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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终于明白(1 / 1)

01

总是在撞了南墙的那一刻,才知道到底有多痛,即使此前已经无数次在心里预演。

……………………………………………………

“我要结婚了。”

阿信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消息时,正趴在小黑屋的桌前写词。

台灯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怎么在意,可真正一字一句看清楚了,一瞬间却又好像不识字了一般,没办法会意。

“我要结婚了。”

阿信握着笔,认真地将这句话写在纸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那句话。过了不知有多久,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恭喜你,阿翊!”

桌上的台灯还亮着,a4纸上躺着未写完的半截歌词,还有下面力透纸背的两句话。

阿信把自己窝在黑暗的墙角,两条长腿收在胸前,下巴搭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他小口小口地喘息着,来缓解心脏上密密麻麻的痛。明明已经告诉自己没关系,可那颗心却叛逆得像是刚刚装在身上,想用罢工来做最后的免疫抵抗。

玛莎是第一个赶到大鸡腿的,整个录音室漆黑一片,他打开灯,看到房门紧闭的小黑屋,陈信宏一定在里面。

“阿信,别写了,出来跟我去吃麻辣锅了啦!”

玛莎拍了拍门,小心翼翼地喊着阿信的名字,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快点啊,鸭血,贡丸,鑫鑫肠,虾滑,你多久没过嘴瘾了。快出来,我在等你诶!”

小黑屋的门在玛莎锲而不舍的嚎叫下,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他看着阿信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忍不住国骂一句:“淦,陈信宏你是在spy大熊猫还是吸血鬼哦!”

“我不想吃麻辣锅。”

许久没开口说话,声带像生锈已久的金属,在艰难的摩擦下发出沙哑的声音。

在听到阿信说不想吃麻辣锅的那一秒,玛莎深觉大事不妙。主唱大人从来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尤其是麻辣锅。

他不想管怪兽是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的,但是他不能不管阿信因为这件事失去对麻辣锅的兴趣。

这很严重,因为他知道,在主唱的世界里,拒绝去吃麻辣锅,就好像拒绝呼吸心跳,拒绝继续赖以存活的信念一样。

玛莎想拍拍阿信的肩膀,问一句“你还好吗?”,可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这个样子的阿信很不好,不好到看起来马上就要死掉。

于是他提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有开车过来,你现在需要睡觉。”

“谢谢。”

阿信用力挤出一个笑容,玛莎心想你还是别笑了,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半个小时的车程里,沉默拥挤着整个空间。玛莎好几次张开嘴想说一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阿信坐在副驾驶上,抿着嘴安静地望着窗外风景,只留给玛莎半个无言的侧脸。

就在车子到达阿信家门口的时候,玛莎终于看着要下车的阿信说道:“怪兽婚期就在明天。”

阿信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我知道。”

“那你……要不要去?”

玛莎看到阿信抓在车门边的手格外用力,白皙好看的手背上泛起淡淡的青色,指尖发白,他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要问。

“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参加他的婚礼了,你帮我说吧。”

说完这句,阿信就立刻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还在原地发呆的贝斯手。

“靠北,我还没说答应了嘞!”

玛莎后知后觉地揽下了被主唱单方面分配的艰巨任务,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当这个倒霉的传话筒。

没心情吃晚饭,阿信一到家就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上,抱着龇牙咧嘴的海绵宝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头很痛,即使是睡着了,还是能感觉到痛。敏感脆弱的头部神经,牵动着全身也跟着一起痛起来。

洁白的婚纱拖着长尾,上面有闪闪发光的钻石,和一片片血一样红的玫瑰花瓣。天空是蓝色,草坪是绿色。

宾客们穿着黑色西装和漂亮的礼服裙,围在一对新人周围。他们端着手里的高脚杯,一边笑,一边祝福。

很吵,阿信忍着剧烈的头痛,蹲在地上捂住耳朵。等再抬头去看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变成一片片扭曲的色块,光怪陆离。

恍惚间有一个人向他走来,笔挺的西装上别着珠花,好像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他逆着混乱的色彩光斑,朝阿信伸出手掌,关切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跟我走吧。”

眼前模糊一片,阿信摇摇头,睁大眼睛努力去辨认,却始终看不清眼前人的五官。那只手一直伸在眼前,阿信犹豫了很久,终于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

可就在他想要去握住对方的手掌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来袭,天地剧烈摇晃,整个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像是溺水将死的人刚刚得救,阿信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从梦境中抽离。头痛引发一阵尖锐耳鸣,他不得不用被子紧紧捂住头,等待折磨的耳鸣结束。

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连左边眉尾上方的那颗栗色小痣,也变得湿漉漉起来。

阿信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明明睡了这么久,全身却脱力得好像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手软脚也软。

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进来,在地毯上形成一道光线,锐利又明亮。未经投喂的胃部发出抗议,开始缓慢且沉重地痛起来。

阿信光着脚下床,拉开小半片厚重的窗帘,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天气这么明媚,有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起舞,很美好的一天,美好到他想哭。

简单洗漱了下,阿信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又为自己泡了杯方便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午餐。

胃里面好像舒服了一点儿,头也没那么痛了。他拿了画板和铅笔,靠坐在客厅沙发边的地毯上,在午后的阳光下勾勒起梦里的场景。

铅笔簌簌,画面逐渐在画纸上成型。跟梦里不同的是,新郎一直微笑着站在新娘旁边,美丽的蓝天草坪中,没有陈信宏的身影。

“砰砰砰!”

一阵粗暴又焦急的敲门声暂停了阿信手中的画笔。他有些疑惑,连忙小跑着过去开门。

“怪兽?!”阿信很惊讶,他睁大圆润的杏眼:“今天不是你婚礼吗?”

“是吼,你还知道今天是林北婚礼哦!人也不来电话不接简讯不回是怎样啦!”

一连串的质问让阿信猝不及防,他其实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为什么怪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不应该正跟新娘甜甜蜜蜜吗?

“我……我有让玛莎转告你啦。”

“转告!他就在婚礼快要开场的时候翻着白眼告诉我你不舒服,然后就屁也问不出来了。所以你现在是怎样,到底哪里不舒服?”

怪兽一边生气地抱怨,一边把手搭在阿信额头上试探温度。

“也没发烧啊,你又在搞什么,害的林北婚礼现场一整个心神不宁,刚结束就马不停蹄过来找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害我担心!”

“对不起……”

阿信低头道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如果他出现在婚礼上,才是真的不知道要叫团员们怎么担心吧。

他没办法想象自己要怎么见证怪兽的幸福,要怎么在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笑着说出祝福,更不知道要怎么控制住自己表现得仅仅像是一个好朋友。

“好了啦。”见阿信这个样子,怪兽也心软了,反正他也不是担心一天两天了,不差多这一次。

怪兽推着人往屋子里走,拉扯中阿信的衣袖被蹭了起来,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渗人的红斑。

“这是什么?”

怪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关好房门,将阿信推到沙发上坐好。

藏在高领毛衣下的皮肤,全都跟那小半截胳膊一样,缀着大片大片不正常的红色斑块。除了漏在外面的脸和手脚,没有一块能看的皮肤。

“这是过敏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有乱吃什么东西吗?”

阿信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早上洗澡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可是自己对可乐和泡面也不过敏啊。

惨兮兮的皮肤看起来糟糕透了,阿信放下被薅到胳膊的毛衣袖子,将红红的皮肤盖起来。

“这样看不到就会好吗?”

怪兽被阿信的动作气到骂脏话,他知道阿信容易过敏,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好好的皮肤过敏成这样惨不忍睹的样子,好像轻轻一碰就要流血碎掉一样。

“淦,我在问你话啦,到底吃什么了?”

阿信被吼得有点委屈,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怪兽啧了一声,他总是拿眼前的这个人没办法。他靠近阿信,挑起毛衣领子摸了摸泛红的一小片脖颈。

“痛不痛,痒不痒?有没有很难受?”

阿信摇摇头,不痛不痒不难受。开满神奇花朵的皮肤没有任何不适,倒是心脏还在闷闷地痛着。

02

感谢曾经一起走过的路,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有比我更重要的人陪在你身边。

……………………………………………………

“走啦,我陪你去医院。”

怪兽抓着阿信的手腕,要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现在的情况必须马上去看医生,刻不容缓。

“不要。”

阿信想挣脱怪兽的手,却被抓的更紧。

“陈信宏!你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过敏成这个样子,你现在是在不要什么啊!”

