上海的洋朋友们都对李富贵这次平安归来表示了祝贺,虽然他们大多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杀吴建彰,但是在他们看来这毕竟是中国人自己的事,也没有必要过多的追究。林雨长当年虽然在上海也混迹了几年,但是处于对外国人的反感一直与洋场没有什么接触,这几年受到了李富贵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再加上外国人的武器的确厉害,所以这次也就陪着李富贵前来见识见识。
与英国侵略者的会面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中展开,虽然李富贵对英国人这次多事十分的不满意,但是人家起码表面上是来救你的,所以这份感谢还是要表达的。寒暄了一番之后包令请李富贵到台球室去边玩边谈,听到台球李富贵的眼睛不觉一亮,这东西当年他可是下过大功夫的,几年没摸球杆也不知道技术退步了多少。“包令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打台球的,我以前来上海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人打台球。”
“也只是最近刚学的,这次从印度换防过来的几位军官当中就有三个台球高手,看他们整天沉迷于此我也就一时手痒,倒没想到李将军也会打台球。”
“打得不好,瞎打。”
台球室中已经有几个身着英国海军军服的人在那里打球,巨大的球桌和绿呢的桌面让李富贵倍感亲切,这帮英国人还真是变态,他们竟然把这么大的家伙随舰队一起带来,不过球桌上只有红球与黑球,这让他有迷惑,他当然没有指望一定能再打上一盘斯诺克,不过这种与斯诺克玩法有些相似有明显不同的台球还是让他感觉有些糊涂。
“blackpool?黑色池塘?这是什么意思?”李富贵的英语虽然已经能应付口语但是一遇上专业词汇他还是要抓瞎。
包令向在场的几个人介绍了李富贵和林雨长,而这些英国人中一个叫戴维斯的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李富贵的注意,尽管他知道外国人里重名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在球桌边遇到戴维斯还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球杆被递到李富贵的手上,他判断了一下球杆的重心然后用眼睛瞄了一下看一看它直不直“好杆啊”李富贵在心里赞叹道。李富贵的专业动作引起了英国人的注意“李将军会玩台球?”
“我玩过几次,不过没有试过你们这种玩法。”
“黑球入袋的规则实际上很简单,打下红球后就可以击打黑球,谁击下的黑球多就算赢。”
“原来如此。”看来只是简化的斯诺克。明白了规则之后李富贵就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戴维斯的却是个台球高手,他的击球水平相当高,李富贵毕竟好几年没摸球杆了一上来连输了三场。不过他的球技还是震惊了那些英国人,实际上他打得比包令就要好多了,作为一个留着辫子的中国人这足以让人感到吃惊了。
当李富贵的手渐渐发热之后戴维斯就开始感到压力了,实际上第四局他就输得非常郁闷,对手的球技明明不如自己偏偏运气好的不象话,他每次红球落袋后母球常常停在一个连傻子都能打下黑球的地方。
在畅快淋漓的连赢了几场之后李富贵把球杆递给了林雨长“会打了吧,一会你来试试。”
“这个好像蛮好玩的,刚才那个洋鬼子嘴里老是在咕噜什么,好像不干不净的。”林雨长的民族自尊心是很强的,他虽然不像那些大儒们视外国人为野兽,但他如果遇到外国人对中国有侮辱的言辞总是不肯善罢甘休,所以英语里的脏话他倒能听懂几句。
“哦,他在骂他自己,输了球就怪运气不好,这个家伙的球品真不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不过他的运气是不好。”
“谁说的?我怎么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