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驴,白白费了气力。极疲极累之下,他终于开了灵智,绕去另外的小半圈,与我们来个顶头碰。
大花驴对小黄有着十足的兴趣,脚丫子大的舌头一伸一缩,直把斗大的蛇头含进了嘴里。小黄尾巴啪啪地抽了大花驴几嘴巴,方撤出满头淋漓。这大花驴果真不是一般的驴,汗血宝马见了蛇还要跳三跳,它居然把蛇含嘴里了。
小黄悲哉,满脸生亦何欢。我忙又塞了个萝卜,堵上驴嘴;顾及小黄行得慢,跟不上硕大的驴蹄子,便下了地,牵着大花驴慢慢地走。
待我下来,胐胐冷不防冲驴子大吼一声!发出恶气,又照头打了小黄一巴掌。敢情是又给小黄报仇,又气小黄挨了欺负,非常地恨铁不成钢,看不过眼了。
大花驴众星捧月成习惯,习惯成自然,哪受得了一巴掌的屈辱,当场尥了蹶子,我若还在上头,必会跌下来,磕得头破血流。胐胐挑准了时机,也幸而我善心发作,下了驴背,否则胐胐再憋出一泡尿来,老子连鼻子都不带捏的,立马丢他回老鬼身边去!
小动物间的爱恨情仇是新鲜透顶,我十分乐意欣赏一番。因为与小黄、胐胐厮混的时间久了,所以更加偏向于他们。只是眼下没了空闲,大花驴脾气坏,却尚有用途,只好委屈了胐胐,将他呵退,又给了大花驴胡萝卜做安抚,哄得她乖乖听话,只求不要再闹出幺蛾子——我可没胡萝卜了。
山路行得疲沓,抵达彭答瑞的住所,却不见他的人影,邹绳祖也不在。我围着泼泼洒洒的野花圃转了转,便是这最远的旮旯也泯然无踪,真是奇怪。不过,彭答瑞是有大神通的,日本人他都不怕,在这山里也没个天敌,思来想去,没个由头,便不再想;肚子却身不由己,闹起了铺天盖地的饥荒。
去灶房和耗子抢了两根苞米,又把仅剩的胡萝卜给了大花驴。吃饱喝足之后,毫不客气地用光了彭答瑞辛苦担挑的两大缸子清水,洗了个顺顺心心的冷水澡。然后堂而皇之地霸占了热炕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再睁眼睛,彭答瑞已经回来了。神龙似的大黄今日露出了全须全尾,和小黄一棵一条缠树上,沐浴着秋后斑驳的日光。
我没大好意思地打个招呼,坐在他对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老彭,这山里真有精怪。”
彭答瑞道:“这话您得对邹先生说,他已经下山去了。”
我较不准他是个怎样的态度,唯有顺着他:“啥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您消失后的一个月走的,去哪里不知道。”
彭答瑞几番答话像水泥红砖垒砌的城墙,硬邦邦的将人赶出城外。我自讨没趣,却意犹未尽,腆着脸又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那精怪邀我推杯换盏,又说一切都是假的;这酒虫一勾上来,再下去就难,我又推脱不过,既然是假的,自然是无损身体,更没有贪杯。几个时辰的工夫,一出来,春景就换成了秋景,我还吓一跳呢。”
彭答瑞道:“我昨日去会了会您嘴里的精怪,那是您的祖先,您说他是精怪,有些失礼了。”
我是万万不曾想彭答瑞竟与那老鬼打了照面,那么我的遭遇,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我微一迟疑:“……你是早知道……咱祖宗,还是昨儿才认识的?”
“神交已久,仅有过一面之缘,便是您遇上地震那一回,得他相助良多。”
“我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地震,没准儿是那只杂毛犼七冲八撞搞的鬼,”我嘟囔一句,“那你咋不早去找我,让邹绳祖白白等了一个来月。”