“不要你陪我,我自己可以去。”

阿信抬眼看着怪兽,再开口时有着深思熟虑后的认真。

“今天是你新婚哦,你应该陪着阿沚的,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去医院。”

吼,搞半天原来是怕打扰。怪兽无所谓地摆摆手,安慰道:“没关系啦,我先陪你去看医生再说,阿沚没有那么计较啦。”

尽管怪兽这么说,但阿信还是坐在沙发上不肯动弹,用力往回缩的手腕上,红色的斑块被摩擦得更加显眼。

“那好吧,我不陪你去。我叫玛莎那家伙陪你去总可以吧。”

怪兽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于是打了玛莎的电话,喊人过来陪阿信去医院。刚刚听到阿信那样说,心里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以往无论干什么事情,阿信都会黏着跟他一起,从来没有不要他陪着的时候,可是今天他却被拒绝了。

听起来是阿信在为他考虑,担心他冷落阿沚,原本他应该感到欣慰才对,陈信宏总算长大了一点儿,竟然会为了他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最讨厌的医院。

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应该高兴的事情,他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甚至心里有种空落落的不适感。

一定是陈信宏过敏得太严重了,怪兽心想,自己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玛莎到得如此之快,像是踩了风火轮,也不知道路上超速了多少次,会被开几张罚单。

显然他并不在意罚单会有多少,阿信身上的斑块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要死了啦,昨天下午还好好的,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啊,今天是在spy梅花鹿吗?”

阿信抿着猫唇,脸颊上显出两枚浅浅的酒窝,眼睛红红的,任由玛莎自顾自在那里噼里啪啦。

“好了,你有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快点带他去医院。等下再耽搁一会儿,连脸上都要有了,到时候他死活都不会出去的啦!”

怪兽催着玛莎,玛莎靠北一声,拉着阿信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对吼,怪兽说得有道理。幸好你脸上没有,要是被狗仔拍到了,到时候又要上热搜。过敏成这样,你自己没在怕的嘛?”

“不痛也不痒,我都没怎么察觉到,没那么严重啦。”

阿信系好安全带,强迫症的他把载物台上被碰倒的小玩偶一个一个摆整齐。

“可是很丑诶。”玛莎撇撇嘴,毒舌道:“要是一直消不下去,难道你要一直s梅花鹿吗?”

显然“很丑”这两个字戳到了阿信,他立刻大力拍打着玛莎的肩膀,“知道你还说,还不快点开去医院,你车子没加油啊,慢得像是在爬啦!”

打屁啊打,玛莎揉揉肩膀,一脚油门踩下去,路口的完美漂移简直拿出了赛车手的水准。

一到医院,玛莎就替阿信挂了皮肤科的快诊通道,拉着他一路狂奔到诊室。

医生拉开阿信的衣服,进行了一番仔细查看,详细询问了可能接触到的任何过敏源。

“除了脸和手脚的部分,其他地方都是这样的情况吗?”医生问道。

还没等阿信回答,玛莎就要上前扒他的裤子,被阿信狠狠地巴了一下头才作罢。

“你干嘛不识好歹诶,我只是关心你嘛。”

“屁嘞,才不要你的关心。”

医生差点被逗笑,唰唰唰地在纸上写了一串鬼画符似的文字,看起来像是某种药膏的名字。

“听起来没有接触到可能引发皮肤过敏的东西,不过你这种情况倒是很符合神经性皮炎的症状,我先开个药膏回去涂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消下去。”

“神经性皮炎?”玛莎问。

“对啊。”医生对阿信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比较大或者心情很差?这样是会比较容易引起神经性皮炎,不过也不要过于担心,适当的休息和放松心情,有助于病情的恢复。”

医生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个是我一个做心理咨询的同仁,你们也可以去他那边看看情况。”

“心理医生吼。”玛莎有点担忧地问道:“这个很严重吗?”

“也不能说很严重吧,不过一直反复的话,倒也算是顽疾呢,有的病人真的很难消下去,又或者是很容易复发。”

“啊?”阿信也跟着担忧起来,“那会不会脸上也长啊,我……”

“应该不会长到脸上,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医生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一般来说神经性皮炎引起的发红大多出现在腿部,像你这样大面积发生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脸部的目前我还没有见过。”

“我不要真的变成梅花鹿……”

玛莎看见阿信眼底的担忧,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那个永远看不清自己内心甚至跑去结婚的人渣学长,陈信宏你至于嘛。

“现在知道害怕了,怕的话就好好听医生的话,抹药膏,心情好。知道了吗!走啦,去拿药。”

玛莎带着阿信在药房里拿好了药膏,却被眼前的人告知不想回家。

他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和陈信宏脸上的失落,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怪兽面前,拿枪一把爆了对方的头,顺便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乐色。

“不想回家那你想去哪里啊。”玛莎把着方向盘,无奈地问道。

阿信指了指前面:“我要去看海。”

鬼哦,生着病一身斑点的人大半夜的要跑去看海,理性告诉玛莎自己应该马上拒绝这个无理到离谱的要求,但一开口却是……

“那我陪你去吧。”

好吧,玛莎盯着前面的红绿灯,现在他想要一枪爆头的人是自己了。陈信宏就是有一种魔力,只要他开口,就没有人能拒绝陪着他胡闹。

夜晚的海风很凉,吹得贝斯手的头发直往脸上糊,他有些绝望地看着盘腿坐在车顶的主唱,就像他曾经看着趴在冰箱顶端不肯下来的菜头粿。

对于他们两个的事情,玛莎一直都束手无策,除了宠着,好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喂,你要在这里坐一夜哦……”

“嘘,不要说话,你听。”

阿信指着面前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大海,神秘道:“你能听到海绵宝宝的声音吗?”

“……”

玛莎真的很担心主唱大人的精神状况,他是真的有够生气的,上天为什么要给这家伙一颗这么深情又敏感的心。

“听个鬼,我只听到海鸥拉屎的声音!”

“拖把头,我好难过哦。”

“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拖……什么,你说什么?”

玛莎以为自己在幻听,阿信别扭龟毛的性格,碰见难过伤心的事情,总是像个贝壳一样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直到疗好了伤,才重新打开心房。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阿信这么坦露心声,就这么直白地打开壳子,让柔软的身体赤裸裸暴露在冷风夜里的沙滩上。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脆弱到让人心疼,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保护他。

其实玛莎一直都感觉得到,也许不只是他感觉得到,其他团员大概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什么。

阿信对怪兽的感情,并不算是单纯的友情或者什么记者发布会上澄清的见鬼的团员情。

主唱的眼睛会说话,尽管他极力藏着不想说出来的。可玛莎跟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对别人能藏的,对他可不怎么行得通。

最让玛莎想不通的是,自己都能察觉到的东西,怪兽却好似被猪油蒙了心,傻叉得像是没长脑子的草履虫。

从国中开始就女友不断,一边交着女友,一边又对阿信的事情没有任何边界感,他看不懂怪兽这是在干什么。

也许怪兽是知道的,玛莎曾经这么想过,但他并不能确定。他只是深深觉得,怪兽被叫人渣学长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事实好像并不是。我骗过自己的心,却骗不过神经细胞,骗不过皮肤过敏,骗不过免疫系统……”

玛莎靠在车门边,静静听阿信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跳跃的思维和语句里,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悲伤。

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像熄灭了又一直挣扎着复燃的火苗,像阿信明明灭灭难以猜透的隐晦心事。

玛莎想,自己要是能当陈信宏的嘴,一定第一个跑到温尚翊面前,把所有的陈信宏的心意都一股脑不管不顾说出来给他听。

淦啦,可惜他不能。

“大不了明天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玛莎摸着口袋里的名片,心想总有办法解决的,不是吗?

03

我用尽你口中的所有“才气”,将隐晦爱意藏在歌里,单膝跪地,在所有人面前唱给你听。

……………………………………………………

玛莎到底还是没任由阿信在凛冽的海风里糟蹋自己的身体,在那人缩着脖子打了第二个喷嚏的时候,急吼吼将人赶下车顶。

“麦乱来啦,年底还有跨年演唱会要唱,你想年年都重感冒,然后次次都被喷唱的烂死了吗!”

阿信吸吸鼻子,再开口时尾音就已经带了点鼻音。

“我知道要唱,放心,不会再像去年那样重感冒的,年年重感冒,这也太扯了,我有那么衰吗?”

“真是怕了你了。”

玛莎默默将车内的暖气又调高几度,兢兢业业地载着陈信宏回家睡觉。返程的路上开得飞快,那片盛满了主唱忧伤的无声海滩,玛莎只想带着他尽快逃离。

“谢谢莎莎,你最好了!”

