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津号就要沉没,阿斯本一边指挥调整炮口,一边命令另外三艘炮艇向后退,他已经看出狡猾的中国人把真正有威力的大炮并没有放在炮台上,同时他也看出了对方猛烈的火力对他的舰队所能产生的威胁,看到天津号吸引了对方的主要火力他决定先撤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上。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号作为掩护的舰只在天津号沉没之后就成为了岸上大炮的打击目标,这艘炮舰艰难的躲避着一枚枚催命的炮弹,最后船舱开始大量进水,为了避免沉入江底它只好摇摇摆摆的冲向了岸边,而阿斯本则唯有指挥剩下的一艘炮舰与他的旗舰一起继续和岸上对射,到这个时候阿斯本才发现他很难击毁岸上的炮位,尤其是在这个距离上,在两个小时的炮战中阿斯本只发现岸上哑了三门炮,这让他觉得战事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可是中国号搁浅他又不能弃之不顾。当日薄西山的时候阿斯本只好下令撤退,他安慰自己说中国号上的官兵不会受到任何的虐待,毕竟他们都是英国公民。
遭受挫折的阿斯本并没有把尾巴夹起来,撤出长江之后他把剩下的那五条船停泊在上海的海面上,一边叫嚣着要报复一边联络各方人员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支援。法国人和美国人听说阿斯本在吴淞水面上被一顿臭揍无不拍手称快,他们本来对英国佬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欺骗中国人就十分的不齿,而且阿斯本一直以来十分的嚣张,经常以大清帝国海军的身份搜查过往船只,其蛮横的态度也非常招人恨,现在报应来了大家当然是大呼痛快。
肯特接到阿斯本进攻吴淞炮台受挫的报告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个狂人啊,他行动之前难道就不能跟我打个招呼吗?”吴淞要塞作为富贵军的军事重地英国人对其中的具体设施也不是很清楚,实际上这座要塞是完全由中国人自己建造起来的,这在当时的环境里确实可以称得上非常了不起了,在要塞外面十里的地方就划成了军事警戒区,外国人很难接近。也正是有这种戒备森严的架势使外国人了解到这个炮台不一般,通过一些侧面的渠道肯特还打听到了建造这座炮台的大致费用,所以如果阿斯本事先向肯特透露他的行动计划肯特绝对会告诉他躲开吴淞。
现在打已经打了,再去埋怨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肯特这会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如何善后了。早在吴淞的战斗刚刚结束李富贵就向北京和上海拍了电报,给北京的电报措辞非常激烈,首先质问弈欣派阿斯本舰队南下是何居心,是否刚刚看到和平的曙光就打起了兔死狗烹的注意,要是那样的话李富贵就要亲自上北京在太后面前和奕欣说个明白,末了还有一句**裸的威胁:想要过河拆桥也要看看十几万淮军将士是不是答应。
以往阿斯本也给弈欣惹出过一些麻烦,他总是把事情推到英国人的头上,声明这支舰队不受朝廷调遣,同时心里还自以为得计,觉得这实在是一个挑拨列强之间矛盾的好方法,现在也照此办理,回电告诉李富贵着一些都是阿斯本自作主张,一切和朝廷无咎,同时心里还在想:“你李富贵不是厉害吗?找英国人讲理去吧。”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不过弈欣还是不敢相信李富贵敢打英国人,他对李富贵来电上的数字十分的怀疑“要是真的像他说得这样,那李富贵不是摆明了要和英国人翻脸了吗?”
