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家厚的态度这么好,老婆也就说不出话来了,坐在那儿干瞪着丈夫。
酒呢?
黑市茅台四块八一两。
那算了,我再托托人去。奖金还没发?
没有。他撒了谎。如果夫妻间果然是任何事都以诚相见,那么裂痕会更迅速地扩大。他说:看动静厂里对轮流坐庄要变,可能要抓一抓的。先铺垫一笔,让打击来得缓和些。西餐是肯定吃不成的了,老婆,你有所准备吧,不要对你的同事们炫耀,说你丈夫要带你和儿子去吃西餐。
老婆抹下眼皮,说:唉,倒霉事一来就是一串。有件事本来我打算明天告诉你,今天让你睡个安稳觉的。可是唉,姑妈给我来了长途电话。
河北的?
她说老三要来武汉玩玩,已经动身了,明天下午到。
是腿上长了瘤的那个?
大概是那瘤不太好吧。姑妈总尽情满足他
住我们家。
当然。我们在闹市区。交通也方便。
印家厚觉得无言以对。难怪他一进门就感到房间里有些异样,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呢。现在他明白了:床头的墙壁上垂挂着长长的玻璃纱花布,明天晚上它将如帷幕一般徐徐展开,挡在双人床与折叠床之间;折叠床上将睡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印家厚讪讪地说:好哇。他弹了弹花布,想笑一笑冲淡一下沉闷的空气,结果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老婆一抬腿上了床,他扭小了电视的音量,去卫生间洗衣服。
洗衣服。晾衣服。关掉电视。把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儿子弄到折叠床上,替他脱衣服而又不把他搬醒,鉴于今天凌晨的教训给折叠床边靠上一排椅子。轻轻地,悄悄地,慢慢地,不要惊醒了老婆。憋得他吭哧吭哧,一头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