阿信站在门里朝玛莎甜甜地笑着,“我要休息啦,你也快点回去吧,到家记得发个消息报平安哦。”

玛莎眯起眼睛,这家伙又把自己好好地藏回蚌壳里了,他刚要张嘴,就被砰地一声关上的门差点撞到鼻子。

“淦啊,陈信宏,你忘记拿药了啦!”

玛莎疯狂拍门,然后看到阿信打开一条门缝将一只手伸了出来。他满头黑线地将手中装药的袋子挂上去,然后又砰地一声再一次差点被撞到鼻子。

“毁灭吧,我累了。”玛莎骂骂咧咧道:“你个北七,记得按时涂药啊!!!”

“知道了~”

阿信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玛莎双手叉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甩着飘逸的秀发潇洒离开,留下一句小小声的碎碎念。

“你最好是知道按时涂药,不然就叫来石头跟冠佑,扒光你按地上亲自帮你涂!”

对于身上难看的红斑,阿信还是十分在意的。他洗完热水澡后,拿着医生开的药膏,乖乖站在穿衣镜前一片一片涂到斑块上面。

但后背的那几片实在是够不到,在拧着麻花似的尝试了几次之后只好作罢。

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阿信扔下药膏跑出去接,是怪兽打过来的视讯。

等按了接听键,看到左上方小框里自己的画面,阿信才后知后觉到还没穿好睡衣。一瞬间的慌张擦过心底,但还好,画面只能看到锁骨上方而已。

不知是泡了热水澡还是擦了药膏的缘故,红色的印记和瓷白的肌肤在手机画面中差异格外明显,没来由让阿信想起梦里缀着玫瑰花瓣的拖尾婚纱。

“啧,怎么看起来比下午更严重啊。”

怪兽凑近镜头,仔细观察着画面里阿信露出来的脖子,肩膀和锁骨。

阿信光着身体,拘谨地拿好手机,生怕一不小心歪掉镜头,让什么不该有的画面闯进怪兽的眼睛。

“诶,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要蔓延到脸上了。”怪兽紧张道:“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真的不需要我过去陪你?”

只有阿信自己知道为什么会脸红,他摇摇头:“没问题的,新婚之夜诶,你有点作为丈夫的良心好不好。”

“阿翊,洗澡水帮你放好啦,快去洗,一会儿要凉掉了。”

路沚瀛温柔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阿信连忙催促道:“你快去吧,安啦,我又不是第一次皮肤出问题,我知道怎么弄。”

“那好,我明天晚点去找你。先挂了,不许熬夜,听见没有。”

阿信想说明天如果没有事情的话,也不需要专门过来找他,但看着怪兽眼里的担心,还是乖乖点头说好。

可能是药膏起了作用,涂了药的地方变得烫烫的,稍微有一点痒。阿信努力转移注意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抓它。

皮肤大部分被药膏覆盖,整个都变得黏黏的,阿信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在穿着睡衣和裸睡之间选择了裸睡。

刚好明天要洗床单被罩,那就不必再额外弄脏一套睡衣了,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也很累的好嘛。

折腾了一天,也是真的有些累了,阿信揉揉眼睛,没经过太艰难的酝酿,就在突然来袭的困意中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他们五个身处巨大舞台的追光下,台下是一片蓝海,是去年的跨年演唱会。

音乐响起,阿信看到自己边唱边向左侧的怪兽走去。正在认真弹着和旋的男人,在光束下是那么那么耀眼,像一颗温暖的小太阳,让人忍不住靠近。

“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

“你是天使,你是天使,你是我最初和最后的天堂。”

“你是一种感觉,写在夏夜晚风里面。”

“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一首歌结束,一首歌又开始。阿信听见自己握着话筒,一字一句认真又用力地唱着。

怪兽lo起来,他便虔诚地单膝跪地,将话筒对着怪兽手中的吉他。

华丽的音符从怪兽灵活的手指下翻飞而出,又通过阿信的话筒响彻整个观众席。理所当然地,也响彻了阿信的五脏六腑。

这个疯狂的世界,此时此刻好像只剩下你和我,还有你的吉他,和我的话筒。只剩下我们我们,最完美的阵容。

“别碰我……”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又要去拉盖过嘴唇的被子。阿信嘟囔着,翻了个身又要继续睡过去。

谁都知道阿信有严重的起床气,在他还不想起来的时候要是被吵醒,那吵醒他的那个人就要倒霉了。

“阿信,醒醒。”

怎么会是怪兽的声音?阿信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怪兽的帅脸,一时间忘记起床气的存在了。

“你……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晚点才会过来的么?”

“是啊,我说我今天会过来。”

陈信宏从被子里伸出一条光溜溜的胳膊,捞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怪兽,才八点,这叫晚一点过来?!”

怪兽刚要去巴阿信的头,却被那条露出来的胳膊转移了注意力。他抓住阿信手腕,用食指沿着红红的地方轻轻摩擦。

“好像是比昨天好了一些,看起来没那么鲜艳了。”

说着他又像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似的,眼疾手快地拨开遮住阿信半张脸的被子沿儿,摸了摸昨晚被提名的脖子,肩膀和锁骨。

就在怪兽要继续往下查看的时候,阿信一把摁住了怪兽的手:“等下,我没穿衣服。”

“哦。”

怪兽收回了手,发现躺着的阿信,眼睛已经变得湿漉漉的,像被点多了高光的画作,栗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在灰色枕头上,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唇红齿白。

“我们家主唱还是很漂亮的。”怪兽心里默默想着,退到客厅里等阿信穿好衣服。

今天没有起床气,而且药膏好像也是有用的。怪兽心情愉悦地从冰箱里拿了鸡蛋和面包,轻车熟路地跑去厨房做起了早餐。

等洗漱完毕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阿信坐在餐桌前,两份简单的酸奶三明治也刚刚好新鲜出炉。

“喏,快吃吧。”

怪兽将其中一份推给阿信,自己也坐到对面吃了起来。

“怪兽。”

“什么?”

阿信的语气格外柔软,连叫他名字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让人听了心情就莫名舒畅。

“你特意赶过来跟我吃早餐哦?”

“是特意过来帮你做早餐。”怪兽纠正道。

阿信听到怪兽这么说,心里泛起一丝丝欣喜,但随即而来的又是苦恼。

“那没人陪阿沚了,这样不太好吧。”

“安啦,照顾病人,人人有责。再说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她不会计较那么多啦!麦担心,她不会生我气的。”

“是不会生你的气,搞不好会生我的气啦。”阿信嚼着三明治,小声嘟囔着。

怪兽根本没听见,他三两下吃完了早餐,催着阿信快点吃,结果害得吃相一向优雅的主唱大人被酸奶呛住了。

“咳咳咳……”

阿信委屈地瞪了怪兽一眼,怪兽立刻举起双手,投降道:“好啦我不催你了,好不容易今天没有起床气,可不要又来个早餐气,慢点吃啦。”

“你今天来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啊?”

“没有,就……照看你啊,你哪次生病不是我盯着才好的,放任你这北七自己乱来,肯定会弄得乱七八糟的。”

“哪有。”

阿信反驳,但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自从国中认识温尚翊以来,自己的每一次生病,怪兽都陪在他身边。

看着眼前明亮的笑容,一想到这个人现在不止是阿信的怪兽,更是路沚瀛的老公。说起来,老婆当然排在第一位了。

“干嘛突然不开心?”

怪兽早上没巴到的那一下,此刻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阿信头上:“你这是什么表情哦,便秘啊。”

“这位温先生,麻烦吃饭的时候不要讲屎尿屁,讲讲文明好吗?”

“好好好,你最文明。那嚼东西的时候也不许讲话,这样很不礼貌。”怪兽戳了戳阿信的肩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04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背靠背而已。请不要再靠近,我怕你的眼神太过关心。

……………………………………………………

“你真的要留下来陪我啊?”

阿信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海绵宝宝抱枕,有些过于用力的手指可以看出主人此刻不安的内心。

“啊,那不然嘞?”

怪兽双手叉腰,忽然注意到倒扣在茶几上的画板,随手拿了起来。

“林北就知道!”

阿信有些惊慌,知道?知道什么?

