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没话可说,好在谢宗微也不是非要逼她开口。他只是这样问了,很多时候,其实答案也没那么重要。
他们结伴而行。四野一片尘土茫茫,连带着前路同样冥冥,没有人,人都去了哪里?
谢宗微垂着眼睑,轻声说道,“我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没有看到一个人?”悬灯用剑鞘开路,“……真是奇怪。”
甚至找不到尸体和白骨,在靠近地泉的十五境,比横尸遍野更可怕的是骨殖无踪。
四下找不到佩剑,总觉得不安心,发毛的感觉爬上脊梁。悬灯只好将捡来的酒旆卷在剑鞘上,贴满符箓的那一面朝外,裹得像一根怪模怪样的烧火棍。
啧,丑。
她左顾右盼,这儿的河道被鬼气浸成了黄泉才有的阴河,一只小鬼顺着漫天遍野的阴气飘了过来,脸庞应该是被碾碎了,只有几片碎肉还挂着,丑得惊为天人。
谢宗微随手斩向另一只小鬼,随口问她,“你的剑呢?”
河岸边上,芦苇伏倒,罡气震得田野如垂死的老人般颤耸。
“碎了。”
她踩着蒲苇站定,手中合握烧火棍,专心致志地往下一碾——
遇到阴气,金光便抽丝剥茧般沿着笔画攀爬,一瞬间将鬼画符填得灿亮!
金光化作残缺的樊笼,小鬼困在其中蜷缩成一团,张开镶满细密利齿的嘴巴,无声地颤抖着。它像芦苇伏在河岸,像槐花落在泥地,脊骨的痕迹在溃烂的皮肉下若隐若现。
一线黑血泼了出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是归元宗的看家本领,这酒旗想必也是他们的手笔。
谢宗微蹙了蹙眉。
一丝很淡很淡的怒气浮了起来,渐渐被风吹得旺炽,被轮转翻走的车轮缠住了,一轴一轴地辗转在心间。他对南昆仑有了更多的微词,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去南昆仑。
连佩剑都是外门弟子都不用的劣等品。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悬灯现在还是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
他将剑递了过去,“用我的吧。”
谢宗微是举世无双的天才,仅次于那位常居第九天的太微真人;而悬灯看到天才的剑就手疼,手指下意识地抽筋,“……这不好吧?”
烧火棍挺好的,真的。
他一愣,原先还只是提议,旋即抿住了嘴角,双目灼灼,几乎是强硬地将剑柄塞进她的手中。这剑的分量重若千钧,悬灯顺手倒也捉住了,只是面上还有些发愣。
她不假思索地开口,“送我?”
“……”
少年收回手,细细摩挲着指尖在残留的温热触感,耳根略有些滚烫,面上却丝毫不见窘迫,端的是毫不在意与云淡风轻。
“若是用不惯,待会还我就行,不用……”
“哦。”
悬灯头也不抬,将剑随手塞回去,“还你。”
谢宗微顿了一顿。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里,残月映照而来的焰光忽而闪了一闪,像燃到尽头的烛芯,随着含糊的声音一同渐渐隐没,“……不用担心我。”
他偏过脸去,慢慢将剑收回了剑鞘。
一旁的悬灯看了看双手,面露迷茫。
担心你?
我吃饱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