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卓好奇的问道:“缪大人,你听到什么军情了?可否跟我们详细讲一讲?”
缪成点点头,应道:“探子送回来两个重要的消息。首先一个,是近些日子,病居咸阳的武安君白起,连续三次被秦王召入宫中密谈,即便遇到身体欠佳的时候,也还是由亲兵用竹椅抬着前往。而且每次会面完毕,过不了多久便有信马飞骑前往长平,给那里的秦军送去信函。”
“嘶,这么说,白起真的是在给前线的王龁出主意?”赵伦沉吟道:“这远隔千山万水的,战场形势又瞬息万变,白起就算再厉害,也根本不可能及时应对啊。”
陈缭冷哼一声:“赵大人,你说远隔千山万水不假,可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可就未必了。廉颇眼下带着几十万大军困坐愁城,死守不出,什么动作也不肯做,只是干等着人家秦军来攻,白起当然能躺在咸阳出谋划策啦。”
陈缭的话虽然说得不中听,但毕竟事实如此,“保廉派”的大臣也都觉得无法反驳,只好一个个面沉似水、默不吭声。
缪成接着说道:“假如白起的确在给王龁支招儿的话,那么邯郸的传闻也就相对可信很多了。另外一个情报,则是关于秦军的动向。长平前线那边,秦国的各路人马最近都在加紧准备,显然是要有新的大动作。”
杜卓急道:“此事通知廉颇了吗?”
缪成微微颔首:“杜老放心,这么重要的消息,下官当然不敢耽搁,立刻就派人去知会了廉老将军。不过,廉老将军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估计是已经习惯了吧。”
听他出言挖苦自己的好友,杜卓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没再言语什么。
缪成笑笑,又说道:“不过,还有个情况,下官却没敢告诉廉老将军。”
平原君此时奇道:“什么?!缪大人,军情大事,怎么能有丝毫遗漏?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不敢对廉颇明说?”
缪成不慌不忙的回答:“眼下秦军的营中和邯郸城里,都有种说法,因为我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所以不敢对廉老将军妄言,以免扰乱军心。”
听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大臣们都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些人多少也有过耳闻,于是便悄悄给站在旁边的同僚低声讲述原委,一时间整个朝堂窃窃私语之声不断,气氛变得异样起来。
赵王端坐在王位上,沉默了片刻后,朗声道:“行啦,那个情况你们不好讲,还是寡人说吧。坊间传闻,秦军上下现在都在议论,说要趁着赵国没有派出猛将,抓住时机一举击溃廉颇,否则迟恐不及。这个判断,也是武安君白起送给王龁的忠告,让他千万重视。而秦军所指的那位猛将,正是刚才平原君推荐的人选——赵括!”
此言一出,众大臣都露出了或惊愕或重视的神情——白起远在咸阳,居然还要专门提醒身处前线的大将王龁,要他防范赵括统军。我的天啊,赵括这小子如此厉害吗?
赵王冷眼扫视着御阶下的文武大臣,喝道:“连敌人都深深忌惮的将领,一直憋屈的窝在都城邯郸,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实在是寡人的失职!大赵的失策!”
赵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王兄,这会不会是秦国人使得的奸计?他们故意散布谣言,为的就是让咱们用赵括换掉廉颇啊。”
“奸计?”赵王阴沉着脸,反问道:“晋阳,那你给寡人说说看,秦国为何要使这种奸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赵琦丝毫不惧,朗声道:“好处当然是打赢长平之战啊。”
赵王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寡人问你,对秦国而言,他们更熟悉廉颇,还是更熟悉赵括?”
“王兄,廉将军是大赵三代老臣,战功赫赫,天下人当然是更熟悉他,”赵琦答道:“而赵括初出茅庐,未经一战,秦国根本不了解。”
赵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秦国从未与赵括交过手,自然不熟悉其用兵之道。可是既然吃不准赵括的真正实力,那么他们又为何要费尽心机的使用反间计,非想让赵括替代廉颇呢?难道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赵琦闻言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赵王这个疑问,只听赵王语气坚定的说道:“解释只有一个,所谓英雄识英雄,天下间唯有强者才能看出强者的高明之处。武安君白起就是这样的强者,而赵括是足以引起他重视的另一个强者!”
这个无敌的神逻辑,搞得晋阳公主赵琦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原地懵圈了好半天,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自己这位王兄,竟然对国家大事如此儿戏,实在不是大赵之福。
不过,赵国的当家人毕竟是赵王,既然他心意已决,任谁再说什么恐怕也于事无补了。赵琦心里清楚,赵括接替廉颇执掌兵权这桩廷议,已经铁板钉钉,无法改变,不如赶紧改变策略,争取在朝堂争锋的赛场上,尽量挽回一程。
想到这里,她清清喉咙,朗声道:“我王英明!臣妹这回真的是心服口服了。由赵括代替廉老将军,趁秦军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王闻言大悦,笑着说道:“晋阳,你这话算是说到寡人的心缝儿里去了!我正是要利用赵括的锐气,给兵骄将傲的秦军一记当头棒喝,打醒他们!”
平原君见状,也在旁边凑趣道:“我王差矣。不是打醒秦国人,而是打蒙秦国人才对。咱们赵军憋屈了这么久,突然出其不意的大举反攻,定然会出乎秦国上下的预料,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胜了一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