“说真的吼,我很感动诶,原来你自己一个人生病躲在家里默默祝福我哦。”怪兽朝阿信扬了扬画,笑道:“画得很好,送我吧。”

阿信想说才不是嘞,才没有要祝你幸福。但他听到自己脱口而出:“好啊,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

看到阿信笑容里藏着的失落,怪兽沉默了一秒,转开了话题。

“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我看有消下去一些。”

话音刚落,阿信突然扔掉手里的海绵宝宝,从沙发上蹦起来,光着脚朝浴室跑去。

怪兽被他吓了一跳,也连忙跟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有些着急:“阿信,你怎么了?”

“到涂药的时间了,医生说要按时,不然的话会没效果。”

“哦,后背你自己涂得到吗?林北帮你!”

说着怪兽一把拧开了门把手,然后就看到一枚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陈信宏。

因为着急而没整理好的睡衣扣子扣得乱七八糟,缝隙间能看到侧腰和腹部白白嫩嫩的身体。

“我涂得到!”

阿信举起药膏,信誓旦旦,显然他坚定的眼神并没有得到怪兽的信任。

“涂得到个屁嘞,你又不是八爪鱼,可以反手摸到自己的背哦!”

怪兽直接从阿信手里拿过药膏,走到他背后,轻轻撩起睡衣下摆,露出腰背部的皮肤。

他看了看那人有点红的耳垂,心想一会儿涂肩膀那里的时候得从上面涂,因为主唱大人讨厌暴露太多肉体。

要是石头的话哪有这么麻烦,直接脱掉上衣就好了,如果是冠佑,啊,随便涂涂就好,反正他皮糙肉厚也不大可能过敏。要是玛莎的话,淦,谁要给他涂了啦!

可是……给阿信的话,再怎么麻烦的事,也变得理所当然的样子。而且怪兽觉得,这并不是一种麻烦,反而算得上是一种乐趣。

此时的阿信看上去很乖,栗色的头发有几根翘在头顶,皮肤摸起来软软的,就像是他养过的猫一样。

怪兽想起了很久以前养过的一只布偶,不知怎么得了猫藓变得蔫蔫的,他也是这样一点一点给猫猫涂着药膏,猫猫也是这样乖地一动不动等他涂完。

“别再乱扭啦!忍一下。”

怪兽摁住阿信脖子,他在涂肩膀的时候,阿信因为怕痒一直缩着脖子,扭来扭去,差点涂到头发上。

“哦。”

阿信乖乖答应,怪兽轻轻用手指涂好左边肩头的最后一块印记,衣服领子就立马被拉了上去。

“喂,你不晾一下啊,会粘到衣服上。”

“不用,不会粘到啦。”

阿信也发现自己睡衣扣子在乱扣,于是低头在那里一粒一粒地纠正过来。

“医生有没有说这个要涂多久才可以好?”怪兽问。

“安啦,涂完这一管看看,应该很快就会完全好的。”

阿信清清嗓子,带着怪兽重新坐到客厅沙发上,从抽屉里拿出自己之前收藏的碟片,朝怪兽扬了扬。

“文艺片,要不要一起看呐?”

“啊,好啊。”

阿信调好影片,抱着抱枕坐在了沙发的最边边,跟怪兽之间至少还能塞得下一个玛莎。

怪兽皱眉啧了一声,一把将阿信拉到身边,像以前看电影那样肩膀碰着肩膀,一条胳膊搭在阿信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坐太近是会死掉啊?我们看的是电影诶,又不是什么文艺汇演!你有必要这么正经哦。”

“是……”

阿信抿着嘴角,露出软软的酒窝。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被手指戳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怪兽戳完一边的酒窝,又想去戳另一边,被炸毛的主唱一把打掉手指。

“干嘛啦,怪你个头,快看电影,开始了啦!”

怪兽还想再问,结果被阿信捧着头,只能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

电影冗长又沉闷,像其他无数部文艺片一样,明明认真看着却又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上一秒男女主还在甜蜜地接吻拥抱,下一秒又在大雨中争吵得不可开交。

怪兽耐着性子看着,他知道看完肯定又要被阿信进行剧情和中心思想的灵魂拷问,所以一点也不敢错过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记得上一次跟阿信一起看电影,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大鸡腿,晚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阿信盘腿坐在他旁边。

桌上摆着几罐菠萝啤酒,阿信非要跟他抢着喝,果酒的味道甜甜的,阿信一口接着一口。

就是在那天晚上怪兽才知道,原来那么低酒精浓度的果酒,也会让主唱醉得一塌糊涂。

“靠北,几口果酒你也醉成这样哦!”

怪兽伸手去拉已经开始东倒西歪的阿信,结果被狠狠巴了一下手背。

“不许碰我翅膀!”

阿信红着脸,眼睛睁得很大,两只胳膊拢在一起,一副害怕被眼前人伤害的样子。

“噗……”怪兽被他逗得笑出了声,“这是你的翅膀哦?”

“对啊。”阿信认真地点点头,还特意将手臂往前面伸了伸,炫耀似的拿给怪兽看,“喏,两只翅膀,好看吗?”

“好看,所以你会飞吗?”怪兽忍着笑,逗着阿信玩儿。

以前他只见过喝了浓度比较高的酒的阿信,很呆,甚至直接倒地睡觉,所以现在这样的阿信,很有意思。

阿信失望地摇摇头:“可是我不会飞诶。”

“为什么啊?你不是有翅膀,两只。”

“因为我是胡萝卜。”

怪兽故意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啊,原来你是天使胡萝卜啊!”

阿信听到后,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小声说道:“对诶,你怎么知道?”

那一晚,怪兽逗了阿信很久,直到两个人都累了,才抱在一起在沙发上睡着……

突然,怪兽感觉到肩上一沉,脖子那里砸下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阿信自己先不堪困意,就着旁边这个暖乎乎的人形抱枕睡了过去。

电视机里的文艺片还在放,怪兽捞过旁边的遥控器,将声音调小了一些,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阿信躺得更舒服一点。

“这个人还嘴硬不会粘到衣服上。”

怪兽看到衣服领子上的白色药膏,不由得开始碎碎念起来。

他替阿信整理了一下衣领,视线飘到红红的像猫咪一样的嘴唇,手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鬼使神差地就摸了上去。

等怪兽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顺着柔软的嘴唇,抚过阿信细腻光滑的侧脸,最后停留在刘海下方左眉尾处的小痣上。

他很喜欢这颗痣,其实从跟阿信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圆圆的,小小的,淡淡的,就那样不怎么特别地缀在左侧眉尾上方。

明明那么不起眼地藏在刘海那里若隐若现,可怪兽发现自己每次都能被这颗痣吸引。他把原因归结于阿信好看的眉眼上,杏仁般圆润明亮的眼睛,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

开心的不开心的时候,好像阿信的每种表情,怪兽都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北七。”

怪兽按着那颗痣,看到阿信眼底的黑眼圈,笑着骂了一声:“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

“叮铃铃……”

突兀的铃声骤然响起,怪兽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挂断电话,是路沚瀛打来的。怪兽侧头看了眼阿信,还好没有吵醒。

他滑开手机,跳出来一条路沚瀛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阿翊,中午回来吃饭吗?”

怪兽动了动肩膀,如果他现在要走的话,一定会弄醒阿信的。

就在他刚要回复“不回去”的时候,肩膀上的重量一轻,阿信的头凑了过来。

“阿沚叫你回家哦。”

阿信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盯着怪兽手上的屏幕看。

他刚刚睡醒,嗓音带着点沙哑,嘟嘟囔囔说道:“快回去啦,说不定阿沚已经做好饭菜在家等你了。”

“你自己可以吗?”怪兽问。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怪兽想说“你他妈就是”,但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路沚瀛打来的。

“喂,我现在还在阿信家。嗯,我马上就回去,你等一下我,辛苦了老婆。”

阿信一脸我猜对了的表情:“看嘛,我就说阿沚肯定在等你吃饭啦。”

怪兽点点头,起身拿了桌上的背包,临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阿信:“那我先回去陪阿沚吃饭了,你自己记得点外卖,有什么事的话call我。”

“知道了啦,啰嗦诶你。”

阿信摆摆手,怪兽在关门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什么,把着门把手说道:“我晚上过来帮你涂药,涂完药我再回去。”

阿信直直地盯着怪兽的眼睛,过了好久,才忽然笑了一下。

“白痴哦你!”

