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听得心里一沉,没想到杨宗保一直待在前线,反倒比后方的人对此次大战更加轻慢,倘若宋朝的官兵里面有一半人都跟他是类似的想法,那么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于是他忍不住道:“少将军,你未免过于乐观了吧?这回辽国进犯,连他们的太后和皇帝都一起随军行动,显然不是抢一把就过瘾的姿势。你恐怕还不知道,大宋的朝廷都已经开始讨论迁都避祸的问题了。”
“迁都?不是开玩笑吧?!”杨宗保大感愕然:“仗还没怎么打,就想着要逃?赵兄你这消息从何而来?莫不是乡野村夫饭后闲聊的胡言乱语?”
赵亮哑然失笑:“不晓得小王爷赵明和宰相寇准,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乡野村夫呢?这个消息,正是他俩亲自跑来告诉佘老太君的,而我当时恰好在场。”
杨宗保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严重性,旋即醒悟道:“如此看来,至少朝廷上下都明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次辽军进攻,绝对非同小可。”
“是啊,你们已经习惯了边关冲突,所以往往会对敌军的进犯产生出一种麻痹感,”赵亮话锋一转:“但是朝廷通过各种情报渠道所收集的信息,却能够更加客观真实的反应眼下局势的利害。既然朝中有人堂而皇之的提出迁都,那么想必是已经预判出,接下来将会出现举国大战的格局,而且我方还不太占优。”
杨宗保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突然急道:“坏啦!这次是宗保莽撞了!我原以为辽军北来,与以往的劫掠袭扰并无什么区别,人数虽然多了些,但大概是为了唬我们的。可是赵兄刚才的那番分析极有道理,朝廷的惶恐,恰恰说明此次大战非同小可,而我军目前各路兵马的集结,也远非震慑吓阻敌人那么简单。他娘的,说不准随时都会打起来!”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在书房中快速的来回踱步,还不住搓着双手,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赵亮知道杨宗保是担忧前线的部队,更怕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耽误了大事,于是温言劝解道:“少将军,你也不必心急。此时既然已经回来,再怎么不安也都无济于事了。倒不如静下心来,想着如何尽快把开封的事情了结掉,也才好提早返回前线啊。”
边防危局
杨宗保又兀自思索一会儿才重新坐下,长叹道:“唉,倘若大战爆发,那我可就真的成了罪人啦!”
赵亮明白他的意思,也晓得多劝无益,只好有话没话的问杨宗保:“你们久居前线,难道就真的连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吗?辽军气势汹汹,为何你却满不在乎呢?”
“还是我刚才那句话,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杨宗保无可奈何的解释道:“以往契丹人越境袭扰,跟眼下的形势并无太大差别。他们往往利用骑兵的机动性,飘忽不定的四处出击,今天打这个县,明天攻那个城,后天又跑到百里之外劫掠几个小村落。咱们宋军只有两个手段,一是守住最重要的城池和关口,避免敌人长驱直入;二是接报救援,哪里吃紧就派兵去哪里,将契丹强盗赶走。”
赵亮眉头紧锁:“这么做未免也太被动了吧?”
杨宗保摇了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全国一大半的军队都集结在京畿附近,负责拱卫皇族和朝廷。而边关的各处守军,则是少的可怜。所以,能撑持住今天的局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不过,咱们也并非完全被动死守,偶尔同样会派遣规模较大的先锋斥候部队,深入到辽国境内,突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算是略作回报吧。”
赵亮想起自己的小舅妈杨排风,估计就是杨宗保所说的那种部队了,专门穿插敌后实施侦查和袭扰。说起来,绝对是虎口拔牙的危险勾当。
他关心的问道:“目前大宋北境到底有多少兵力呢?”
杨宗保回答:“守卫北部防线的战力,主要有靖安军、天雄军和我父帅的宁边军,再加上地方团练,拉拉杂杂差不多有八万到十万人。前不久,驻扎在应天府的忠武军也被调往前线了,算上他们的两万兵马,总共也不过十二万上下,与萧挞凛的辽军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赵亮挠挠头,又问:“咱们应该不缺人呀。我怎么听说,好像光是禁军就有八十万呢?”
“八十万?赵兄你在开玩笑吧?”杨宗保苦笑道:“全国兵力加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咱们大宋禁军,通常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被称作上四军,算是真正战力强悍的队伍,合起来总共也才三万来人,而其他那些中军、下军的兵马,水平参差不齐,有些稀松的营旅,上了战场根本不顶事。除了禁军之外,剩下的就是各地的厢军和团练军,皆属于民兵性质,平日里只负责押运粮草、看管军需、屯田站岗、修筑工事等杂役,也不怎么能跟契丹人打仗的。”
赵亮好奇道:“那你所说的靖安军、天雄军、忠武军,还有你父亲的宁边军,属于哪一种?是厢军吗?”
杨宗保耐心解释道:“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这些部队都是正规军,所以也属于禁军的序列。刚才提到的上四军,是精锐的殿前军,专门驻守京城;而我们则作为侍卫亲军,驻扎在各地。大家统一接受枢密院的掌管调动,分归三衙直接指挥。”
“三衙是指什么?”赵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