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生活带来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不得不更加小心。流言比想象中凶猛,即便极力隐瞒身份,谣言无孔不入,很快传遍了学校。安于柬莫名被贴上了“鸠占鹊巢”的标签,百口莫辩,大多数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相信的,其他人则置身事外,安于柬深陷自证的漩涡,无力抵抗。
不是没有想过求助,在察觉危险前,他也曾在深夜拨通安嘉荷的电话,除了仅有的两三句寒暄,剩下的只有关于那个将要出生的孩子的聊不完的话,安嘉荷告诉他,通过特殊手段,她提前得知了孩子的性别,是个男孩,安于柬靠在收费电话亭的玻璃上,紧攥着手里的听筒,无法说出违心的恭喜。
“祝先生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小柬,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你哥。”
安于柬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安嘉荷说的是祝青霄。
“等弟弟出生了,你就多了一个亲人,我们俩在祝家也多了一重保障。小柬,你哥有来找过你吗?来过你们学校吗?”
“没有。”他甚至不清楚安嘉荷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柬,你得争点气。我费劲心思把你送进了这,就是想让你离祝青霄近一点,能和他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也不会吃亏。再就是孩子出生前,他那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他向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忍了,谁叫祝云非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可现在不一样了,等这孩子出生,祝家也不只他一根独苗,怎么也得对我尊重一些,分家产的时候…”
“妈。”安于柬出声打断,“您别说这些。我不想听。”
“不想听也得听,小柬,也许妈妈不该这么早和你说这些,但总有一天…”
安于柬掐断了电话,耳边只剩下忙音,来不及说的心事也不再有第二次机会和冲动,他不愿听到安嘉荷如此直白地告诉他,牵着他手,告诉他将要开始新的生活时的喜悦和期冀不是出于爱情,和无法违背的心动,而是出于算计和隐忍,也不想贬低自己和那个孩子的存在,只是桌上垒起的两堆筹码,等着安嘉荷露出底牌的那一刻。他没有争的心思,他从未有一天有过融入祝家的错觉,并非触手能及的都能属于他,至于祝青霄,安于柬没有想过争,更不敢想象超于陌生人的亲近,如果可以,他大概会选择祝青霄视线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比起祝云非带给他有形的压迫感,他更害怕祝青霄眼底降于冰点之下的温度,那种像看街边野狗又像在看某种玩物的眼神,令他羞耻。......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可以是和祝青霄永远平行的单线。
在痛到倒地,临近昏厥的时刻,祝青霄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免受致命的第二次伤害,“道歉”二字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不等他反应,往昔的施暴者被轻易击溃了心里防线,动作迟缓地将安于柬扶起,诚恳地向他道歉。
并不是刻意伪装出震惊的模样,而是祝青霄的一系列举动没有一处落在了安于柬的设想内。没有血缘,不过徒有强加在两人身上的“兄弟”关系,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而那些真实的、暴露在外的伤口也不会打破空间的局限,让祝青霄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