05

把受伤的心细细缝过,再密密上锁。越界的情意我只能收回,我们还是最最要好的朋友。

…………………………………………………

阿信看着手机上路沚瀛发来的甜蜜合照,心里像是被倒了一杯柠檬汁,又酸又涩。即使只有一张图片,但已经足够让阿信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不用特意过来了,刚好玛莎约我出去吃,他帮我涂药就好。”

阿信传简讯给怪兽,他当然不会傻到就这么任由怪兽放着新婚妻子不陪,一趟又一趟地往自己这里跑。

既然你已经有了想要照顾的人和想要照顾你的人,你们交换誓言,在神父面前结为夫妻,虽然我并不想祝福,但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走完剩下的人生。

阿信本来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没想到玛莎真的打来电话约他去吃麻辣锅。

等阿信戴着口罩和帽子匆匆赶到火锅店包间的时候,玛莎已经在翻腾的锅里下了一大堆食物。

阿信扯开凳子,看着清汤寡水的锅底,瘪嘴抱怨:“说好了是麻辣锅的!”

“你恢复正常了,终于提起对麻辣锅的兴趣了吼?”

“那你还点清汤锅?故意的啊你!”

“生病的人不许吃辣。”

玛莎甩了甩头发,帮阿信把已经煮熟的贡丸夹到碗里,迎来主唱感激的目光。

“别这样看着我,只是你筷功太差,每次看见你夹贡丸我都觉得你在虐待它。”

“哦。”

阿信默默拿起筷子,顺便挖了一大坨桌上的辣椒酱若无其事地扔进锅里。

玛莎一句国骂飙出,他认真看了看阿信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道:“看你这样子,心情是好点了吼。”

阿信眨眨眼,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啊那不然嘞,还能怎么办嘛,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得不到喜欢的玩具就一直在那里哭哭闹闹。”

“你对我说话倒是一直这么直接,有本事对你想说的人这么直接啊。”

见阿信又沉默起来,玛莎吐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对了,我觉得要不然吃完了我带你去看那个心理医生吧。”

“淦,死拖把,要去你一个人去!”

难得见阿信不顾形象地爆粗口,玛莎笑得格外开心,一个劲儿地拱着阿信。

“去啦去啦,难道你心虚啊,在怕什么啊!再说,这对你的病有好处不是吗。”玛莎摊手,“各种意义上的病~”

阿信正用筷子跟碗里的贡丸厮杀较劲,装作不经意地反驳道:“你都不看看现在几点,吃完饭人家肯定关门了啊。”

玛莎掏出名片,贱贱地在阿信面前晃了晃:“不是哦,名片上写着营业到晚上十点半呢。所以不用着急,我们可以慢~慢~吃~”

阿信没再拒绝,专心吃起东西,玛莎知道这是同意的讯号,也开心地跟阿信抢起锅里的鸭肠来。

吃完火锅,玛莎载着阿信按照名片上的地址七拐八拐,最后终于在一条巷子的某栋楼的六层,看到了这家私人心理诊疗所的招牌。

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阿信看着玛莎,满脸写着“这靠谱嘛”!

玛莎吐了吐舌头,轻声吐槽道:“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阿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好抬手按响门铃。只叮咚响了一声,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入眼是一位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你们好,欢迎。”

男人将两人请进屋里,阿信环顾四周,客厅中间是一个看起来巨舒适的沙发,有两间屋子闭着房门,上面挂着诊疗室的牌子。

要不是电视墙上方挂着的一串营业资格执照,他跟玛莎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男人朝阿信笑着说道:“应该是您有事情要咨询,对吗?”

玛莎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啊嘞,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位先生的行为表现,看起来更加警惕,你比较放松一点。”男人指了指自己外套上别着的名牌,“叫我小魏就好,我们年纪差不多啦。”

“哦,你好。”

阿信呆呆地打了个招呼。

男人打开一间诊疗室的门,又开了里面暖黄色的灯光,朝阿信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诊疗室里也摆着看上去十分舒服的布艺沙发,阿信张望几眼,觉得这很符合自己的审美,心里盘算着回头把家里用旧的沙发也换掉。

“陪同的先生,请您在客厅稍微休息一会儿哦。”

医生把玛莎挡在门外,笑眯眯朝他抱歉,贝斯手抬头叹气,只好乖乖地一屁股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关门的时候,阿信还能听得见玛莎小声的怨念:“靠北,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啦!”

这位医生长得还蛮帅的。

阿信坐在男人对面,脑子里冒出来上面的想法。的确很帅,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还温柔和煦。

“陈先生,其实我认得你。”医生开口道:“我想我要是说不认识你,你才会惊讶吧,你们那么红。”

阿信摸摸鬓角,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不敢当。”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但既然来了,就请把我当成一个老朋友,放心去倾诉好了。”

见阿信迟迟不肯开口,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阿信。

“不用有任何担心。”他再一次指了指身上的白大褂,柔声道:“我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阿信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看上去像一颗瘪了的气球。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语气轻飘飘的,看似没什么所谓,但医生还是敏锐地从言语间窥到了一丝主人的哀怨。

“哦?说来听听。”

阿信拆开巧克力狠狠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融化在唇齿间,却冲不淡他话里的苦涩。

“我们很早就认识,我一眼在人群中望到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认识的第一天,我们就有好多好多说不完的话题,他带我去他家里,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从深夜聊到黎明。”

阿信看着医生,笑了一下,那开心的眼睛和嘴巴,跟被时间淹没的少年一模一样。

“我们都对音乐很感兴趣,立志要一起把吉他社发扬光大,至少在我们手上。他学习很好,家教很严,可是他还是为了我的事情很多次忤逆他爸爸的安排……后来,我们又有了新的梦想,也有了新的伙伴,我们想成为第二个披头士,一把吉他就能用来对抗全世界。我很感谢他,能陪着我一起做着这场梦,一直一直,走到今天。”

回忆开始变得伤感,阿信的手指无意识搓着巧克力包装,发出轻微的塑料摩擦的声音,像是给这场伤痕盛宴的唯一伴奏。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不敢太靠近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比之前的每一天都更依赖他。都说喜欢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感觉得到。但是……”

阿信停顿下来,将巧克力纸皮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但是,他结婚了……”

医生了然点头,转身接了一杯温水,塞到阿信有些冰冷的手里。

“首先,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该爱的人。喜欢就是喜欢,我们没有必要去否定自己的情感,你同意我说的吗?”

阿信有些惊讶,随即抿嘴表示认同。

“其次,就算这份感情没有一个好的结局,但这一路走过的陪伴并不是假的。”

“可是……”阿信万分苦恼地挠挠头,说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老婆……他老婆总是发消息给我,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什么。我……”

医生敲打着手指,若有所思:“当局者迷,也许他老婆比他更能看清楚他的内心,所以她在担心你的存在迟早让他也将自己看清楚吧。”

“啊?你是说……他对我……”

“我不确定。”医生耸了下肩,笑道:“我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但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情来确定。”

“阿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向前看。如果他已经决心自己过新的人生,那你也不能任由自己困在回忆里痛苦地踏步,往前走走看,给自己多留一些喘息的空间。试着把他从你的精神世界里慢慢剥离出来,去认识新的朋友,去尝试新鲜的事情,你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并不是说要你淡忘你的爱和喜欢,只是将这份感情好好收藏,放在心里罢了。否则,它将会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变成刺向你的利刃,生活就永远不会好起来了。”

墙上的挂钟走了一大圈,玛莎手机上的app已经轮番点开好几遍,才终于把诊疗室里的两个人盼了出来。

医生的胳膊搭在阿信的肩膀上,两个人都笑眯眯的,看起来聊得很嗨的样子。

“喂,小魏医生跟你变得这么熟了啊!”

“是啊,我又多了一个新朋友嘛。”

阿信揽着玛莎的手臂,朝医生潇洒地挥了挥手,用力到好像在跟过去做一场告别。

走出房门的时候,阿信给了玛莎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玛甜甜!”

“淦,甜你妹啊!”