弈欣的这种暗自窃喜很快就被李富贵的回电给打断,李富贵表示既然阿斯本不受朝廷调遣,还悍然攻击大清的国防军,这已经势同叛乱了,他要求弈欣宣布阿斯本舰队为叛军,李富贵要名正言顺的消灭这支舰队。
虽然弈欣十分希望李富贵消灭阿斯本,对他来说用这种方法来摆脱李泰国和阿斯本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用一百多万两银子买来李富贵和英国人的彻底决裂在弈欣看来实在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可是让他宣布阿斯本为非法武装他就不敢了,李泰国在得到消息后更是跑到恭亲王府大闹,要求弈欣立刻严惩李富贵,弈欣对这位第一海军大臣也是头疼无比,从感情上说他真的希望这两个人被李富贵送到江里去喂乌龟。
李富贵给肯特的电报措辞没有给北京的那样咄咄逼人,不过也算是义正言辞,他从这支舰队的组建谈起,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出来,抱怨英国人不讲道理、不讲义气,现在更是对李富贵动手,李富贵要求大英帝国的朋友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肯特知道阿斯本舰队的事情现在恐怕必须有个了结了,阿斯本背后有帝国海军的支持,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要知道如果事态继续向阿斯本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这二十年在中国取得的利益很可能毁于一旦,而且冲突一旦发生除了俄国会因为与李富贵一贯的交恶而持中立的立场之外,其他的国家基本上都不会站在英国这一边。尤其是美国,在一八六五年底的时候美国的内战已经进入到尾声,格兰特把李将军限制在里士满彼得斯堡战区,而谢尔曼和麦克莱伦则开始从萨凡那向北进军,南军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海面上更是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随着一个个港口或被占领或者被摧毁,南军接受外界援助的能力也日渐衰竭,大家都认为在一八六六年这场战事将会结束。
肯特相信一旦美国内战结束,以中美之间的友好关系大量的多余战略物资将涌入中国,北军为了封锁南方建立了一支庞大的舰队,虽然这些船还不太可能立刻为中国提供战力,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可以为中国提供长时间战争的能力。至于法国人肯特认为只要英国陷入苦战这帮小人一定会在背后插上一刀子,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接受任何扩大战争的想法。中国舰队的司令考西伦少将认为不管阿斯本做的如何不对,中国人开炮攻击他们都是不可容忍的,大英帝国海军的荣耀不能让这些黄种人踩在脚下,肯特当然拒绝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对于海军的这种思维他也没有全力去压制,只是借口对中国开战这样大的事需要国会的批准。
考西伦则认为凭借东印度舰队和中国舰队的实力就可以完成报复行动,如果只是把目标放在中国的舰船上并不会引起外交冲突,肯特并不这样认为,实际上东印度舰队能否加入这个行动目前还有疑问,而仅仅以中国舰队对上李富贵的水师实力只能说半斤八两,而战事一旦拖长对商业造成的损失将无法估量。肯特可不愿意为了两个疯子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去冒险。
“考西伦,我无法支持你的这个主张,不过你可以和东印度舰队联系,如果他们能够同意联合行动,我们再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好不好。”东印度舰队和中国舰队一分为二不过两三年的时间,肯特相信考西伦能够成功的游说东印度舰队,但是这件事还必须通过印度总督,任何一个政治家都会看到这个计划的荒唐,所以肯特让考西伦到印度去碰壁。
安抚了这些海军军官肯特还要面对怎么向李富贵解释的问题,他对国内的回复不是很有把握,毕竟死了三十几个英国士兵,还有几十人被李富贵扣住了,国内虽然绝不可能通过战争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究竟是忍气吞声的陪笑脸还是板起面孔进行讹诈他就不知道了,在此之前他的言辞只能模棱两可。所以肯特基本上对各方都采取了拖延的战术,唯独对阿斯本则措词严厉,不允许他有任何可能造成形势恶化的行为,实际上阿斯本在没有得到有力的支援之前即便想要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也是力不从心,他现在只能呆在英国海军的中国舰队的庇护之下,周围的海面上不怀好意的富贵水师总是时隐时现。
一八六五年就在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中悄悄的过去,人们都在等待着其他人进一步的动作,只有李泰国在北京仍旧大吵大闹,不过弈欣也看出英国人对此事还没有打定主意,既然李泰国不代表英国政府的意思他也就不再害怕,到后来干脆让门房挡驾,耳根子一下子清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