06

晚风吻尽荷花叶,月光晒干眼泪。我明明就在你眼前,可你选择拥抱着的,却另有其人。

……………………………………………………

具有艺术细胞的人总是顽固且执着,要做什么事情也是迫不及待,仿佛多等一秒世界就要末日。

从魏医生那里回来之后,阿信就立刻着手换掉家里沙发这件事情。他在微信上询问对方沙发的购买链接,得到了这家店只做实体店的答复。

「啊╭╯︿╰╮,这样啊,本来还想说今晚就在网上买好呢……」

看着可爱的颜文字,魏志朋弯起了嘴角,他能想象到手机前阿信抿嘴苦恼的模样。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店里面逛,假如你有空的话。」

「真的吗?太好了!可是……这样会不会占用你的时间orz」

「不会,我随时有空,明天就可以。」

「那好,那就明天!!!我喊你哦~~*╭?˙o˙╯?*」

「好,等你。」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阿信心里有些高兴,也许魏医生说得对,自己真的应该多交一些新朋友。

踢掉拖鞋盘腿坐在地毯上,阿信犹豫了几秒,随后在手机上快速打下一串文字,深吸一口气按下发送键。

「魏医生,你人真好。如果我说我想跟你交朋友,你愿意当我的新朋友吗?」

几乎没到一秒,阿信就收到了回复,简短的「愿意」两个字,让阿信受到莫大的鼓舞。

在原来的几十年人生中,他总是把所有的依赖和注意都放在团员身上,但很多年过去,团员们一个一个成了家有了小孩,而阿信还是孤身一人,甚至没有别的朋友。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交朋友,但也许小魏医生挺不错呢,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温尚翊那么像,一定都是很温柔的人吧。

魏志朋放下手机,从书房的椅子上起身来到书架旁。他望着第二排隔板上整齐排列的专辑,还有阿信写的书,轻声说道:“怎么能不愿意呢,你可是我的偶像!”

第二天阿信难得起了个大早,他先是在团员群里发了条今天不去大鸡腿的消息,然后开始扒进衣柜里找衣服。

衣柜被他翻得乱七八糟,最后终于找出件合心意的卫衣和裤子,快速套在身上。米黄色的卫衣上印着咧开嘴傻笑的海绵宝宝,配黑色长裤加白色板鞋,出门前再扣一顶白色鸭舌帽在头上。

身高腿长,浑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发光。他刚走出房门,就看到群里弹出玛莎大大的问号。

「发生了什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起得这么早?!」

「我去逛街。」

阿信一边回消息一边站在门口等着,魏医生说开车过来接他,这会儿马上就要到了。

一个震惊猫猫头的表情包弹出,玛莎的惊讶快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陈!信!宏!」

「怎么?」阿信疑惑。

「玛莎说他没听错吧,你说要出去逛街。他可能太惊讶了以至于说不出话来,我替他翻译一下」冠佑在下面回复道。

阿信勾起嘴角,发了个粉色小兔子捂眼睛的表情包。魏医生的车出现在拐角,正快速朝这边驶来。

「不跟你们说了,拜~」

阿信收起手机,踮脚朝不远处的车子挥了挥手:“这里!”

黑色小轿车如游鱼一般滑到阿信身边,魏志朋降下车窗,笑得如同早晨暖阳,朝阿信说道:“早上好啊!”

阿信拉开车门,回了一声“你也好啊,魏医生。”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魏医生买沙发的那家家具店。店铺开在比较繁华的街市,商场影院游戏厅,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不过早上八九点,人还比较少。

阿信压低帽檐,准备进到店里面去,却在跨上台阶的时候被魏志朋拉住了胳膊。他回身不明所以,报以一个充满疑问的眼神。

“现在时间还早,你肯定还没吃早餐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茶餐厅,味道还不错。”魏志朋用手指了下前面,“很近的,不如我们先过去吃点东西吧。”

“啊,好啊。”

阿信从善如流,跟着魏志朋七拐八拐地来到餐厅。餐厅里几乎没有客人,两人找了个靠近墙角的僻静地方坐下来,点了些吃食。

“唔,这家叉烧包真好吃啊!”阿信两颊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可爱的大松鼠。

“你喜欢就好,我经常来这家吃的,他们家的虎皮凤爪也很好吃,还有炸酸奶。”

魏志朋用吸管慢慢喝着杯子里的热可可,一边随手扯了张纸巾,递给对面吃得热火朝天的人擦嘴。

阿信接过纸巾,看到魏志朋笑得开心,问道:“你在笑什么啊?”他用纸擦了擦沾了油的红润嘴唇,“是不是我吃到脸上去了?”

魏志朋摆手:“不是,我只是……”他忽然收起笑容,面上带着一丝不可轻易察觉的认真,“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可爱。”

“哪有,玛莎要是听到你这么评价我,一定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刚刚吃东西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的一只猫咪,毛茸茸的软软的。”

“是吗,小猫咪是很可爱啦。”阿信擦好手指上的食物残渣,“但是,你可不要被我的外表迷惑了,虽然我可能看上去有种世俗意义上的人畜无害,但其实我很难相处的。用玛莎的话来说,就是极致的龟毛难搞,到时候你可不要被我吓跑了,新朋友~”

魏志朋表示并不在意,他两手一摊,道:“欢迎你向我展示「极致的龟毛难搞」!还有,能成为你的新朋友,是我的荣幸。”

只开实体店的店铺果然有一个十分特殊的老板,他看了魏志朋手机上拍的沙发照片之后,若有所思。

“不,他不适合这款沙发。如果你们想买的话,我觉得他其实更适合这款。”

老板指向墙边摆放着的一款黛青色布艺沙发,朝两人努努嘴:“喏,就是那个。”

阿信眼睛一亮,果然是一款浑身上下流露着文艺怪诞气息的沙发,与其说是家具,不如说是艺术品。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这款沙发摆在家里的样子了,它将是整个客厅的耶路撒冷。

虽然很喜欢,但阿信还是装作我看穿你了的样子,说道:“老板,我看你是之前的那款没货了吧。”

老板有些心虚的搓搓手,笑着直打哈哈。

“在讲什么啦,好啦好啦年轻人,今天下单我们不仅负责配送到家,还给你打八折哦,足足八折。”

老板手指比了个八在阿信眼前狠狠一晃悠,表示自己痛心疾首狠心割肉。他们再不买账,就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

“好吧,那就这款吧,我的旧沙发麻烦您能帮忙回收吗?”

“没问题!”老板打了个指响,爽快答应。

由于一直专心地在买沙发,阿信没发现自己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无声亮起,在弹出几条消息之后又无声熄灭。

谈妥之后,老板亲自开着货车载着沙发,跟在小魏医生的车后面,一行人朝阿信家里驶去。在回去的路上,因为起得太早阿信直打瞌睡,于是干脆靠在副驾驶的车窗上睡了过去。

等到被魏医生轻轻摇醒的时候,阿信一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家门口的怪兽。

应该是过来得挺着急的,怪兽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工装背心,脚上一双人字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看起来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的样子。

“咦,怪兽,你怎么过来了?”

阿信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不知怎的,当看见怪兽的那一刻,他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小魏医生。”阿信转身,“这位是怪兽,我们团的团长大人兼吉他手,相信小魏医生肯定认识的吧。”

“你好,我叫魏志朋,久仰大名了,温先生。”

怪兽伸出手跟魏志朋轻轻握了下,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魏志朋嗅出了一丝淡淡的火药味。阿信已经开门进去,魏志朋望着他的身影,朝怪兽挑了下眉毛。随后招呼身后的老板和随行员工一起将沙发搬进家里。

新的沙发替换了旧的沙发,稳稳当当摆在客厅正中央。三人坐在沙发上,一时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怪兽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心里十分不爽。他刚开始以为自己是在生气阿信没有回他消息,但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是在气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阿信身边的陌生人。

“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怪兽朝阿信质问道。

阿信闻言立刻掏出手机查看,按亮屏幕的那一刻,通话框里跳出来怪兽之前发来的消息。「你在哪里?」顶层的通知栏上也蹦出来好几通来自怪兽的未接电话。

“啊,我的手机一直静音放在口袋里,所以没有发现,对不起嘛怪兽。”

阿信跟以前一样在犯了错的时候,带着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软下语气来向怪兽道歉。但奇怪的是,以往的任何时候,只要他服软,怪兽就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可这一次,他能明显感觉到怪兽还是在生气。

魏志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随后他站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情,阿信下次再约哦!我先走了,再见,温先生。”

阿信连忙起身送客,在他咔哒一声关了门之后,甚至有些不敢回头。怪兽的视线像是一把利剑,紧紧地射在阿信背后。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阿信心想。

他调整好表情,回身把头上的帽子随手一扔,朝怪兽抱怨道:“好困哦,我要补觉了。”

07

可能天底下真有那种,比恋人更懂你的朋友。当泪洗尽承诺,就算无法牵手,走到路的尽头,也给你全部祝福的,那种朋友。

……………………………………………………

怪兽眼神里藏着火,他平时看上去总是温柔到没脾气,对阿信更是如此。很少有人见过他真的生气,就像此刻。

阿信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看到怪兽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时候了,他心知大事不妙,脚底抹油地想赶快溜进卧室,却在路过沙发时被怪兽一把攥住手腕。

阿信低头,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他忽然有些心软,他其实见不得怪兽不开心。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表面看上去是怪兽在宠着阿信,但其实谁更纵容谁是说不清的。

“为什么跟不认识的人出去玩儿?”

怪兽的质问来得那么理直气壮,全然不顾阿信其实已经是一个理智健全头脑清醒的成年人,他愿意跟谁出去玩儿并不是一个需要怪兽上心的事情。

“没有不认识……”阿信顺着怪兽手上的力道坐下来,语气也放轻,尾音软糯,“刚刚认识的而已嘛。”

“背着我认识的吼,陈信宏你真是出息了,现在交朋友都不告诉我们的啊?”

怪兽的手并没有放开,手上的力道随着说话越来越重。嘴里说着不告诉我们,但其实玛莎石头冠佑他们并没有因此生气。

阿信被抓得有些疼,他忍着没有推开,眼睛低垂,视线落在两人肌肤交叠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处乱跑还联系不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我们团现在在你眼里算什么,团员在你眼里算什么?!你要是出事,我……”

说到激动处,怪兽一时语塞。那句「我该怎么办」卡在收声的喉咙里,消弭在沉默的空气中。

阿信一直低着头,怪兽的体温透过手腕薄薄的皮肤传递过来,熟悉的温度感觉将他包围着。其实凭借这么多年的相处和了解,就算怪兽的话没有说完,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我该怎么办。」

在这之前的每一句质问,都是在用整个团和团员为一个“我”字打掩护。明明只有你这么紧张我,阿信想。

在他消失的这短短的早晨,在得知他只是出去逛街的这几个小时,团员里也只有怪兽紧张得打了那么多电话,着急到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找人。

阿信无声自嘲,几十年的人生里写了那么多放手,可真的到了怪兽这里,他就是偏偏放不下。

“怪兽,今天中午你用回去陪阿沚吃饭吗?”阿信没有直接回答怪兽,却问了这么一个看起来跟谈话毫无相关的问题。

他抬起头看着怪兽,明明那么好看的眼睛,此时却藏满忧伤。朦胧的水光笼罩其上,像一座月光也照不透的浓雾湖泊。

“我……”

怪兽答不上来,因为路沚瀛的确在家里等他吃饭。早上的时候走得太匆忙,他还收到了她小小的埋怨。

有时候的沉默千言万语,阿信明了,他朝怪兽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人的心是不可能分成两份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最重要的存在。怪兽已经结婚,阿信比谁都清楚,他在怪兽面前最应该扮演什么身份。

“好啦,那个魏医生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怪兽说道,“只不过下次你不要再这样不接我电话了。”他拿过茶几上的药膏,“不说了,我帮你涂药。”

阿信乖乖趴在沙发里,冰凉的药膏被怪兽的指尖融化,一片一片涂抹在皮肤上。两个人都没再继续争执,就好像刚才的暗流涌动从未发生过一样。

看吧,就知道是这样。阿信将头枕在胳膊上,面朝沙发内侧,只留给怪兽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每次的试探都只会换来对方的躲避,从相识到现在,千次万次,是时候该放弃了。

不知是有意无意,怪兽涂药的速度十分缓慢,用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终于涂好所有斑块收手。他拍拍阿信的肩膀,却发现对方没了动静。

怪兽以为是阿信故意逗他,于是凑近沙发内侧去看阿信的脸。呼吸绵长,双眼紧闭,原来是睡着了。

“你个北七。”

怪兽轻轻刮了一下阿信挺直的鼻梁,又恶作剧般拨开刘海,露出左眉尾上方那颗不常露面的小痣。两个人挨得那样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怪兽甚至都能闻得到阿信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

“新朋友吼,早起去一起逛街吼。陈信宏,你现在都学会瞒着我了。”

怪兽在阿信耳边轻声细语,一边埋怨一边又怕把总是失眠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吵醒。也许这样的距离是久违的亲密,怪兽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发现阿信的眉头竟然皱在一起,于是伸出手指把皱着的眉头抚平。

刚收回手,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阿翊,你快回家了吗?饭快做好了,快回来哦~我等你。”

怪兽按掉手机,他其实不想走,已经有很久没这样看着阿信睡觉了。就算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呆在阿信身边,看着他好好睡觉的样子,怪兽就觉得心里很满足。

然而他已经为人夫,家里有等着他一起吃饭的新婚妻子,他应该立刻回去,而不是在阿信这里浪费时间。

怪兽拿来毯子盖在阿信身上,毕竟主唱是不可以感冒的,又给空了的饮水机换好水,做好这些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阿信家门。怪兽不知道的是,他刚刚抚平的那道忧愁,已经从阿信眉间转移到了他眉间。

都有些不清楚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怪兽拖着双腿,只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当打开房门看到路沚瀛的笑容时,他也机械性地裂开嘴笑了一下。

“我炖了排骨,足足炖了一早上,肯定特别软烂了!阿翊,我帮你盛一碗尝尝。”

路沚瀛起身,不一会儿从厨房端出来一碗莲藕排骨汤,浓郁的肉香让人食指大动,汤上面飘着亮晶晶的油脂和清新的葱花碎。

“谢谢,老婆辛苦了。”

怪兽伸手接过,蒸腾的热气扑到眼睛上,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怪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喝到排骨汤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在想阿信中午会吃什么。他会不会睡过头,很晚才起来,错过午饭又饿到胃痛。

“味道怎么样?”路沚瀛见怪兽心不在焉,及时开口提醒。

“嗯,好喝。”怪兽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对不起路沚瀛。

“那就好,你喜欢喝我下次再做。”

路沚瀛拿起桌上的手机,拍下怪兽面带微笑喝着排骨汤的照片,随手发给某个微信联系人。而那个联系人的对话框页面,都是她发给对方的消息,对面的人却从未回复过一条。

对话框顶端的昵称显示“阿信”,出于妻子的直觉,路沚瀛隐隐觉得,怪兽对阿信跟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有必要在危机还处于苗头的时候就出手,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还好,一切还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

反正现在跟怪兽结婚的人是她,路沚瀛也不是没有想过跟怪兽问清楚,可她终究没有这个勇气。

她怕原本那只是一层透明的纸膜,存在感不强所以怪兽也不曾认真观察过,但她的提问会突然戳破这层膜,把所有昭然若揭呼之欲出的东西都捅到怪兽眼前。

她怕,怕怪兽嘴里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来,更怕怪兽看清楚,想明白。所以她不说也不问,只要提醒好关系里的另一个人,事情就不会出错。

阿信不理她也没有关系,只要他看到这些消息,就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了。阿信是个聪明人,路沚瀛从来都清楚这一点。

“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可以蠢一点。”

阿信刚刚睡醒,拿起手机就看到路沚瀛发过来的图片。照片上的怪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嘴唇上蒙着一层油光,头顶的灯光在墨色的头发上照出一个亮亮的光圈。

阿信静静盯着那个小圈儿看了一会儿,又扔掉手机把自己埋进沙发缝隙,聪明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阿信脑子里闪过玛莎曾经说他的“慧极必伤”。

好在除了怪兽,这世界上还是有人关心他。忽略路沚瀛发来的信息,还有玛莎和魏医生的。

「喂,活着吗?提醒你一下,明天是练团日,记得来大鸡腿,不然我赶去你家杀你╰_╯」

「哦,知道了,贴心拖把。」

玛莎没有再回复,阿信又点开魏志朋的消息。

「阿信,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电影,最近有上新一部动漫,评价很不错哦~」

阿信迅速点开刚刚跟玛莎的对话,截屏发给魏志朋,那边立即弹出回复。

「你们明天练团啊,那你们一般几点结束呢?我可以订晚上的票,晚上人比较少,没那么挤。」

阿信想了想,回道:「那你订八点以后的好了,我们六点半结束,我请你吃晚饭!」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次的早餐钱是魏医生出的,现在电影票也是魏医生订了,阿信摩拳擦掌,准备请一顿丰盛的晚餐作为回礼。

这是新朋友该有的待遇。

08

时间会走,失恋的人总该去尝试与旁人携手。一个人不珍惜的东西,其实是另一个人求而不得的珍宝。

……………………………………………………

因为团员们都有了家庭,不能像以前那样集体泡在大鸡腿插科打屁,比起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宁愿吃住都在一起厮混着。

所以现在的练团日是大家格外珍贵的相聚时间,平时团员都各自在忙,也只有在练团日的时候,才能聚齐所有人见面。

阿信惯例是最后一个到达大鸡腿的,他顶着睡得乱糟糟来不及打理的头发,猫猫祟祟地推开大门朝里探头,差点被迎面扔过来的抱枕砸个正着。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扔的,玛莎甩了甩头发,牙尖嘴利地嘲讽:“看个鬼啦,难道你觉得会有谁在你后面才到吗?”

阿信卸下身上的包包挂好,一脸无辜地指着手表:“八点整还差一分钟哦,我只是踩点,又没有迟到。”

感受到坐在侧面的怪兽视线黏在自己身上,阿信偏过头笑得灿烂,元气满满地喊了声早安。

怪兽却突然回神似的目光一顿,像往常那样笑着,说话间克制地移过目光,欲盖弥彰地隐藏心事。

“好啦,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赶快开始吧。”怪兽拍手喊道。

石头状况外地打趣怪兽,“新婚就是不一样哦,这次怎么这么急着排练,是等不及要回家陪老婆了喔!”

话毕,怪兽的笑容凝在了脸上,整个大鸡腿顿时一片安静,氛围有一瞬间的冷场。

石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赶紧打哈哈道:“好啦好啦,说这么多一首歌都要练完了,别磨蹭啦,快点开始吧。”

大家都没再说什么,各自到位子上拿起乐器,阿信坐到立麦前的高脚椅上,打了个开始的手势。

熟悉的前奏响起,虽然很久都没一起练团,但只要第一个音符开始,二十几年的默契便像潮水一般涌来。

每一个动作都烂熟于心,每一个眼神都互相会意,每一段间奏都在手指尖生长。一首接着一首,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冠佑瘫在沙发上打开外卖软件,搜寻着优惠额度最大的商家,主打一个货比三家,便宜最佳。玛莎挨在一旁,眼神里充满怨念。

“喂,好不容易聚一次,吃点贵的会死啊。我想吃披萨,不想吃廉价的炒粉!!!”

冠佑伸出食指推了下滑到鼻梁的眼镜,波澜不惊道:“披萨店都在周四才有优惠券,今天点很不划算的啊。”

“淦~”

玛莎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声,见说服不了冠佑,干脆开始拉拢大魔王。

“阿信也想吃披萨啊!”他朝阿信挤了下眼睛,阿信立刻心领神会。

“对啊,怪兽也想吃披萨呢,对吧?”阿信顺利接球,并把球成功抛给了怪兽。

怪兽正要说话,椅子旁边的手机滴滴一声亮起屏幕,顶端弹出来自老婆的消息。

「阿翊,我在大鸡腿楼下哦,给你带了鱼汤!表情表情表情」

怪兽喉结滚动,抬头望向提问的阿信。他再三尝试开口说话,可最终还是失败了。阿信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只倒映着怪兽的影子。

看着这样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怪兽说不出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在突兀的敲门声替怪兽解决了这个烦恼。

阿信有点疑惑是谁在这个时候造访大鸡腿,他站得离门口比较近,于是冲过去开门。当看到是门外站着路沚瀛的时候,心里了然。

路沚瀛穿着温柔知性的吊带裙,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桶,黑色的长发随意拢在脑后,扎成松散简单的丸子头。她抬眼看向阿信,挑衅般勾起嘴角,侧身进门朝大家打招呼。

“hi,我送鱼汤给怪兽喝,没打扰到你们吧?”

“是嫂子啊,没有没有,没打扰到啦!”石头露出憨厚的笑容,朝怪兽挤眉弄眼。

怪兽上前接过路沚瀛手上的鱼汤,拧开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大家可以一起尝尝。”

路沚瀛笑得一脸幸福,玛莎望向还站在门边的阿信,心里不怎么舒服。

“阿沚哦,怪兽娶到你还真是他的福气诶!”

路沚瀛假装听不懂玛莎隐晦的揶揄,反而笑得更开心,紧紧贴着怪兽的胳膊,客气道:“别这么说啦,你要喝吗?”

玛莎心想谁要喝啦,他泄愤似的一把抢过冠佑的手机,一口气点了四份披萨。

“……”

冠佑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玛莎干了什么,但已经为时已晚于事无补,吐槽的话只好又咽进肚子。

尽管冠佑的反射弧超长,但也隐约嗅到空气中的怪异氛围,于是慈祥地朝阿信招手,安慰道:“阿信,点了你想吃的披萨。”

阿信垂着眼睛,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玛莎很是烦躁,阿信不想出席怪兽的婚礼,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路沚瀛跟怪兽站在一起的画面,可现在终究还是逃不过。

路沚瀛也真是,明明阿信已经做出让步和投降,她偏偏还是要跑来大鸡腿宣示主权。在大家特别是阿信面前秀恩爱闪瞎眼,真的有这个必要吗?让陈信宏那家伙伤心,是玛莎最看不惯的事情。

“阿信,jol的歌你还没写完词吗,她这几天一直在催啦。”

阿信秒懂,立刻回道:“是哦玛莎,那我先去小黑屋写着,外卖到了你记得叫我,谢谢提醒!”

说罢阿信脚底生风,唰地钻进小黑屋,那情形仿佛即将执行死刑的罪犯被法官刚刚宣判无罪释放。

怪兽想要伸手阻止,却在下一秒被亲爱的老婆塞上一碗喷香的鱼汤。

“阿翊,趁热喝吧。”

玛莎暗暗翻了个白眼,虽然看不惯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甚至连半句表达自己不爽的话也不能开口。那毕竟是怪兽的老婆,所有的一切都是怪兽自己选择的。

好在怪兽很快喝完了鱼汤,吃好了爱心便当之后,在外卖送达之前先将大鸡腿“稀客”送了出去。所以当玛莎去拍小黑屋门的时候,心里是庆幸的,至少阿信出来吃披萨的时候能自在一点儿。

下午的练团还算顺利,虽然阿信看起来有些蔫蔫的,但这反而让那些伤心的失意情歌更有感觉了。

一般情况下,大家要是都没什么事情的话,练团结束的晚饭会一起出去店里搓一顿,今天是个例外。

阿信收拾好背包,举起右手喊道:“今晚我跟别人有约了,先走一步!”

“跟谁啊?”

玛莎先怪兽一步问了出来,石头跟冠佑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还没等阿信回答,玛莎突然顿悟,“哦,我知道是谁,跟魏医生对不对?”

“是啦。”阿信摸摸鬓角,为了避免被询问更多,干脆捞起背包直接夺门而出,留下团员们在大鸡腿面面相觑。

“那我们几个去吃吧,还是说你们谁也有约了?”石头问。

“他们约会去干什么?”怪兽没空理会石头,情不自禁地问起玛莎。

玛莎撇着嘴角,心里偷笑,他就喜欢看怪兽现在这种吃瘪的样子。“约会还能干什么,不就吃吃饭看看电影,压压马路聊聊天喽,你跟阿沚又不是没约过会。”

将恋人的约会跟朋友的约会类比显然是不合理的,不过玛莎故意这样说,而怪兽已然被带得偏离轨道。

“不行,阿信这样太危险了。”怪兽拧着眉毛,担忧中夹杂着愤怒。

石头跟冠佑相视无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危险的,正想要说他们饿了赶快去吃饭,突然玛莎爆出一声悲鸣。

“淦!陈信宏这该死的家伙,去西餐厅用的是我的会员!”

其他三个团员探头去看,玛莎手机上的提示短信显示:“您已在xxxx西餐厅预定双人餐位及豪华套餐,会员余额5346元,请及时前往用餐,祝您用餐愉快,谢谢!”

玛莎还没骂完,怪兽已经打开手机地图搜到那家西餐厅,然后指使玛莎即刻再预定一个四人餐,他要跟着阿信才放心。

“靠北,我的余额要被你们俩糟蹋完了,先说好,我订了你要把陈信宏花的也一起报销!!!先给我转钱,现在!”

怪兽二话不说,立刻把钱给玛莎转到账户上。清脆的女机械音播报着到账提醒,数额之大让玛莎怀疑怪兽是不是手抖多输入一个0。

“这也太多了吧,怪兽你转过来了可别想着要回去。”

“安啦,快点订!”

在怪兽的催促下,玛莎也订了那家西餐厅的晚餐,并专门打电话给服务员,要求跟刚刚预定的双人餐位不要距离太远。

冠佑跟石头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一行四个人坐上玛莎的车,心情各异赶往餐厅。

怪兽在副驾驶催促道:“开快点,我们要比阿信先到,不能让他发现我们跟着他。”

玛莎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虽然懒得吐槽这位人渣学长,但还是听话地利索换挡,脚踩油门再次成为马路上的赛车手。

看在怪兽刚给他转了那么多钱的份上,更何况论起八卦,团员里他认第二,那就没有人能是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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